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靜見着莫晉源出現在顧景善的身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沉悶,還莫名聚了一口氣,吞不下去,同樣也發泄不出來。
她是真的生氣,但又氣的非常無力,話都說盡了,可人家就是不聽,就是一意孤行,她又能怎麼辦?
她垂了眼帘,無奈冷笑,「所以,你們都已經商量好了,是嗎?」
「是,你只要配合就好。」顧景善說。
黎靜靜放下了手裏的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說:「吃完了,說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說着,便站了起來,拿了手袋就準備走。
莫晉源說:「我送你。」
黎靜靜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漠,「不用了,我有司機。」
她沒有任何停留,當即轉身就走了。
莫晉源快步跟了出來,一拉住了她的手,不等黎靜靜反抗,就拽着她,進了附近的安全樓道。
大門嘭的一聲關上,裏面的感應燈應聲亮起。
兩人面對而站,黎靜靜倒是沒有反抗,只冷冷的看着他,說:「放手。」
她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冷冷淡淡,比對陌生人還要冷漠。
莫晉源知道她是生氣,可是知道顧景善是個什麼樣的人之後,他怎麼都不可能冷眼旁觀。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他也想在她身邊,保護她,盡最大可能,不讓她受到傷害。
他沒有放手,只微微皺起眉頭,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說:「你放心,好不好?你放心,你肯定不會連累我,也不會連累我的家人,有這個決定,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所以……」
黎靜靜一下甩開了他的手,一臉嚴肅的看着他,說:「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更別說是結婚了!」
「這只是假結婚。」莫晉源解釋。
「就算是假結婚也不行,對於唐氏,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我自己可以搞定。你,最好離我,離顧景善遠一點,你們莫家家室清白,你真的不顧及你爸媽的想法,就這樣擅自做主嗎?你對得起誰?莫晉源,歸根結底,從我們重新相遇到今天為止,我們之間的關係有多熟啊?難不成你就因為小時候的那些事兒,而報答我?你是不是瘋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不等莫晉源說什麼,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說:「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
莫晉源卻不等她說下去,就一下抱住了她,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不管她怎麼掙扎,他都不鬆手。
「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黎靜靜緊皺着眉頭,沒有再動,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也不說話。
莫晉源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就當我執着,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是我選擇的,所以就算以後我真的撞的頭破血流,我也不會後悔。你的身邊要有自己的人,不然你會變得非常被動。他們那些人,你就真的相信,他們會言而有信嗎?你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莫晉源哪裏會知道,黎靜靜壓根就不想有什麼後路,對於這個世界,她只想讓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她的心裏希望都沒有了,她怎麼會想到給自己留什麼後路。
眼前沒有光,那邊走一步是一步,走到哪兒算哪兒,她不強求。
黎靜靜突然覺得有些累,稍稍掙扎了一下,將他推開,擺了擺手,說:「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那我就不浪費口舌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真的不用,我現在很累,我只想回去休息。我想這一點,你總不用再強迫我了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黎靜靜便退開了安全樓道的大門,走了出去,自顧自的離開。
回到唐家,客廳里沒人,今天這個日子,想必大家都出去吃飯去了,大大小小都有活動。黎靜靜上樓,發現自己的房門開着,門口站着專門照顧唐天擎的保姆,見着她上來,連忙進去叫人。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唐天擎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那麼早回來,兩人在門口撞個正着,唐天擎神色裏帶着一絲驚慌和尷尬,看了她一眼,說:「回來了。」
黎靜靜站在他的跟前,沒有讓開的打算,探頭往裏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保姆,沒有說話。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之後,唐天擎回頭對保姆說:「你先下去,一會有事再叫你。」
保姆點了點頭,就立刻走開了,等保姆下樓,腳步聲消失不見,黎靜靜才說:「爸,你找我?」
他低低咳嗽了一聲,「我就是上來看看,看看有沒有缺的東西,幫你補齊。」
「是嗎?那真是要謝謝爸爸你的關心了,讓我第一次感受到父愛,謝謝啊。」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父女之間說什麼謝謝。」
黎靜靜說;「今個家裏好像只有我們兩個,我買了甜點回來,要不要進去,一起吃?」她將手裏的袋子,在唐天擎的面前晃動了一下。
