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鑊殘生 第三十六章 過去很混亂

    「娘，我恨這個哥哥！」蒙雲川咬牙切齒地說。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雲川的娘趙氏撫着兒子的腦袋，安慰道：「兒啊，我知道你的心裏不好受，但他畢竟是你爹的兒子，也是你的大哥，你不認也得認，以後，你的脾氣是要改一改了，這樣下去，遲早要吃虧的。」

    「不，我才不想認他，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忽然跑過來，就說是我大哥，就要讓我把家裏的一切讓出來，我不服，我不給……」雲川嘶聲道。

    婦人沉默了，他其實心裏也不願意認這個孩子，自己雖然並非是出身於名門貴族，但從小也受過不少教育，知書達禮，自情竇初開起，就幻想着自己未來的夫君是一位翩翩公子，有着出色的外貌，能彈琴，能吟詩，能作賦，她不止一次地幻想，終有一天，自己命中的白馬王子會翩翩走到自己身邊，與自己結為夫妻，然後兩人琴瑟和協，夫唱婦隨，過生令人羨慕的生活，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父親會跟自己說，要將自己許配給一個商人，一個大自己將近二十歲的商人。

    雖然那商人聽說很有錢，相貌也並不醜陋，但這畢竟離自己的幻想實在太過遙遠，趙姑娘心裏實在是不願，無奈父母已答應，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女孩子也沒有多少可以自主的地方。想想父母的勸說，這夫君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家裏很有錢，自己嫁過去從此是吃喝不愁，更加難得的是，這蒙大戶沒有妻室，自己一過去就是正室大婦，就算以後這蒙大戶還要娶其它女子，也都是妾，都在自己之下，這家從此就是自己說了算，如果再生下一兒半女，這蒙大戶的一切還不就成了自己的了？

    事實也正如此，趙姑娘自嫁過來之後，蒙大戶甚是喜愛，夫妻倆如同蜜裏調油，恨不得天天膩在一起，沒過多久，隨着兒子的出生，這趙氏的家主地位就牢牢地定了下來，兒子聰明伶俐，就是調皮了些，趙氏有時也覺得這兒子需要多管教，但轉念想想，自己就這一個兒子，蒙家現在這麼大，就算兒子沒有多大的本領，這個家也夠他吃喝一輩了，再說都說男孩子懂事晚，說不定等他長大一點，就自然懂事了。

    事情一直向着自己的預想發展，趙氏感覺很滿足，雖然夫君一天天變老，但兒子卻一天天變大，而這個家在自己和夫君的共同努力下，越來越興旺，趙氏似乎能看到美好的未來，那時，兒子長大了，娶了妻，生了好多孩子，自己就和夫君一起圍着那些孩子，過着兒孫繞膝的幸福生活。

    但就在這時，天下忽然掉下一個兒子出來，而且這個兒子還跟自己的雲川互相不對付，想想自己這麼大的一個家業，隨着這個莫名其妙的兒子的到來，就要分出去一半，或許還要多，自己就覺得內心很糾結，這些年，為兒子打下的江山，居然成了為他們作的嫁衣，這讓趙氏心裏很不好受。

    「我不要這個臭哥哥，他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種呢。」蒙雲川看到母親似乎在向着自己，便肆無忌憚地說。

    「你……」趙氏生氣了，他知道這個雲齊一定是自己夫君的兒子，如果被夫君聽到了兒子說雲齊是野種，那夫君一定會非常生氣了，趙氏揚起手，瞪着眼睛，想打兒子一耳光，但看着兒子兩頰通紅，面露懼色的模樣，手揚起半空，又無奈放了下來。

    「娘……」雲川雙手捂着面頰，眼睛裏全是淚水，那面頰之上，還依稀留着他父親的手指印。

    「兒啊，你千萬可不能說這話，聽到了嗎？那個雲奇就是你爹的兒子，如果被爹聽到了，他會打死你的。」趙氏心疼地看兒子臉上的傷痕，手指摸一下，兒子就痛得哆嗦一下，這蒙大戶下手可真的夠狠的。

    「我恨他，我恨他。」雲川低聲道，眼睛裏全是仇恨，如果可能，雲川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一把將這個哥哥掐死。

    「兒啊，你不可以恨他，不可以，他也是你爹的兒子啊。」趙氏只覺得自己嘴裏發苦，她知道，自己和兒子必須要認雲齊，雖然自己也不願意，但所謂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如果自己真的不認這個歸來的兒子，那丈夫一定會大發雷霆，自己和兒子一定面臨更大的衝擊。

    「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的。」雲川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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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怎麼是汪直？」雲齊心裏一震。

    「怎麼，你知道汪直？」蒙國先驚奇地問道，隨即心中恍然，這兒子不是說在福建做事嗎？那有可能就接觸到一些海上的人，聽過汪直的名字倒也並不稀奇。

    「是，我回來之前不久，聽說汪直和陳東聯合，圍剿了陳思盼，現在陳思盼已滅亡，福建浙江一帶，就以汪直和陳東他們為大了。」雲齊解釋道。

    這些事，在外面已流傳開來，已經不是秘密，所以雲齊說出來，也不怕父親懷疑，現在雲齊最想知道的是，父親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麼，與滅村之案究竟有沒有關聯。

