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豐鎮外出現金軍時,左右的零口鎮、杜府溝外,也有金軍士卒抵達。
阮美聽見動靜,蹭蹭的順着梯子,爬上一間房子的屋頂,見鎮子外來了大概一個營,有三千多金軍。
他用千里鏡觀察渭河南岸,見金軍還沒有完全渡過渭河,先頭有萬餘人,沒幫着紮營,便分成三支,向南進發,來奪取明軍佔據的村鎮。
見金軍在鎮子外集結,鎮子內正圍着火堆煮湯的明軍士卒,便紛紛拿着火銃,涌到壘起的土牆邊上,十門青銅小炮,也被士卒從鎮子裏推了出來。
紅色的身影紛紛趴在黃色的土牆上,檢查器械,嚴陣以待。
三千金軍在距離鎮子兩里處停下,那裏是明軍青銅炮有效射程之外,金軍步軍在那裏整理隊形,顯然準備發起一次進攻。
原野上幾個金軍旗隊的騎兵,在鎮子周圍往來奔馳,圍着鎮子轉了幾圈,窺視明軍的防禦,然後又散開查看周圍的地形,確定村鎮幾里範圍內是否還有明軍影藏,掩護鎮外的金軍整隊。
阮美注意到金軍的動作,這時進攻的前兆,看來金軍也意識到了南岸幾座村鎮的重要性,金軍營盤尚未扎穩,便匆匆前來爭奪。
這也是明軍騎兵處於劣勢,否則金軍不會這麼孟浪,阮美不禁神情有些嚴肅的將千里鏡收回。
渭河北岸的金軍有六萬餘人,原本分別隱蔽於北岸的高陵縣、交口鎮、雨金鎮、棟陽鎮,準備在明軍主力殺奔臨潼時,忽然渡河包抄明軍的側翼。
現在金軍的計劃已然暴露,突然性不存在,那北翼的金軍便只能明刀明槍的來戰。
孟喬芳被招到臨潼,聽了豪格的吩咐後,便連夜返回北岸,傳令隱藏在各處的金軍拔營,立時準備渡河。
此時六萬金軍在渭河上搭建了三座浮橋,大軍大舉渡河,目前渡過渭河的人,已有延長、涇源兩個軍,共計六個營的人馬,有兩萬多人。
鎮子外的金軍正在整隊,遠處一杆金邊王旗大纛,在大隊人馬的簇擁下,正往新豐鎮而來。大旗下,一隊剛剛過河的金軍列隊而行,前面是寒光閃閃的長槍手,中間是肩扛着自生火銃的銃兵,後面則是健馬拖拽的四門鐵炮。
鎮子外的金軍看見大纛旗,正吆喝士卒整理隊形,檢查器械的金將忽然翻身上了親衛牽來的戰馬,然後疾馳着迎接上去。
那將領正是趙良棟,他在馬上給孟喬芳行了一禮,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便陪同着孟喬芳一起疾馳到鎮子外。
孟喬芳原為明朝副將,後罷職歸鄉,崇禎三年,天聰四年,清軍肆掠關內,陷永平城,孟喬芳在此降清,仍為副將。
這一年他隨清軍返回遼東,累封至漢軍梅勒額真,隸屬漢軍鑲紅旗。
清軍入關後,他改封刑部左侍郎,不久便於弘光元年,清順治二年,出任陝西三邊總督。
在他總督期間,先後鎮壓了甘肅丁國棟起義,也擊敗了孫守法和賀珍攻擊長安的陝南義軍,被進封兵部尚書、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加太子太保。
豪格在北京爭位失敗後,同多爾袞達成妥協,從京師把他的家眷帶到長安,然後將他從漢中招回軟禁,不久他便投靠豪格,從內閣首輔做到了大金國的永平郡王。
自從封王之後,豪格和內閣都有意減少他的權力,他處理事務的機會逐漸減少,日子變得清閒,身形便有些走樣,虛胖起來。
不過雖然身體不再結實矯健,但他畢竟金國的擎天石柱之一,能力並沒有因為富貴的生活而消磨不見。
這時他與趙良棟等人,騎馬駐立在新豐鎮外,遠遠的看着鎮子內飄揚的一杆明軍大旗,還有嚴陣以待的明軍,目光閃動不停。
渭河南岸的村落對於孟喬芳十分重要,他過河後便立刻帶人過來查看,可以說十分重視,也是勢在必得。
趙良棟騎馬駐立在他旁邊,用馬鞭指着遠處的鎮子道:「王爺,卑職已經探查清楚,新豐鎮內有兩千多明軍,由明國振武左軍副都督阮美親自統領。」
「阮美?」孟喬芳思索了會兒,想起了這麼個人物,於是道:「阮氏一門,阮進、阮駿、阮翼都是魯派將領,大多隨着朱以海去了南洋,沒想到他到留下,還做到了一軍副將,王賊到也能夠容人。」
「不過今日之後,阮氏一門在漢地就算完了。」說着孟喬芳指着鎮子道:「本王多給你一千人馬,四門鐵炮,趙軍門務必儘快奪下新豐鎮,掃清本王南攻的障礙。」
