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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腳踏聽雨軒的飛檐獸首,衣抉隨風鼓盪,就這樣遙立風中,赤霄神劍殷紅若血,在這暗沉的星幕下散發出耀目輝光。
他掃視梨園攢動的人群,忽見許婉秋孤立於露台之側,不由得身子一震,急道:「婉兒,你怎麼還在李府?此處極是危險,莫要牽扯進來!」
許婉秋香嬌玉嫩的秀面流露出些許不悅之色,她近前一步,驀地撐開摺扇,遙指聽雨軒高翹的飛檐,怒道:「我雖然不願干涉梁晉之爭,而且事先並不知道三娘的真實身份,落霞莊更是與六扇門毫無往來,但三娘與我頗有眼緣,數日前我們曾以姐妹相稱,我知道石都頭欲殺了三娘以絕後患,圓了晉軍兵臨開封的春秋大夢,試問姐姐有難,做妹妹的怎可坐視不理?石都頭,你的敵人是我,本公子即便丟了性命,也絕不會讓你得償所願!」
金芒一閃,紫金摺扇在小陌身上迴旋數周,復又穩穩的落入婉兒手中,她躬身笑道:「小淫賊,不要想着偷偷溜走,李府中少說也有三千兵馬,皆是些驍勇善戰之輩,何況府中地勢複雜,直若迷宮一般,縱使想跑也是跑不掉的,不如老老實實的在這裏看場好戲,且照看好小胖,若是它少了一根汗毛,本公子拿你是問!」
只聽得「噗噗」數聲,繩索盡數崩斷,小陌脫離了束縛仍是僵躺在地上,只覺得渾身酥麻,四肢仿佛有萬針攢刺,說不出的痛癢難當。
他怔怔的看着小胖,又痴痴得望向婉兒,壞笑道:「大老婆還真是心急,尚未過門就開始命令起你家相公了!不過娘子大可安心,小畜生機靈的緊,相傳貓有九命,真是想死都難!」
黃泉之境隔開眾人,仿佛在地上圈出了幽冥之域,鴉軍在外圍繾綣,一時半刻無敢近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戾氣在三娘周身繚繞,她驀然回首,眼中似有琉璃般的光澤隱隱閃動,「妹妹這是何故?我雖然與石敬瑭初次相見,但看他手中三尺之刃紅紋醒目,劍身溢彩流光,絕非凡鐵,而此人筋骨雄奇,功力必在李從珂之上,妹妹絕不是他的敵手!」
「姐姐有所不知,石都頭憐香惜玉,和旁人大有不同,又怎會真的與婉兒交手,您說是嗎,石都頭?」許婉秋話音未落,已然點石而起,紫金摺扇爆出陣陣冷芒,金葉反射出譎月之輝,殺氣瞬間彌散開來。
「石某早已放你離去,你又何必如此?」赤霄帶着滾燙熱焰橫掃而過,扇劍於半空交鋒,石敬瑭有心避讓,只是側身一躲,便輕而易舉的繞到婉兒身後,「你明知石某不會殺你,這樣打下去毫無結果!」
紫金摺扇伴着狂風在婉兒掌間起舞,金葉劃出的刃影交織在一起,重重疊疊,密集若網,許婉秋知道石敬瑭是個多情之人,料其不忍對自己痛下殺手,所以摺扇只攻不守,招招凌厲狠辣,直逼石敬瑭周身各大要穴,「只要石都頭承諾退軍,並護送姐姐與小滑頭走出李府,本公子便不再糾纏!」
石敬瑭翻身下了飛檐,足尖一點,已然躍後七尺,急道:「九尾妖狐是刑部尚書的心腹之人,乃是六扇門的四神捕之一,而這小鬼更是大有來頭,萬萬不可放其離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便沒什麼好商量的,你們打着復唐的旗號,大軍犯我國境,一路上攻城拔寨,殘害無辜百姓,今夜本公子定要替天行道,讓你吃些苦頭!」許婉秋緊追不捨,紫金摺扇筆直的刺向石敬瑭咽喉,怒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否則本公子一定會親手了結你的性命!」
石敬瑭背脊緊緊貼合在聽雨軒的石柱之上,已是退無可退,眼看着扇刃離自己越來越近,身子忽然沿着石柱滑了上去,怒道:「婉兒,這幾日我待你如何,難道你都忘記了嗎?赤霄劍下喪魂無數,莫要逼我出手!」
他長嘯一聲,立時沖天而起,赤霄化作耀目飛虹,穿透了聽雨軒朱紅樑柱,一時間青瓦翻飛,沙塵四起,人影直竄向雲中。
許婉秋一招撲空,便毫不猶豫的再次追了上去,她雙眉緊蹙,身子由棚頂巨大的洞口飛出,下意識的將紫金摺扇護住瓊額。
瑩徹雙眸從金葉縫隙中窺視,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石敬瑭修長的身軀在空中略微一滯,赤霄竟然轉了方位,由婉兒頭頂直刺下來,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她人在半空,絕無躲閃的可能。
赤霄帶着強烈的破空之音,恍如流星墜地,其勢甚急,逼人的劍氣將婉兒青絲吹起,直摧得滿園木葉凋零,仿佛數以萬計的墨綠仙蝶,隨風飄向廣袤的寰宇,「這是你逼我的,殺了你,石某也絕不會獨活!」
許婉秋心下一凚,不由得舉頭瞭望晦暗的天幕,但見赤霄帶起的陣陣熱浪將飛葉燃燒起來,殘葉於半空翩翩狂舞,火苗由一片傳遞給另外一片,直到將所有落葉盡數引燃。
星星之火終而會聚在一起,天地間茫茫然一片煉獄火海,仿佛星河滾瀉而下,蕭索得悽美,璀璨得艷絕!
許婉秋毫不躲閃,竟是將摺扇合攏,她閉緊雙目,下頜微微揚起,光潔玉面清麗勝仙,神色自若的朝着煉獄火海綻放出一抹魂牽夢縈的微笑,任憑漫天星火在其身周明滅。
她沒有說些什麼,似乎在以生命作為賭注,因為她看到了石敬瑭飄揚的長髮間,那個柔情似水而又剛強若鐵的雙眸,真的像極了趙隸執拗的性格,一個將愛恨掛於嘴邊,另一個將柔情貯藏心中,似乎是兩個背道而馳的人,但在此刻卻出奇的相似,甚至合二為一。
石敬瑭雙臂一振,驀地由空中收式,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已然掠出聽雨軒三丈之外,赤霄熊然若虹,整個人隨着煉獄火海騰於半空。
木葉在他身體周圍環繞着,逐漸形成了炙熱的渦流,猩紅劍芒位於渦流中心,向着三娘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