    「這事，我也聽說了，現在想想，當初的選擇是對的，幸虧沒有加入到陳思盼的船隊裏去，否則現在我也被剿滅了，也不可能和你坐在一起了。」蒙國先又喝下一杯酒，似乎在懷念，又似乎在慶幸，好象還有一絲苦澀。

    「後來呢？」雲齊追問道

    「加入汪直的船隊之後，我先是跟着船隊跑船，後來隨着時間的增長，我也漸漸在船隊裏擔任了一點小的職務，做了頭目，因為我是浙江人，當時浙江出了一個許泰，生意做得也很大，汪直就想招降許泰，和許泰合在一起，於是便派我回到家鄉和許泰進行聯絡。」

    「許泰開始是堅決不肯，他一直有一個夢想，想把自己的船隊做成大明第一船隊，如何甘心成為汪直的附庸？他明確地告訴我，和我們想法一致的，還有陳思盼和其它一些船隊，誰都想把許泰這一股巨大的勢力收入自己囊中，都派了人過來拉攏他，但許泰堅持不鬆口，誰也不答應，於是這事，就這樣擱置下來了。」

    「忽然有一天，我聽到一個消息，那真是晴天霹靂啊，我們全村的人都被人殺了，一個不留，當時我正在船上，聽到消息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胸中一熱，一口血就噴了出來，隨即就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放下手中的一切，匆匆趕了回去，村莊還在，但所有人都不見了，那地上，還殘留着許多烏黑的血跡，看到許多刀砍的痕跡，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但我心裏還有一絲幻想，因為我沒有看到你們的遺體，我覺得你們可能還在這個世上，我到處打聽，問周圍的鄉親，問縣衙里的官差，發了瘋一般打聽，最終聽說是倭寇殺了我們全村，在慘案發生之後，官府因為害怕發生瘟疫，就將所有死人堆在一起，請廟裏的和尚做了一場法事，然後就一把火全部燒成了灰，我這才確信，你們全都死了，我大哭一場，生了一場大病，在縣城躺了兩個月，這才慢慢痊癒。」

    「待傷養得差不多之後，我就想回到船上，繼續跑船的生涯，臨行前，我向許泰告辭，之前多次跟他接觸，我們多少也算有點交情，雖然無法招降，但朋友還是可以做的，沒想到，他看到我之後，大吃一驚，對我說，我們村的案子不是倭寇做的，而是徐明山做的。」

    「許泰告訴我他在事發之後抓到了幾個活口，經過審訊之後，才知道這事竟然是徐明山做的，那幾個人還關在他家的地牢中，於是我就跟許泰一起，到地牢裏，將那些人提出來，重新審訊了一番，我這才知道了事情的緣尾，原來是徐明山派來乾的，因為我們村正王青林和錢松曾經壞過他們的事，他們這是來報仇來了。」

    「江湖仇殺，本也無可厚非，但他們實在太過狠毒，居然屠了我們全村，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非常氣憤，便希望許泰能夠助我一臂之力，幫我報了這個血海深仇，許泰作為浙江的名門大戶，也一直把自己當成浙江地區的領頭大哥，現在居然有人不遠千里，到家門口做下這等大案，讓他也覺得臉上無光，於是便同意借船借人給我，前去報仇，沒有想到，我氣沖沖而去，卻被徐明山打得大敗而歸，自己也差點把命丟在海上。」

    「那徐明山手下有一個厲害角色，名叫徐海，這人智謀百出，心狠手辣，打敗我們之後，又聽說是許泰借船給我和他們相鬥，便暗中施計，勾結浙江官府，以許泰勾結倭寇的罪名，將許泰抓入監獄，又慫恿官府將許泰的家產全部充了公，船隊燒毀，自此，江湖上便沒有了許泰之名。」

    「我實在是恨啊，因為幫助我，卻讓許泰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損失，仇不僅沒有報成，反而搭上了許泰的身家，因此，我就決定，這輩子，我窮其一生，也要想辦法報了這仇。」

    「自那時起，我就憑藉自己多年積攢的一些銀兩，在杭州城裏買下一套院子，然後與許泰的一些原來的手下暗中策劃對付徐明山的辦法，經過上次的挫折，我們知道，如果從正面相鬥，一定是斗不贏的，我們必須謀定而後動，必須打有把握之仗。」

    「我在明面上，就是一個富商，負責到處打探消息，而許泰的那些手下，則進入了各行各業，大部分還是做了跑船的本行，但一有事情，就會同心協力，共同對敵。」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我們細心觀察，明察暗訪，我們終於有一天，發現了一個機會，這機會只要抓住了，就可以狠狠打擊到徐明山，讓他傷筋動骨，一厥不振。」

    雲齊聽到此處，不由一驚，忙探身問道：「什麼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