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nbk。」珍妮說,她現在其實並不關心《飢餓遊戲》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其實這是個好消息——我們無需在甄別管理層上花費心思了——」
看到切薩雷的表情,她閉上了嘴,發現自己的安慰十分笨拙,甚至可能適得其反,只好尷尬地回到沉默之中,讓風成為露台上唯一的聲音。
月亮是掛在高高的天空上的一個黃色小圓,在人煙稀少的馬里布,夜空是輝煌燦爛的,一塊□□上鑲嵌了星星點點大大小小的鑽石,銀河在天空寫意地橫跨過去,像是一長道牛奶留下的痕跡。切薩雷的表情在夜空中只是依稀可見,他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讓開路放珍妮進屋——沒有請她離去的表示,所以她只能安靜地站在欄杆邊上,局促不安地意識到,自己正在見識切薩雷的——極為罕見的——脆弱一面,甚至說他瀕臨崩潰……不,已經崩潰,都不算過分。也許他看起來和平常沒有太多的不同,也依然戴着那張完美的面具,但也許只需要一個輕觸,它就會碎裂摔落,濺出一地,又或者其實它早已碎裂,而切薩雷只是勉強在維持着最後的假象而已。
「……手機。」在一長段沉默以後,切薩雷說,他的聲調有輕微的嘶啞,但語氣還算穩定,就像是談論着別人的事,「她看了我的手機,我……」
他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我母——」
「我知道。」珍妮打斷了他,她有點聽不下去了,「我……我剛才聽出她的聲音了。」
切薩雷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又深又長地呼吸着,珍妮看向了別的方向,伸出手按了按鼻樑內側,不安地感覺到自己在剛才的話里流露了太多的私人感情——她不知道,也許讓切薩雷知道自己在為他難過,對他是一種更深的傷害,這就像是他在寄宿學校就讀時,把生病的他帶回家裏照顧的老師,這份感情也許完全出於善意,但會讓他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多麼的值得同情。
這不僅僅是一個信息的問題,維吉利亞.維傑里是迪士尼本部的製片部經理,她也屬於業界精英,她不可能不知道爆出這個消息會牽連到多廣的範圍,如果不是切薩雷想到了她,他們真的會開始懷疑無辜的大夢高層,而這會對本來就一直在調整的大夢管理層造成多大的影響——
而她依然選擇這樣做了,這說明她並不在乎,不論她是因為什麼,這都說明她其實並不真的在乎。
「你知道我是怎麼猜到她的嗎?」切薩雷說,經過一會兒的沉默,他聽起來似乎已經成功地壓制了自己的情緒,「不——讓我把話說完,這是我必須給出的交代。」
珍妮想要指出他其實無需交代,她根本不在乎這一切是不是有一個交代,眼下的結果已經足夠讓人滿意——但她只是輕聲地說,「ok。」
「她邀請我參加艾登的才藝表演,」切薩雷說,「這本身就是很明顯的提示,也許維傑里太太沒有太多的自知之明,但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種熱衷於營造家庭氛圍的母親……起碼對於我來說不是。」
珍妮說,「切薩雷——」
「看完才藝秀後,她留我一起吃晚飯,我們談了一些彼此公司的近況,她沒有問什麼不該問的問題,所以我沒起疑心,餐後艾登邀請我參觀他的樹屋——那就在庭院裏,我脫了外套……而我的手機在外套口袋裏。」切薩雷沒有搭理她,他連續不斷地說下去,「她在那時候偷看了我的手機——我應該感到榮幸,因為維傑里太太居然還記得我的手機密碼,遵循她教過我的密碼小竅門,2372,輸入暱稱……我真奇怪她為什麼會在被揭穿的時候感到尷尬,畢竟,這一切是如此的明顯。真不知道到底哪件事更值得沮喪——是我的母親居然偷看我的手機,然後對迪克.庫克出賣了大夢的商業機密,還是她居然會如此的愚蠢,又或者是我其實比她還要愚蠢——」
「切薩雷!」珍妮放大聲音,切薩雷微微震了一下,他的眼神由渙散變為凝實,重新望向了珍妮。
珍妮感到自己應該說些機靈的話,但她的大腦完全停止了轉動,現在她想要做的是擁抱切薩雷一下,但這未免太不禮貌,或許對切薩雷來說也顯得過於蔑視——
「噢,去他的。」她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上前踮起腳尖摟住了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這其實不是她第一次和切薩雷『親密』接觸,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擁抱過許多次,珍妮通常讓自己不要多想、多注意什麼,但她現在沒法不注意到切薩雷的僵硬和緊張,這種生澀並不像是針對她,更像是——更像是他並不習慣擁抱,這個技能像是在成年後才學會的,幾年未經聯繫就很容易生疏,這對他來說不像是一種舒緩情緒的舉動,更像是一種社交動作,就像是他在所有的場合里之所以會選擇擁抱,不過是因為這樣做符合氣氛,不這麼做似乎有些失禮。
