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誤打誤撞,從工人干到包工頭,再到現在的集團規模。」蕭晚心酸地笑起來,「當時之所以進工地,是因為有一年冬天,我奶奶說,要是我們家有像樣的房子就好了,冷風灌不進來,雨水也淋不濕家裏的一切,我一直記得她的願望,想替她實現。」
「那她現在一定很欣慰吧?」
「她走了。」蕭晚忽然傷感地說,「在那件事之後沒多久就斷氣了,我媽也走了,聽鄰居說我爸經常打她,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對我爸來說,她這種行為相當於坐實了給他戴綠帽的事,所以我爸打得更狠了。」
「你爸怎麼狠得下心?畢竟你媽是為了保護你才……」顏蘇沒有說下去。
但是蕭晚的眼裏卻露出深刻的傷痛,「後來,沒人照顧我爸,他日漸虛弱的身體也承擔不起藥效的作用,等我賺到錢回家時,家裏已經沒有一個人在了,連後事都是街坊鄰居湊錢去辦的。」
顏蘇想跟他說節哀,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開了葡萄莊園嗎?這些事沒發生之前,我們家還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有一年我爸過生日,我媽揣着省吃儉用的五十塊錢想去給他買一瓶葡萄酒喝,但是當她帶我到一家煙酒茶商行,拿出那皺巴巴的五十塊錢時,卻遭到了店員無情的嘲諷和鄙夷。」
蕭晚說到這裏,握了握拳頭,「我還記得那個店員的眼神,當她報出最低價的葡萄酒一瓶要1999時,我媽很禮貌跟她說不好意思,然後帶着我出來了,原本商量給我爸買個蛋糕,但是到了蛋糕店,她才發現兜里的五十塊錢不見了。」
「難道被小偷偷了?」顏蘇難以置信地問道。
「應該是,當時的治安不比現在,我媽難過地捂住臉哭了,但是她很堅強,事後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回家給我爸煮了兩個甜蛋,還下了麵條。我爸當時可高興了,因為我們家已經很久沒吃蛋了,他心疼我,還把蛋和麵條留給我,自己喝了湯。」
顏蘇聽着他的描述,想着這麼美好的家庭原本該過得多幸福,老天太薄待他們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把葡萄莊園建在這裏嗎?」蕭晚示意身後的地方,「因為這裏曾經是那個男生的家,被我從高利貸手中收購來了,建成現在這樣。」
「那戶人家現在還有和你聯繫嗎?」顏蘇聽完整個故事,憐憫地看着他。
「也許是報應,他們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最後欠下不少錢,再加上那個男生好賭成性,他們家很快就沒落了,像一顆海上明珠。」蕭晚說到這裏,冷冷一笑,「那個男生曾經找過我幾次,還拿着當年我媽和他爸的照片威脅我,要我給他錢。」
顏蘇吃驚地問,「你給了?」
「當然沒有,我像當年一樣把他揍了幾頓,然後,他揚言要告訴媒體,把那些照片曝光,讓我身敗名裂。」
「他怎麼那麼狠心?」顏蘇真沒想到時隔多年,他還敢出來搞事。
「你知道我當時怎麼做嗎?」
顏蘇搖了搖頭,等着他往下說。
「我找到他們公司犯罪的證據,還有他吸毒的證據,把他們一家三口送進監獄,在裏面找人好好招待他們。」
「那他們意識到錯誤了嗎?」
「他父母畢竟老了,蹲了幾個月監獄就病入膏肓,臨走前,他們千方百計賄賂獄警,想方設法見我一面,這才說出了當年的事。原來那些照片都是他們逼我媽拍的,我媽和他爸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蕭晚說到這裏,痛苦地笑起來,「他們騙我媽說,只要拍了那些照片,他們就不告我,不用我們家賠償巨額醫藥費,我媽真的那麼做了,但他們不僅把她的照片發到色情網上,還留下她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不少男人找上門來,把我家搞得烏煙瘴氣!」
「他們怎麼那麼壞?」顏蘇心裏真是厭惡極了這一家人。
「他們之所以說出來是希望我放過他們兒子,但是怎麼可能?當年他們並沒有放過我的母親!」
「那最後你是怎麼處理的?」顏蘇忍不住問道。
「他們死後,我送他們的兒子到地獄和他們相聚,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顏蘇搖了搖頭,「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她又不是聖母,那家人壞到這份上,確實該得到這樣的懲罰!
「這些事壓在我心裏很久了,本來今天只是找你來聊聊天,說說話,你知道我一向獨來獨往,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蕭晚說到這裏,又淡淡補充,「今天是我媽的祭日。」
顏蘇怔了好一會兒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所以沒帶禮物過來拜祭伯母。」
「不用,她的靈位不在這邊。」他已經將父母和奶奶安葬在別處,那裏鳥語花香,景色怡人,他們再也不用擔心住的地方太破,半夜被雨水淋醒。
「所以你一直不開心,就是因為這些事?我不知道你竟然背負了這麼多……」顏蘇感慨地說道。
「要不是我把那些照片帶回家,我爸就不會把氣出到我媽身上,說不定我們現在一家四口還過得很幸福……」蕭晚只要一想起當年的事就心如刀割,痛苦萬分。
「其實我覺得你可以放過你自己了,你家人在天上一定早就知道真相了,他們不會怪你的,畢竟你們所有人都被他們那家人欺騙了!」
蕭晚仍然閉着眼睛,強迫自己把淚水忍回去。
顏蘇溫柔地安慰,「你想想,壞人已經得到報應,你現在也有了光輝人生,你家人在天上看了一定會欣慰的,你為什麼要用過往的事懲罰自己呢?」
「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如果不是我回家亂說,我爸就不會打她,她也不會死得那麼可憐。」蕭晚感到深深的自責,閉上眼,過往的事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