風在蕭瑟,黑石滿目,氣氛肅殺。
舉霞谷弟子四散在黑魔塔周圍。與鎖靈陣一般,他們的位置同樣講究,以人為陣眼,以殺機為勢,擺出『天羅地網』陣,將生機鎖住。
每個人都神情緊繃,目光如刀,嚴陣以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這關係到舉霞谷的盛衰榮辱,他們必須要確保能獲得『重寶』。
雖然大都數人都不明白重寶是什麼。
陳彪元的離開,讓朱永才成為全場指揮。他在陣外游離,督促弟子們並趁機緩解緊張。
當他走到一名弟子身旁,這弟子卻忍不住發問,「朱師兄,都這麼久了,怎麼陳師兄還不出來?」
這弟子瘦腦細眼,眼神滿是忐忑,朱永才記得叫張華,是個保守派,有必要安慰才行。於是故作冷靜道:「塔內說不定有機關,要達到頂層總要耗些時間,不用急,師兄准要下來了。」
這句話讓張華安定不少,藉機打開話匣子,「可我們不擺鎖靈陣,陳師兄他怎麼從裏頭出來?」
朱永才不假思索道:「長老們推測,裏頭肯定有關閉黑幕的方法,不是某種機關就是那『重寶』,你不用擔心。」
「可那重寶到底是什麼?」
朱永才面露猶豫,在考慮要不要告訴這好奇鬼具體點的事情。
「反正重寶就要水落石出了,告訴他也無妨。」
朱永才下定決心,緩緩道:「一件信物,傳說是韃魔族長統帥全族的根本,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能成為鎮族之寶的東西,怎麼想也不會差吧……」
「那這件東西對我們有什麼用?我聽說這世界魔族早已絕跡了呀?」張華對這個答案很吃驚,更多的還是疑惑。
「但他們的遺蹟還在,這件信物能為我們進入遺蹟或多或少有幫助。」朱永才語氣漸沉。
兩人談話功夫,又過了不少時間,可塔內還沒動靜,不說其他弟子,就連他也沒那麼沉得住氣了。
嘩……嘩……
這時,一股怪異的聲音響徹全場,所有人神經為之一緊。
「準備!」朱永才下意識大喊,三走化作兩步跑到一個自認為上佳的位置,一雙小眼睛緊張的盯着黑幕。
他清楚的聽到,聲音是從黑幕里傳來的,這預示着裏頭或許有人要出現了。
是胡易還是陳師兄?朱永才內心矛盾,升起一股不好的徵兆。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心提到嗓子眼。
終於,在所有人的關注下,黑魔塔出現變故。本來深厚的黑霧,從塔尖開始消散,速度非常之快,幾個呼吸時間,黑霧就完全消失,就連充當門扉的黑幕也是。
塔門大開,裏頭一片黑暗,朱永才凝神望去,卻什麼也看不到。
一道人影突然飛出,好似一支離弦箭,又快又迅疾的向外衝去。
「殺了他!」朱永才下意識就放聲大喊。
瞬間,本來凝固的天羅地網陣啟動,萬千殺機凜然,無數道靈術化成的疾光,從四面八方朝那黑影洞射而去。
唰唰唰唰……
一輪疾光攻勢,那道人影被打的在空中翻滾騰挪好一陣,才有氣無力的落到在地。
砰!
人影落地後,身上還散發着濃煙,是靈術留下來的後遺症。身體已經血肉模糊,就像一團巨大的爛肉,上面被許多手腕粗的洞口洞穿。
藉助着這人的衣服,眾人恍然發現,這人不是胡易,而是陳彪元!
怎麼回事?
這是每個人心頭的疑問,他們又困惑又震驚,自己竟然將陳師兄殺害了!?