唐天擎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好。」
「那我讓阿姨泡兩杯花茶上來,我們父女難得有單獨坐下來聊天的機會,要好好把握。」
她說着,就衝着樓下喊了一聲,聽到回應,她就跟唐天擎一塊進了房間。
沈麗君的照片和牌位就放在電視機旁邊,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稍稍一瞥便能看到那張黑白照片。片刻之後,傭人就送上了一盞花茶,黎靜靜專門從柜子裏拿出了一套茶具,陶瓷做的,杯子上的花紋很特別,很好看。
黎靜靜用滾燙的開始燙過之後,就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移到了唐天擎的面前,房間裏很安靜,兩人一時無話。
他們之間,除了沈麗君這個話題,似乎沒有別的,可是說起沈麗君,氣氛就一定不會好。
黎靜靜倒是常常提起,唐天擎卻總是避開這個話題。
沉默片刻,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黎靜靜說:「要看電視嗎?」
唐天擎說:「黎晉華對你好嗎?」
黎靜靜聽到他的問題,不由頓住,愣了幾秒,才轉頭看向他,臉上掛着一抹極淺的笑意,說:「你說什麼?」
唐天擎喝了口茶,說:「我問你,這麼多年,黎晉華對你好不好?」
這一次,她是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只是這樣一個問題,倒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我看黎晉華這些年一路發展下來,一直不錯,你也算得上是千金小姐。他那樣對沈麗君,應該對你還不錯吧?」
黎靜靜聽着他的話,噗嗤笑出了聲,搖了搖頭,說:「如果他對我好的話,你覺得我還會坐在這裏,認你做父親嗎?」
唐天擎點了點頭,「說的也是,這人心術不正,之前拿你媽媽的日記本來威脅我,只會得寸進尺。黎家發生的事兒,我有聽說,公司惹上麻煩,家裏還死了個人,你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該封的封,該倒閉倒閉,該坐牢坐牢。黎家的事兒,早就跟我沒有關係了。」
「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把你養大,你真的一點都不管。」
「黎家唯一對我好的人,已經不在了,至於其他人,跟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突然轉過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問:「爸,你是真的想知道我在黎家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嗎?你真的想知道黎家的人對我好不好嗎?」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願意跟你說,一件一件一樁一樁的都告訴你,如果不是,我覺得根本就沒有提的必要。」
唐天擎的餘光瞥了一眼電視機旁邊沈麗君的照片,想了想,說:「我想知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不管怎麼樣,你到底是我的女兒。沈麗君當年把你生下來,說不定,對我也有一點感情。不都說,女人願意給男人生孩子,一定是有感情才會那麼做的。」
黎靜靜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知道他無端端來她房間是做什麼,他大概是來看沈麗君的。她又轉開視線,將目光落在沈麗君的遺像上,照片定格住的是沈麗君對這個世界的仇恨,對黎晉華的仇恨。
如果唐天擎知道,沈麗君當年懷過黎晉華哥哥的孩子,早在黎晉華利用她之前,她就已經做出不道德的事兒,他會怎麼想?黎靜靜想,唐天擎若是知道了,大概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有半點愧疚。
就好像睡一個有前科的女人,就跟睡妓女一樣,不需要負責,也不需要對方是否願意。
這個秘密,她永遠都不會讓唐天擎知道,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她聳了聳肩,說:「也許吧,反正像母親那樣的人,要生下我,估計要下很大的決心。又或者,她真的對你有情,但又抵不住道德壓力,生下我之後,就把自己給逼瘋了。」
「其實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說那麼多有什麼用,你也不會娶她回家,就算她真的對你有情,你也只能辜負她,不是嗎?」
唐天擎的神色發生了一絲變化,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然後笑了一下,說:「不說這個,就說些你小時候的事兒吧。」
黎靜靜整個人靠在沙發背上,雙手捧着杯子,杯子的熱度,透過陶瓷杯,一點一點傳入她的掌心,她想了想,說;「我小時候,還真是沒有一點兒高興的事兒,自我記事以來,就有一個發了瘋的媽媽,爸爸受不了,就把媽媽和我送到鄉下的老宅住,就我們兩個人。爸爸雇了村里一個老太婆,每天早中晚過來給我們做一頓飯。其他什麼也不管,媽媽瘋了,根本沒有自理能力,我還那么小。」
「幸好有個不錯的奶奶,每隔三天會過來看看我們。媽媽不瘋的時候,會抱着我,流眼淚,只是流眼淚,一句話也不說,瘋起來的時候,看到我就大吼大叫,還會拿東西砸我,簡直像是見到鬼一樣。」
「再後來,我媽媽就上吊自殺了,在死之前,她緊緊抱着我說,靜靜媽媽是愛你的,是愛你的,只是媽媽受不了這樣活着,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做錯了事兒,但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你是無辜的,你要好好活着,快快樂樂的活着。媽媽把你生下來,是因為我愛你。」說到這裏的時候,黎靜靜的心是冷的,肚子也是冷的。
她就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還把自己給說感動了。
她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目光落在沈麗君那張遺照上,她想,沈麗君說她會一直看着她,會一直看着她,那麼她現在是不是也一直在看着她?那麼她有沒有聽到她說的這些話呢?