趙良棟看了一眼鎮子內飄着的明軍大旗,他的兵馬之前損失慘重,不禁有些底氣不足,不過孟喬芳給了支援,那他便只能扭頭過來,抱拳領命,「王爺放心,末將一定拿下新豐鎮。」
孟喬芳微微頷首,又勉勵了趙良棟幾句,隨即一揮手,一夾馬腹,便領着親衛向東而去,他還要去查看零口鎮方向,去給那裏的金軍打氣。
孟喬芳一走,趙良棟便騎馬返回本陣,這時金軍已經整隊完成,四門鐵炮也架在炮坑裏。
不多時,四門金軍鐵炮開始向新豐鎮開火,炮彈從騰起的白煙中衝出,砸向鎮子。一枚砸在鎮子外,一枚砸在土牆上,兩枚落在鎮子內,將一座茅屋砸塌。
隨着炮響,趙良棟戰刀一指,金軍旗幟一揮,近四千金軍便散開了,以小股為單位,從四面八方,漫野向鎮子進攻。
阮美從屋頂下來,本該上午就趕來鎮子增援的人馬,並沒有到來,這讓他有些擔心,不過金軍想奪取新豐鎮,也不是那麼容易。
阮美來到土牆邊,目光冷漠的注視着向鎮子靠近的金軍,不由一聲冷笑,他一揮手,便是反擊的命令。
矮牆上的幾門明軍火炮旁,炮手忽然捂耳下蹲,炮身頓時一退,矮牆上白煙瀰漫,炮彈呼嘯而出。
這時金軍成散兵陣線,向前推進,士卒們在到膝的雜草中,拿着銃、刀牌向前推進。他們已經前進到五百步內,這個距離在火銃射程範圍外,被火炮擊中的概率也不大,所以金軍走的不是很快,而是保存力氣,留着在兩百步時,發動衝鋒。
明軍的炮彈,落入金軍陣線中,在雜草從中濺起一團團泥土,金軍士卒在炮彈落點中前行,不時便有士卒被擊中,瞬間被砸成了肉醬。
炮彈強大的衝擊力撕碎金軍身體,砸中地面後又彈射而起,後面的士卒被砸得頭破血流,血水四濺,整顆炮彈滾了老遠,留下一條猩紅的血跡,黑色的鐵彈已然被染成了紅色。
明軍的火炮只有十門,雖然不時有金軍被砸中,但是相對於整個金軍而言,中彈的只是少數,才千分之一左右,金軍以散兵陣線,用改進的鴛鴦陣為單位繼續按着自己的節奏前進。
很快金軍進入兩百步的距離,預料明軍的火銃會開火的金軍行軍鼓點一變,數千金軍一聲怒吼,刀盾手便頂盾持刀發足狂奔,火銃手則邊走邊向鎮子射擊。
一時間,曠野上硝煙瀰漫,銃聲響成一片,金軍的彈丸射在土牆上,打得塵土飛濺。
雖然火銃能射兩百步,但是這樣的距離毫無準頭可言,加上金軍又是散兵陣線,能擊中的概率少的可憐。明軍有矮牆可以防禦彈丸,金軍卻沒有,排成排對射顯然要吃大虧,所以趙良棟選擇了散開陣型。
阮美注視着金軍迫近土牆,前軍鋒頭已進入七八十步內,他手中紅色戰旗才向下一揮,大聲喝道:「排銃轟擊!」
躲在土牆後的明軍火銃手,驟然起身,將火銃放在到胸的牆上,猛然扣動扳機。土牆上頓時火光閃爍,硝煙瀰漫,無數密集的彈丸,射向前沖的金軍。
明軍一排射完,第二排立時上前又放一輪,頂盾上前的金軍士卒,在奔跑中接連撲倒,但是士卒們卻未停下,他們冒着彈雨前衝到五十步內,而就在這時,前鋒的金軍忽然成片的摔倒。
一名金軍百戶一腳踩出去,頓時臉上一陣扭曲,巨疼感從腳心直接傳入他的大腦,他身體一個不穩倒在地上,痛苦的抬起腳來一看,一枚鐵蒺藜已然將他的腳掌刺穿,百戶忍着疼將鐵蒺藜拔出來,拿到眼前看了看,不禁憤怒的罵道:「直娘賊,又玩這招!」
後面一陣金聲響起,衝到鎮子前的金將,頓時如退潮般退下,金軍銃手一邊放銃一邊回跑,不多時,便退回了出發的位置。
第一次試探性的攻擊迅速結束,趙良棟見前鋒大量撲倒,便知道情況不妙,所以讓大軍暫時退回。
金軍並沒有停歇太久,在左右隱約間也有炮聲傳來,零口鎮和杜府溝的爭奪戰也打響時,腳底套上一塊木板的金軍,便在火炮的掩護下,再次向鎮子發起了攻擊。
三個主要村鎮,以及南岸近十個小村莊,成為了開戰前,明金兩軍爭奪的焦點。渭河南岸,喊殺聲和銃聲從下午時分一直響到半夜,雙方的爭奪十分激烈,大戰還未開始,就呈現出白熱化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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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