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紹岩的身世他自己都沒弄明白,秦苒從哪裏知道。
一時咋舌,她有點吞吞吐吐。
李阿姨一眾人只覺得,秦苒肯定是為了給無良開發商打掩護。
而且秦正海是支持改造的帶頭人,秦苒又是秦正海的親侄女,這樣一想,事情完全偏向了與秦苒預想相反的一面。
一群人開始吵吵嚷嚷,各個摩拳擦掌,說話的語氣也變了味道,沒有剛才那麼客氣。
九澤在車窗內看着一眾人威逼一個女人,心中有點氣,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雙拳緊握。
「莫先生,秦小姐她——」
九澤的眼神匯聚於前方,瞳孔不眨一下,緊緊盯着。
「我下去看看,」莫紹岩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推開車門先走了下去。
九澤擔心莫紹岩,也一併跟着下了車。
外面圍着的人看到車內有人下來,更是喧囂起來,有幾個人指着莫紹岩問秦苒,「你看他的打扮,你看他的車,還有助手呢,怎麼看都是無良開發商派來的。」
「是啊,怎麼看怎麼像。」
「秦苒你得給我們個解釋,要不然把你大伯父叫來。」
「對,叫秦正海過來。」
「……」
「大家先冷靜一下,」秦苒回頭看到莫紹岩已經走了過來,先忙着安撫眼前這些人的情緒。
「他真是我朋友,這次是送我回大伯家的,不是開發商,」秦苒趕緊解釋,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秦苒不想莫紹岩在這齣事,畢竟這些事和莫紹岩的確毫無關係。
她自己也是遷墳受害者,很明白這些人的心思。
後面幾個大伯叔叔大伯聽秦苒說莫紹岩是送她回秦正海家,立即想起秦正海的弟弟秦正華今天回來,說是帶女兒上門拜訪,順便談親事的。
陶鎮地方不大,誰家有事沒多會兒就傳開了。
何況還是鎮長秦正華家的事。
村里人都知道秦正海的弟弟在省里做大官,這才得個鎮長的官。
「啊呀,想起來了,秦正海侄女今天要驗侄女婿,瞧咱們,一定是誤會了,」一個中年大叔趕緊解釋。
之後便是整齊的附和聲,「是啊,今天秦正海驗侄女婿。」
原本只是秦苒要登門拜訪,秦正華和大伯商量秦苒婚事的事,卻在此時被傳成了秦正海要驗侄女婿。
人言可畏,不過秦苒沒解釋,先讓他們誤會着,把莫紹岩安全帶走再說。
「這小伙子長得不錯,車也是好車,肯定是有錢人啊。」
「秦正海家祖墳冒青煙了吧,弟弟當大官,侄女找了個有錢人。」
「誰說不是呢?命好。」
「不是說秦正海對他侄女不怎麼樣嗎?還幫着秦正蓮趕走了他弟媳婦和侄女。」
「噓,小聲點,別人家的事,人還在這兒呢——」
大夥三言兩語紛紛散開,幾人成伙分立兩邊,給他們讓出一條不寬的道。
秦苒並沒有發作,只是默默忍着,雖然有些事實並不是像他們口中的那樣,但她們母女被趕走卻是事實。
莫紹岩走上前,沒有看那些人,一把攔過秦苒的肩膀,將她帶至自己身側,璇身將秦苒帶回車上。
那些立於兩旁的人們看到後心中都懂,眼前這對璧人真是羨煞旁人。
男的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西裝儼然霸道總裁的模樣。
女人雖然個子不高,但瘦而有型,高馬尾清逸灑脫,面容精緻。
就連開車的司機都精幹大氣,板正壯碩,威風十足。
秦苒被莫紹岩攬着很不適應,她可是有夫之婦,斷不能因此失了禮節。
不過莫紹岩手上力氣大,將她的肩膀死死扣住,並沒有給她掙扎的機會。
到了車上,九澤開動車子,車子緩緩駛過這群人,秦苒面朝裏面,側對着莫紹岩,不想看外面那群人的眼光。
等過了一段距離,秦苒才憋着一口氣似的開口,「我不會感激你的。」
畢竟是莫紹岩幫她化解了尷尬,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莫紹岩並不理會秦苒的話,徑自開口,「你知道《寒山拾得問對錄》裏最經典的那段話嗎?」
秦苒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但最經典的那段話她記得,「你是說『寒山子問拾得曰: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如何處之乎?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這句嗎
?」
她只記得這一句。
「是,」莫紹岩說着將目光投向秦苒,他的眼神好似探照燈,深深的印射在秦苒的面容上,「再過幾年?你呢?等了幾年?」
「你什麼意思?」秦苒不明白,莫紹岩是讓她忍還是不讓她忍。
「如果是我,我不會忍那麼久。給你講個故事,高中我在一所私人高等學校讀的,省長的兒子搶了我的狼牙,他知道我是被領養的還罵我是野種,那一瞬間我對他揮拳了,不是我不夠理智,我很確信當時的自己十分清醒。所有人包括莫清都以為我要完了,但我還是安安全全畢了業。之後他爸落馬,他開了一家複印店,勉強餬口,」莫紹岩並沒有明說自己的意圖,他的眼神恢復一片澄澈,「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有時候佛語的確可以讓人修身養性,戒驕戒躁,但有些時候,有些人有些事,也是不容別人侵犯的,適當學會揮拳反擊,才能活的更有尊嚴。」
尊嚴?