作為一個老師,她有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壞,這樣對一個無辜的孩子。
話音落下,房間裏便陷入了沉寂,黎靜靜沉靜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回神。
唐天擎看了她一眼,順着她的視線,便恰好對上了沈麗君照片中的目光。
沈麗君這張照片上的目光實在太過犀利,看久了,他便有些心虛,唐天擎這一輩子,大概也就只對不起沈麗君一個人,對她做了那樣混賬的事兒。他一直不敢面對,一直到黎靜靜在他面前,將一切都撕開,他才不得不去面對。
她低低的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你們。」
黎靜靜回過神來,笑了笑,說:「後來媽媽死了,黎晉華管都不管,還是奶奶拿了自己的私房錢來給我媽媽辦了一場簡單的喪事,前些日子我回去了一趟,估摸着再過幾年,我媽的墳頭就找不到了。」
「再後來,奶奶就帶我回家,幸好奶奶一直護着我,我才能長大。結果,十三歲那年,還是被黎晉華利用了一把,被邢司翰強姦,奶奶被氣死。從那以後,他的公司才開始蒸蒸日上,而我就……」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那以後,我再也不沒有指望在那個家得到一絲一毫的愛和溫暖,後來黎晉華大概是怕我亂說,也就一直留我在家裏。供我上學,一直到大學畢業。」
唐天擎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嘭的一聲,將手裏的杯子重重的放在了茶几上,「他竟然這兒畜生!你才十三歲就利用你?」
「所以不管黎家發生什麼事,遭遇到什麼,我都覺得很正常。我終究還是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說着,拿起了茶几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新聞主播的聲音響起,倒是讓氣氛沒那麼沉悶。
黎靜靜拿了一塊糕點,吃了起來。
唐天擎沉默了一會,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直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黎靜靜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說:「對了,爸爸,你有沒有莫家夫人的聯繫方式?」
「怎麼?」
「噢,上次有次宴會,她借了一塊披肩給我,我想還給她。」
「我問問看。」
「謝謝,爸爸。」她笑了笑,便沒再說話。
隨後,兩個人便一塊看電視,氣氛難得的融洽和諧。
不知是不是錯覺,黎靜靜總覺得唐天擎的態度有了一些變化,好像不似以前那樣排斥她的存在,反倒是多了一絲愧疚。
他在她的房間裏坐到快十點,才起身離開。
黎靜靜將他送到房間門口,黎靜靜對着他,笑說:「爸爸,晚安。」
唐天擎聞聲,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那雙略有些渾濁的眼睛,微微動了動,然後揚了一下嘴角,「晚安。」
黎靜靜看着他下樓,身影消失在眼前,才關上門。對於他剛才最後那個眼神,她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想了一會,用力的搖了搖頭,在心裏告誡自己,他不會那麼好,真的想認她這個女兒的。想想他之前的態度,想想他之前說的那些話。說不定,他現在只是想用親情來軟化她。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像她這樣的人,最缺愛,很容易被迷惑。
第二天,唐天擎就把莫夫人寧嵐的聯繫方式交給了她。
午飯前,黎靜靜給她打了個電話。
對方聽到她的聲音,顯然十分驚訝,「黎小姐?」
轉而,她便笑了一下,說:「不對,現在不是黎小姐了,現在該叫你一聲唐小姐。」
黎靜靜說:「伯母您是長輩,不介意的話,就叫我靜靜吧。」
寧嵐淡淡的笑了笑,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伯母您有沒有時間,我想請您吃午餐。」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好啊。」
隨後,兩人就定下了地方和時間,黎靜靜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化了個淡淡的妝容就出門了。
她提前十分鐘到餐廳,要了個包間,先點了幾個菜,就坐在包間裏等着客人的到來。她喝完第三杯茶的時候,寧嵐就到了,她也提前了幾分鐘。
進來的時候,臉上掛着溫和有禮的笑容,說:「想不到你來的那麼早,等很久了?」
「沒有,我也差不多剛剛到。」黎靜靜站了起來,幫她拉開了椅子。
寧嵐看了她一眼,說了聲謝謝,就坐了下來。
黎靜靜將菜單遞到了她的面前,說:「我已經點了幾個菜了。嗯,我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所以就點了我自己想吃的。所以,您只管點自己想吃的就好了。」
寧嵐沒說什麼,看了一眼她點的菜之後,就補了兩三個菜,就把菜單遞給了服務生。
之後,兩人寒暄了幾句,聊了些有的沒的。
