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喜歡攀登高山,喜歡看壯觀的景色。
還有近來發生的事,一直都憋在心頭,也讓她想出去放縱一下。
好的天氣,自然風光,總能讓人心情舒暢。大家和甄柔一樣,興致都很高。
第二日一早,他們就到了南山腳下。
甄志謙還有遠道來參加婚禮的老友未走,需要招待,沒有過來。
甄家其餘人都到齊了。
陸氏和女兒女婿外孫一家四口,曲陽翁主和甄明廷、甄柔兩兄妹。主家七人,掩了身份,只帶了十來個侍人跟着。
彭城地處黃河中下游,農曆九月新稻已經割了,正是農閒無事的時候。四暮一望,遊人如織,都是來登高眺遠的人。
因為山不高,遊人又多,他們徒步而行。
甄姜的丈夫沛王劉肅,是一個三十二歲的中青年男子,中等身材,斯文儒雅。長子劉新,貌似其母,行止穩重,才滿十二歲就被立為了世子。
陸氏畢竟年將五十了,沒走上一會兒,已經有些喘氣了。
甄姜和丈夫劉肅看見了,忙一左一右攙着陸氏往上走,彼此目光對上,相視一笑。
劉新跟在父母身後,有問必答,說話給陸氏解悶。
天空高遠明朗,男孩子稚氣的聲音和老婦人慈愛的笑聲,在山中迴蕩。
夫妻恩愛,攜老扶幼,人世上的幸福也莫過如此了吧。
甄柔在後面看見,有些羨慕的想着。
回首見自己阿兄褒衣博帶、風度翩翩的樣子,引得來往的女郎紛紛顧眸看來,他卻罔若未聞的直往上走。
心裏不由一嘆,看來阿兄還是沒忘了阿嫂,母親抱孫兒的願望,怕是有得等了。
念畢,慢了兩步,攙上曲陽翁主一起往上走。
他們的目的地,是山頂的雲清寺。
這個時候,佛教才從西域傳到中原不到兩百年。
當時還是本朝一位皇帝夜夢金人飛行於殿庭,第二天上朝問群臣此乃何徵兆,有臣子回答說是西方的神——佛。這位皇帝聽了認為供佛吉祥,便讓人去西域訪求佛道,請了兩位法師回國弘法。
如今一兩百年下來,佛教也逐漸從劉氏皇族傳到了民間,大漢十三州不少大郡都建有寺廟供奉。
不過到底還沒普及,雲清寺就是彭城周邊十里之內唯一的寺廟,幾十年前還只有達官貴人供奉,近些年才見一些大富戶往來。
他們到達時,正好用午食。
等下午再逛一會兒雲清寺,一日行程也就差不多了。
這些都是一早安排好的,自有侍人提前來打招呼,讓寺廟給留了廂房休息。
剛有一個小沙彌將他們引進寺廟,就遇見了不少熟人,都是彭城的官員鄉紳和他們的女眷。
彼此都是相熟,少不得要寒暄一番。
這些人又多少存了討好的心思,等待他們應付完了,又是小半個時辰後,才到廂房用齋食。
這裏往來的一般都是些貴人們,寺廟不敢怠慢,又恐有什麼意外,男女廂房是分在了一南一北兩頭。
與甄明廷他們三個男香客分開,甄柔她們四個女眷一起在陸氏的廂房用齋食。
陸氏走了一上午山路,早是累了,齋食一畢就來了睡意,和大家相約一個時辰後再逛寺廟。
尊卑有序,從陸氏的廂房出來,又先送了曲陽翁主回房,甄柔和甄姜才往她們的廂房回。
堂姐妹兩,沒走幾步,就到了甄姜的房間。
正要分別,甄姜「唔」了一聲,忽然道:「阿柔,聽聞你進來很信佛,每日佛香不斷。我的君姑沛太后,也十分信佛,卻不喜一般的檀香味重,沛王孝順,特意命人去尋了一種味極淺的佛香。」
她說時,身邊的侍女取出一個兩指寬的漆盒。
甄姜接過漆盒,道:「我常年侍候沛太后,也用慣了這種佛香,所以外出都要帶在身上。知道你也不喜味重的香,試試這個看!」說着將漆盒遞了過去。
既然用慣了這種佛香,這會兒將佛香都給了她,甄姜又用什麼呢?
甄柔於是推辭了過去。
這似乎在甄姜的意料之中,她不在意地一笑,爾後揭開漆盒,只見裏面放着兩捆佛香,一捆未用,一捆用了大半。
甄姜從用了大半的那一捆佛香中,順手捻了十來根,笑盈盈道:「這不就成了,足夠我午憩了,剩下的你就拿着吧!若是好用,等回了沛國,我再給你捎些過來。」
盛情難卻,甄柔接過漆盒。
又說了兩三句話,就告辭離開。
重陽前後香客多,廂房緊俏,她被安置在這後面一排的七間廂房中。
今日帶了阿玉服侍。
回到廂房,阿玉跪在案前一邊燃香一邊道:「大娘子雖出嫁了這麼多年,但對娘子卻還是甚為記掛。」
甄柔立在一側看着阿玉燃香的動作。
她注意到阿玉先在零散的佛香中拿出了一根,插入香爐。
而這也是人的習慣,先將零散的用完,再開封新的。
零散的佛香,一共三支,不過一刻多鐘便能燃完。
那時香盡成灰,什麼都沒有了。
驀然,就想起昨日母親的話,甄柔突然道:「長姐妝容似乎比以前厚重了,看上去倒是和母親差不多歲數。」
她曾笑曲陽翁主是萬般不操心的性子。
曲陽翁主卻一本正經的告訴她,女人一旦過了花信之期,心操多了就老得快。
而那時的女人,不是為了夫妻關係,就是姑媳關係,仰或子嗣關係,再或夫家前程,總共不過這四類大事操心。
甄姜與沛王夫妻恩愛,與沛太后也是相處得當,長子又少年聰慧。
那麼讓甄姜操心的,便只有夫家前程了。
甄姚目中一黯。
阿玉不知道甄柔所想,只順着甄柔的話思忖道:「大娘子上次回來,還是四年前家主五十大壽,現在和那時看上去確實有些顯年紀了。」
甄柔聞言,心中已然有數。
看了一眼已經燃起的佛香,她垂眸道:「我去大雄寶殿上一柱香,雲清寺安全,你不用跟了。」
阿玉訝然。
甄柔並不解釋,隻身出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