這兩個字驀地在秦苒心裏生根發芽,宛若春日沐浴春雨的新芽,一點沾染土地,便開始恣意生長。
「原來我一直不願面對的,覺得失去的,是自己的尊嚴,」秦苒自己都笑了,這笑夾雜着心酸苦澀,在內心被莫紹岩巧妙的剝離開來後,秦苒豁然開朗。
「你現在活的正大光明,好好面對這裏的爛攤子吧,」莫紹岩將秦苒在陶縣的家事稱為爛攤子。
秦苒認同他的說法,不過莫紹岩的好心,竟讓她開始迷茫起來,眼前的男人顯然已經不是之前她認識的那個陰險的男人,正如肖瀾所說,和莫紹岩相處久了,才能體會到莫紹岩的真實性格。
「你父親也來了,他既然肯陪你來就說明你對他很重要,並非像他們傳言的那樣。你也挺爭氣,免推枝大醫院不說還有鍾致丞給你做後盾,是時候讓某些人閉上他們的嘴了,」莫紹岩繼續點撥秦苒。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莫紹岩說的對,她並不欠這裏的人一絲一毫,沒理由見了某些人就要躲或者迴避什麼。
莫紹岩早上就看出了秦苒不想去她大伯家,拿自己做了藉口,不過也不算藉口,算是事實。
躲,迴避,是沒可能解決問題的。
秦苒一向有主見,能擔事,卻獨獨在面對家裏人這邊做了縮頭烏龜。
到秦正海家門口的時候,秦正海正拎着酒進門,見到有車停在自己家門口,他回身看。
秦苒從後座上出來,秦正海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侄女。
雖然許久不見,但畢竟在一個地方生活了許多年,秦正海還是能立刻認出秦苒的。
秦苒見大門內站着拎酒的老人,滿面笑意的對着她,完全不是以前相見的表情,秦苒後背有點發涼。
秦正海見到後座上又出來一個男人,趕緊將手裏的酒放下,步履蹣跚走上前熱情的和莫紹岩握手,「你就是苒苒的男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說着,他眼神的餘光瞟到了莫紹岩的車,看一眼過後 他笑得更開心了。
「不是說去國外開會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秦正海記得,秦正華說秦苒的男朋友是醫生,最近去國外開會了。
全程,只有秦正海一人說的,笑的不亦樂乎,莫紹岩全程黑臉,宛若臘月冰霜。
秦正華走出來咳嗽幾聲,秦正海才鬆開莫紹岩的手。
「大哥,他不是苒苒的男朋友,」秦正華解釋說,「這位是東益建築公司的莫總,和苒苒是朋友。」
「啊?」秦正海一看馬屁沒拍好,尷尬的笑幾聲做掩飾,「那就一起請把,正好飯菜也做得多。」
秦苒一看莫紹岩就要被秦正海纏住,剛想上前解釋,「大伯,他——」
莫紹岩先開口應了下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苒瞠目結舌,莫紹岩這又是打的哪門子算盤?
秦正海今天異常大方,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直徑近三米的大圓桌,擺在寬敞的客廳內,卻也不顯得擁擠。
桌上二十多道菜,比過年還樣式多,好多都不是時令菜,估計秦正海準備這桌菜沒少費心思。
桌上還有一條鯪魚,秦正海還特地介紹了下這條鯪魚說是從臨近一個鎮子特意採購來的。
秦苒一聽就知道,是肖瀾的家所在的鎮子。
她悄悄搗了搗莫紹岩,衝着鯪魚揚揚下巴,「那道菜,肖瀾老家的特色菜,她做那魚的手藝很不錯呢。你可以先嘗嘗這魚,回去弄兩條讓她給你做。」
秦苒說的極小聲,剛好讓莫紹岩能聽清。
莫紹岩沒有旁的表情,盯着那魚看了一會兒,才動筷子夾了一塊。
秦苒仔細觀察莫紹岩品一口魚後的樣子,想看他有沒有睹物思人的真情流露。
然而,莫紹岩最終還是讓秦苒失望了。
不過兩人的竊竊私語讓桌上的人有了質疑,這——這麼近,只是朋友關係?
同一桌上,還有秦苒的大伯母,大伯父家的大兒子一家三口,二兒子一家三口,還有剛出嫁的小女兒夫妻倆。
正是酒酣氛圍濃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婦女聲傳入大廳。
「外面這車可真不錯,比我小哥的車還要高一個檔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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