等菜都上起了,兩人就安靜吃菜。等吃的差不多了,黎靜靜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說:「這家餐廳我也是聽別人介紹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寧嵐笑說:「挺不錯的,菜都做的很清淡,你有心了。」
黎靜靜喝了口水,寧嵐放下筷子,一邊擦嘴一邊說:「你專門找我出來,是有事兒要跟我說吧?」
黎靜靜垂了眼帘,笑了一下,「是啊,有件事我覺得我有必要跟您說一聲,也希望你可以阻止莫晉源。」
寧嵐臉上的表情略略僵了一下,但依舊保持着良好的儀態,笑說:「什麼事?」
黎靜靜將整件事簡單明了的說了一下,並將最嚴重的事兒,反覆說了好幾次,縱然是寧嵐那樣好脾氣的人,這時候,臉上的笑容也終於維持不住了。
她看着她,久久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黎靜靜說:「您生氣,想要怎麼罵我都可以,我知道是我連累了莫晉源,讓他跟那樣的人摻和到一塊。但他還是有機會脫離的,顧景善其實沒打算讓他摻和進來,真的。」
寧嵐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了揚,說;「我怎麼會罵你,你能來找我,就說明你已經跟他說過很多遍,是他執迷不悟,你實在沒有辦法,才親自來找我說這件事。我看的出來,你是真的為了他好,不想連累他。我又怎麼會罵你,我也沒有生氣。我該謝謝你,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
「我想只有你們可以勸阻得了他,從今以後,我不會跟他有過多的交往,就算是朋友,也不會做,你們可以放心。」
寧嵐看着她,笑着搖了搖頭,說:「其實不用這樣,我看的出來,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其實如果沒有那些事兒,我真的挺想你給晉源一個機會。一個試試看的機會,畢竟他對你真的是挺執着的,我也希望我的兒子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的,也希望他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
「只是……只是我作為母親,還是有自己的私心,我不想他因為你而變得危險,壞了他的前途。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我心裏明白的。」黎靜靜點點頭。
話音落下,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過了好一會,寧嵐說:「謝謝你這頓飯,那我先回去了,我要想一想,要用什麼方式跟他說。他這人執拗,決定了的事兒,很難說動。」
「我知道,我再坐一會。」黎靜靜站了起來,將她送到包間門口。
寧嵐看了她一眼,終了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只對着她淺淺的笑了笑,就走了。
黎靜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這才退了回去,坐回了椅子上,一個人喝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黎靜靜喝完了整整一壺茶,正準備起身的時候,包間的門被人敲響,緊接着服務生就推門進來,「黎小姐。」
「怎麼了?」
「剛才有個人送了個孩子過來,說是您認識,把孩子交給您就行了。那個人說完就走了,孩子就扔在了店裏,這會一直哭呢。」
黎靜靜微的皺了一下眉,隨後,那個孩子就被服務生帶了過來,黎靜靜只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董宜琳的兒子,黎駱一。
黎駱一見着她,一下子沖了過來,撲進了她的懷裏,一邊哭,一邊叫她姐姐。
黎靜靜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看了服務生一眼,問:「是誰把他送過來的?」
那服務生搖搖頭,說:「不認識。」
她一下就將黎駱一從身前拉開,看着他,問:「是誰把你帶到這兒來的?你媽媽呢?」
他嗚嗚的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雙眼睛又紅又腫,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哼唧哼唧的,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黎靜靜服務生做些點心上來,又叫了一杯溫水。
黎靜靜拉着他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給他擦了擦眼淚,勸慰了幾句之後,就把杯子遞給了他,說:「先喝口水,有姐姐在,不用怕。」
黎駱一看了她一眼,接過杯子,過了好一會,才徹底平復下來,喝了一口水,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說:「姐姐,你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我好多天沒有見到媽媽了!」