「胡易!」朱永才雙眼血紅,張開嘴從牙縫裏吼出這句話。
這句話讓所有人暫時擺脫內疚,衍生出悲憤的心情。
似乎是為印證朱永才的話,易曉緩步從塔內走去,閒庭信步,舉止輕鬆,不像是一個深陷危機的人,反而像個遊山玩水的貴公子。
十九道目光襲來,伴隨着的還有萬千殺機,足以讓人通體冰冷,心生膽寒,甚至連動作都僵硬。
剛走出門口,易曉就感覺有無數鉛塊壓身,讓身體變得步履維艱。結合舉霞谷眾人的位置,他知道,自己被包圍了。
停住腳步,易曉強忍着壓力,露出一絲不合時宜的笑,「這麼多人等着我,未免也太給面子了吧?」
「胡!易!」朱永才出離憤怒,雖然陳彪元的死對他地位非常有利,可一想到是自己間接下的手,是中了逮人的毒計,他就心緒難平。
「你設計毒殺舉霞谷弟子,天理難容,今天我要代表正道聯盟定你死罪!」
面對危機,易曉依然寵辱不驚,淡淡轉移話題,「你們所期待的重寶,不想看看麼?」
「你自己拿出來的話,給你個全屍。」朱永才面如寒冰,但心情莫名緊張起來。重寶,只要有了這件東西,自己說不定就能將功補過,不會被追究害死陳彪元。
「你確定嗎?」易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拿出來!」朱永才急不可耐的大吼,臉色漲紅的像個番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萬鈞壓力在身,易曉每說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異常困難,足以消耗全身的力氣。但他顯得非常從容,從懷中摸出始祖令牌,緩慢微顫的舉在頭頂。
明明沒有陽光,這方天地卻明亮了一些,變化自然出自始祖令牌。
「丟過來!」朱永才眼神貪婪,帶着蠱惑力的輕聲喊道。
「你不想試試他的作用麼?」易曉沒有急着動作,微笑着問。
「作用?」朱永才疑惑,始祖令牌看上去很不凡,但具體作用根本無從知曉。
意識到氣氛有些古怪,朱永才趕忙厲聲喊道:「不需要,快丟過來!快!」
其他弟子對此心有靈犀,紛紛暗自運轉靈氣,加重天羅地網陣的威力。
瞬間殺機席捲,威壓封鎖,處於中心的易曉,處境更為危險。
易曉身體差的被壓得跪倒,踉蹌一陣才站穩,緩緩抬起頭,收斂笑容的臉已漠然如冰,冷冷的吐出一個字。「好!」
語畢,易曉念頭一動,腦海中無數線條延伸進土地。
下一刻,轟隆聲大起,相對平緩的礦原有成千上百的石堆向上凸起,與之前形成魔石像的過程如出一轍。只是陣勢相差巨大,如果說之前是餘震的話,現在就是地震,天崩地裂的震!
震動間,千百石堆同時癒合在一起,化成一座座巨大的魔石像,它們怪異冷酷卓絕,身軀頂天立地,將方圓十里內擠滿。
舉霞谷弟子們已經嚇傻了,他們呆呆望着周遭的一切,一座座魔石像,如銅牆鐵壁般將他們包圍,透過石像的縫隙看去,數量多的根本不可勝數!
這視覺衝擊性,讓他們肝膽碎裂,心神受創,連呼吸都要用盡全力。
所謂的天羅地網陣與這麼多魔石像一比,簡直就像雞蛋碰石頭!
「現在,你可以來拿了。」
易曉輕飄飄的話語傳來,朱永才僵硬的轉過頭發現,易曉正伸直手,把令牌托在手心。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顫聲道:「這……這就是……信物的……作用?」
「沒錯,你要麼?來拿吧。」易曉將令牌向上一拋又接住。
無價之寶在對方手裏跟玩物似得,朱永才心在滴血,眼紅如果可以殺人,他已經夠把易曉殺一萬遍了。
他總算明白韃魔始祖能夠統馭各族的奧秘,有這麼多魔石像相助,傻子才不能控制人心?
這件東西,本來是沖霄派的囊中之物,可該死的胡易,將一切都破壞了。明知道這歹人拿自己尋開心,卻還不能拿他怎樣!
朱永才越想越氣,最後大嘴一張,噴出一口氣血。
易曉滿臉不屑,念頭剛動,一座魔石像就踩着地面,一步一震的走來。
期間一名舉霞谷弟子攔住魔石像前,那名弟子被嚇得呆若木雞,直到被魔石像踩成肉餅,都沒有反應。
當然,慘叫聲還是有的。
壯碩如山的魔石像,比易曉足足高了兩倍,站在他身旁,易曉跟孩童一般瘦小。
「過來,蹲下。」易曉試着默念。
轟……轟……
隨着響動聲,魔石像略顯笨重的蹲下,將他那龐大頭顱低起,好似一個靜候主人的虔誠僕人。
易曉輕輕一躍,跳上魔石像寬厚的肩膀,念頭再起,魔石像緩緩起身。
處在高空的易曉心情無比開朗,站在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魔石像林立在各處,以自己身為中心忠心耿耿的守護。自己就好像指揮兵馬俑的秦王,這種豪氣是無法言訴的。
轟……轟……轟……
在易曉念頭的驅使下,魔石像一步一震從呆若木雞的舉霞谷眾人身旁走過,又從無數魔石像間隔中穿過。
攜帶易曉的魔石像徹底沒入石像大軍,沉重的腳步聲才逐漸細微,最終消散在耳際。
然而舉霞谷每個人卻仿佛可以預見一般,心口隨着那腳步聲跳動。
許久,張華呆呆的轉過頭,顫抖的問朱永才,「師兄……他……好像走了……我們怎麼辦?」
「離開。」
朱永才想起這個詞,但怎麼也無法說出口,胡易是走了,可該死的石像大軍還在!我們怎麼辦?
眾人念頭紛起,頭亂如麻之時,石像大軍動了,場面如同地震般猛烈。
周圍的所有魔石像,紛紛移動身軀,向舉霞谷眾人而來……
「不要!」
「啊!我的手!」
「朱師兄,救我!」
舉霞谷眾人的慘叫聲撕心裂肺,只能淹沒在讓人絕望的石像大軍中。
良久,當一切都回歸寂靜,這方天地仿佛什麼也沒出現過。
萬千魔石像大軍已重歸地底,黑魔塔無霧矗立,地面一大灘肉泥與血跡混合的屍體。
僅僅第一天,舉霞谷就死去二十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