珍妮本人其實也不是那種擁抱派的女孩,她對於親密動作一向比較淡漠,但即使如此,她也遠遠還沒到不能享受一個擁抱的程度,她忍不住又加深了一下擁抱的力度,狠狠地箍了切薩雷一下,像是這麼做就能用力度來撞破他的無措,把他該享有的那些——正常人的喜怒哀樂給灌輸進去,隨後才鬆開手,退了一步。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她問。
切薩雷抿了抿唇,看來依舊驚魂未定,看到這張平時慣於面無表情的臉出現這樣的驚愕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珍妮發現他在這樣的時刻總是顯得異樣的年輕。
「聽着,對這種事我有經驗,」她說,「難過是被允許的,也很自然,但你不必感到羞恥。這是她的事,和你並沒有關聯——而這不是安慰,這是事實,維吉利亞是維吉利亞,你是你,你沒有必要為你母親做的事負責,因為很明顯,你並不能控制她的下限。你也不需要擔心朋友們的反應,如果我不能把她的作為和你分割開來,那我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了,不是嗎?」
切薩雷張了張嘴,又閉上它,他抿了抿唇,在那一瞬間表情複雜,但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他放下手,脊背也開始挺直,珍妮條理分明的開解似乎比擁抱更有用,讓他在這清楚的邏輯中重建了自己。
「right。」他說,那個熟悉的切薩雷又回來了,「你說得——確實不無道理——」
「我想承認我比你更有條理——哪怕就一次——也不是那麼難吧?」珍妮輕快地說,對切薩雷露出八顆牙的假笑,用上了她刻意耍賤討打的語調。
她的信號被接收到了,切薩雷回了她一記白眼,他們同時輕聲笑了起來,珍妮靠到了欄杆上,兜起t恤上的帽子,阻擋着強烈的海風。
「我知道,我們已經有了確定的思路,等本部談下飢餓遊戲後再開始啟動——」她說,「但我現在突然想做些小小的修改,你知道我的,切薩雷,我的思路一直很狹窄——我總是非常有復仇心理。」
切薩雷的眼睛裏出現了珍妮熟悉的——她喜歡的那種笑意,真正的微笑,從眼裏點亮到唇邊——「ok,復仇心理。」
「所以我建議我們現在進屋去,補充一些能量,然後部署一個新的計劃,」珍妮說,她忍着笑意,一本正經地說,「把《飢餓遊戲》搶到手,然後狠狠地扇迪克.庫克一巴掌,加深這個印象——誰都別來惹他.媽的珍妮.傑弗森,誰都別想——ok?」
切薩雷望着她,然後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說,「ok。」
珍妮等着他轉身,或者至少把道讓出來——但切薩雷並沒有這麼做,恰恰相反,他一邊笑,一邊傾身向前,握住珍妮的肩膀輕輕地、克制地擁抱了一下。
這是個很短的擁抱,也許只持續了一秒多的時間,和切薩雷無數次主動發起的擁抱——多數是為了在狗仔和她之間建築起人牆——不同,它顯得青澀、猶豫,就像是他並不真的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在珍妮能夠真正地反應過來之前,他就鬆開了手。
「謝謝。」他在珍妮耳邊輕聲說,氣息隨着發音吹拂着她的耳廓。
然後他直起身子,回身走進屋內,抽出兩張紙巾回到陽台,彎下腰用紙巾墊着手,撿拾起自己扔出的煙蒂,扔進垃圾桶里,扯出一張濕巾擦拭了一下手掌,但看來依然並不滿意,乾脆再度走向了盥洗室的方向。
——珍妮大約經歷了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和強忍笑意三個階段,她就站在陽台看着切薩雷完成了他的個人才藝秀——潔癖發作,她必須很用力地咬住嘴唇,才沒有大笑出聲。
&nbd。」切薩雷的身影一旦消失在過道里,她就笑了起來,「oh,godblesshim。」
舉起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淚,她又捂了捂還有些發熱的耳朵,珍妮使勁地抿了抿唇,「godblesshim……」
她直接穿過起居室去尋找吉姆——她疑心他已經先行在廚房大快朵頤了,不過,當珍妮拉開房門時,正好發現吉姆靠在門邊的過道上,手裏拿着一個三明治,正在大快朵頤。
「嘿,」他對珍妮打了個招呼,大大咧咧地說,「不想打擾你們的私人時間——所以現在我可以進去了?」