他一邊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
黎靜靜將他手裏的杯子拿了過來,放在桌子上,問:「你是怎麼跟媽媽走散的?」
「我也不知道,媽媽說要帶着我去找叔叔的,到了機場,媽媽進去上廁所,後來我就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媽媽就不在了。只有兩個叔叔,把我關在房間裏,不讓我出去。」
「那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有沒有打你?」
「沒有,他們每天都給我送好吃的東西,還給我玩玩具,但就是不讓我見媽媽。姐姐,你帶我去見媽媽吧,好不好?我會很聽話的。」他說着,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麼,那些個叔叔,你認識嗎?」
他搖頭,「我一個都不認識。」
黎靜靜看着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摸摸他的頭,說:「別哭了,我想你很快就能見到你媽媽的。」
之後,黎靜靜給他餵了不少甜點,他才慢慢停止哭泣,臉上有了點點笑容。
黎靜靜詢問了一下餐廳經理,大門口有沒有攝像頭之類的東西,然而,攝像頭是有,但那個男人似乎所有察覺,一直都是背對着鏡頭,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對方的臉。
只是黎靜靜莫名覺得這個身影有那麼一絲絲的眼熟。
出了餐廳,黎靜靜就帶着駱一去了黎家。
黎家如今只剩下一個傭人,四五個保安,沈平一直在這裏看着他。
黎靜靜拉着駱一的手走了進去,黎晉華正愜意的坐在沙發上吃東西,側目見着她進來,笑了一下,說:「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呢。」
「爸爸。」黎駱一見着黎晉華,便甩開了黎靜靜的手,沖了過去。
黎晉華頓了一下,駱一還沒撲倒他的懷裏,就被他一把推開,「滾蛋,野種。」
他的力氣很大,黎駱一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坐在地上,癟着嘴,眼淚含着淚水,就這麼看着黎晉華,卻沒有哭出來。
黎靜靜走過去,將黎駱一拉了起來,說:「他只是個孩子,你何必要這樣對他。」
「他要說我的親兒子,我會對他很好,把他當成寶貝一樣寵着,可他不是!這綠帽子我戴了那麼久,我現在不想戴了!」轉而,他指着黎駱一的鼻子,說:「別再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黎駱一依舊忍着哭,低着頭,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塊。
黎靜靜低頭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頭,其實他也只是個孩子,以前被寵壞了,脾氣差的要命,可現在竟然一聲不吭。
「董宜琳回來了嗎?」
「沒有。」他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她,說:「這個野種,你別放在我這兒啊,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養不了他。你不是恨我們嗎?把他丟到孤兒院去,或者把他丟在馬路上,被人販子抓走,你應該更高興。」
黎靜靜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看起來很精緻的甜點,說:「沈平,我是讓他在這裏享福的嗎?誰讓你們給他吃那麼好的東西?」
傭人聽見,趕忙走了過來,說:「是黎先生說要……」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嗎?誰給你們工錢?」
她彎身,將那盤糕點拿了起來,直接倒進了垃圾桶,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說:「你現在不配吃這種東西。」
黎晉華仰頭看着她,不等他說什麼,黎靜靜就帶着黎駱一轉身走了。
……
邢司翰的身體已經徹底好了,只是他的腿本來就有毛病,這樣傷上加傷,他走路的樣子,就跟平常人不太一樣。
他好了之後,依舊待在家裏,無所事事,最大的事兒,就是跟顧落談情說愛。漸漸的,便沒人把他放在心上,也不管他每天做什麼事兒,打什麼電話。
每次查起來,他都是為了顧落做這個做那個,似乎真的不再管家裏的事兒。
有時候,陳曦跟他說,他還有些煩躁,並說:「這樣挺好,他們也沒對我怎麼樣,而且就算我想做什麼,我現在又能做什麼?還不如跟你好好的在一起,免得連累你被他們傷害。」
再後來,陳曦也就不再提這些事。
邢越每天都忙公司的事兒忙到很晚,有時候整天都不回家,季曼琳還是跟以前一樣,把家裏兩個人搗鼓來搗鼓去的。
元旦那天,陳曦要去顧景善那邊,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邢越也沒有回來,季曼琳則一直待在房間裏沒出來。
夜裏,邢震天穿過花園,推開了木屋的門,說:「阿翰,你就讓我看看我的小兒子吧,就一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