「我不知道你以為我們剛才在幹嘛,」珍妮哭笑不得地說,「不過建議你最好是收起這份欠揍的表情,找一張濕巾來清理一下地毯上的麵包屑,還有——計劃又做了修改,我們一定要拿下《飢餓遊戲》,但一會討論時你別問為什麼,表現得自然點,你知道,就像是我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一樣。」
能在caa的諸多高管中選中切薩雷這根大腿,並且穩穩抱住,在職業生涯的後期發力,從一個小經紀人跑到現在這一步,吉姆並不可能是個笨蛋,珍妮的話以及他剛才可能看到的那一幕,其實應該已經透露出足夠的信息了——他驚愕地看了珍妮一眼,又踮着腳看了看室內,臉色迅速地陰沉了下來。「維吉利亞?」
珍妮吃驚地挑了挑眉毛,「你可真會猜yboy。」
「這並不很難猜——既然和切薩有關,」吉姆搖了搖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
他像是不知道該怎麼措辭,囁嚅了一會,才摸着胖臉,一邊瞟着珍妮,一邊小心翼翼地、低聲地說道,「只是有時候你忍不住會感到,因為他的家庭……你知道,他的生長環境,他真的需要一個女孩,你知道,一個像是莉莉安那樣的女孩……」
珍妮愣了一秒,這才理解了他的潛台詞,她哭笑不得地瞪了吉姆一眼,「當然!否則你以為呢?」
「你們在背着我談論什麼?」起居室的門短時間內第二次被拉開了,切薩雷一邊擦拭着手上的水珠一邊走了出來,經過剛才那段時間的整理,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倘若他對於珍妮和吉姆的談話內容心中有數的話,也完全沒表現出來,而是若無其事地拿起了吉姆盤子裏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進來吧,我們最好快點吃完,還有很多事要做。」
吉姆和珍妮當然也迅速地恢復了正常,吉姆一邊抹着嘴邊的麵包屑,一邊匆匆地走進起居室里,而珍妮則蠻橫地硬擠在了他前面。
「去把麵包屑擦了,」她對吉姆報復性地呵斥道,「否則,就和切薩雷說過的一樣——清洗費你出!」
聽到麵包屑這個單詞,切薩雷也瞥來了一眼,吉姆的動作一僵,片刻後,他嘆了口氣,認命地聳了聳肩。
&nbk。」他幽怨地說,「我去擦,我去擦……」
經過短暫的玩笑和進食——吉姆當然沒有真的去擦地毯,他們有掃地機械人——三人組重新振作了起來,切薩雷咬着馬克筆擦掉了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奇怪他此時潔癖並不發作了),退後了一步,端詳着空蕩蕩的白板。
「既然要殺入重圍,」他沉思地說道,「我們就要考慮清楚,大夢和別的公司相比到底具有什麼優勢了——有什麼是六大沒有,而我們有的,有什麼能夠真正地打動蘇珊和她的經紀人,有什么元素能把這兩者結合起來……」
隨着他的聲音,珍妮和吉姆也不由得陷入了思考中,就像是在做數學題一樣,在諸多因素中尋找着可用的解——而這也註定是個難題,畢竟,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不管大夢的成長性再高,他們也只是一間成長中的中型電影公司,和六大比,除了沒有內耗以外,他們的優勢實在不多,劣勢倒是很明顯……
藏住一個呵欠,珍妮努力地驅動着自己的大腦繼續轉動,她有些羨慕地瞥了切薩雷一眼:在一天的繁重工作之後,也就只有他才能如此精神奕奕了,從他專注的表情和幽藍專注的雙眼來看,切薩雷明顯正在高速又緊張的思考,興奮得就像是剛喝完一整杯咖啡,這是他在遇到智力博弈時慣有的表現,挑戰越難,他越興奮——有時候你真的不能不承認,天賦的確相當重要,除了天賦的才華以外,天賦的精力也是成功中非常重要的元素……
「明白了。」正當珍妮已經不可避免地開始走神的時候,切薩雷忽然彈了彈舌頭,他打開了馬克筆的蓋帽,「我知道了,什麼是大夢有,而六大沒有的珍貴資源,足以打動蘇珊.科林斯的強力優勢——」
珍妮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期待地看着切薩雷,而一旁的吉姆更是迫不及待地咽下了口中的熱咖啡,隨後又狼狽地呼了好幾口熱氣,同時不錯眼地望着他們的ceo。
而切薩雷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在他們期盼的眼神中,他轉過身,金髮微微顫動地在白板上寫了兩個單詞。
「珍妮弗.傑弗森。」他說,指着這一行熟悉的花體字母,轉過頭,舉起筆指着珍妮,嘴角上牽,亮出了一口白牙,「我們有,六大沒有,珍妮弗.傑弗森,你——你,就是大夢最珍貴的決定性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