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俘虜們被分批押解回來,一個個疲憊不堪,大多數人身上都有傷痕,最多的是鞭打的痕跡,更有些事被同伴架回來的,想必是傷勢嚴重。在項瑞雪打量他們的同時,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礙於諸多的看守人員,誰都沒有說話。
項瑞雪的牢房門打開了,十幾個人進來,牢房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隨後,他們喊了瑞雪出去,讓她給各個牢房分飯,說是飯,不過是水混着少量米糠,一些菜葉子,一人一片菜葉子都分不到,更別說吃飽了!
項瑞雪見看守的人只守在門外,便悄悄將方才老者給的一個米糠大餅捏碎了混在其中,明知遠遠不夠,也沒別的辦法。她用身子擋着,外面的人看不清楚她在做什麼,裏面的人看得明明白白。
趁着分飯的時候,項瑞雪乘機仔細尋找九皇子,沒想到,九皇子沒有找到,卻意外看到了親人,她的「二哥」,項瑞陽,兩人詫異地對視了一會兒,她鼻子酸了,眼睛紅了,可現在,再多的話,再多的疑問都只能藏在肚子裏。還有一個,是卓叔給她看的五個人之一,嚴禾木,就在隔壁的牢房。
項瑞雪照舊分了飯,分完之後,便去門口敲了敲門,說:「分完了,大餅。」看守自然不會給項瑞雪大餅,倒也沒難為她,將她丟進牢房裏了事。
項瑞陽暗暗看着瑞雪的舉動,滿臉疑惑,只是兩人隔了一個牢房,無法交談。嚴禾木也不露痕跡地觀察着她,想着她會不會是敵軍派來刺探消息,或者監視他們的。
夜深人靜,待門外看守昏昏欲睡之時,項瑞雪抓了地上的一顆石子,丟向嚴禾木,見他抬頭,輕聲說:「石頭人開口。」
嚴禾木本來就戒備着,聞言一驚,這是一句歇後語:石頭人開口——說實話,這更是一句暗號!按項瑞雪的樣子,連參軍的年齡都不夠,又豈會知道只有部分將領才知道的暗號?!莫非有人背叛?!他的疑慮更深了!沉默着並未開口。
項瑞雪見對方兇巴巴地看着自己,小嘴不自覺地嘟了起來:「怎麼偏偏遇上你這木頭樁子,卓叔讓我來傳話的,你還凶我!」
「木頭樁子」是幾個好友之間私下對他的稱呼,恐怕沒人會招供這個!卓叔?!莫不是……「禾木,她是我妹子,我信她,讓她帶話之人是卓雲。」項瑞陽因為瑞雪的到來而毫無睡意,在聽到她的話之後更為擔憂,卓雲是與他們同時來到西冉山的,當時並未帶着她,那她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與卓雲聯繫上的?卓雲交給她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不可能只是帶句話而已。
「懷裏揣琵琶。」嚴禾木輕輕說出後一句,也是歇後語,意為:往心裏談。他聽到項瑞陽的話,心裏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自然願意相信她,只沒想到眼前之人是個女孩,暗想着卓雲一向很有分寸,怎麼會讓一個小女孩冒這麼大的風險。
項瑞雪聽到他對上暗號,終於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他靠近,隨後往自己的裏衣裏頭翻弄,拿出了一些東西。
嚴禾木靠近瑞雪,想問她目前戰況如何?他們被俘已有數月,只能從敵軍的反應中判斷出些許情報,並不準確,可想到眼前不過一個小女孩子,便沒有問出口。
「『援軍已到,我軍已在青同城下,望兄弟們再等一日,一日後見機行事,若遇到那位,照應一二。』這是卓叔的原話,另外有東西給你。」項瑞雪將東西遞了過去,一小包金瘡藥,一封密函,三根細針。
嚴禾木接過東西,詫異地問:「項家妹子,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項瑞雪搖搖頭,說:「我沒有刻意找你,碰巧而已,你是卓叔給我看的五個人之一,如若有合適的時機,便將東西給你們,否則就放棄這個任務。」
很明顯,給他們送信是次要的,那麼,嚴禾木想到了一個可能:「你是為前幾天被抓回來的那個人而來?」
前幾天被抓的人?他說的應該是九皇子,瑞雪點頭又搖頭,說:「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們,不過,只要按照卓叔說的做,卓叔自然能救大家。」
嚴禾木聽得糊裏糊塗,只有一點比較清楚:卓雲正在試圖救大家!只是這一點,便是在座所有人的希望!
次日天才蒙蒙亮,便有人進來帶走項瑞雪,瑞雪還未睡醒,迷糊地抱着牢門的柱子不肯走,眼看着鞭子就要落下,瑞雪嘟着嘴開口:「大餅,說好帶路給大餅吃的。」
白髮老者抬手攔住了揮鞭的士兵,對瑞雪說:「出來便給你粥喝,只要你好好帶路,我們定然不會餓着你。」
瑞雪把柱子抱得更緊了,嘟着嘴說:「我不信,你說的粥其實就是水吧,昨晚這兒就只分了桶水當晚飯,他們一個個都餓成皮包骨了,還不如我在林子裏吃得好呢。」
「小丫頭,你可想好了,要麼在這裏餓死,要麼乖乖帶路!」白髮老者也沒耐心與一個小丫頭廢話。
項瑞雪委屈地扁扁嘴:「大餅。」
白髮老者不耐煩,揮了揮手,便有一名士兵給項瑞雪送了一個米糠大餅。
項瑞雪歡喜地咬了兩口,便小心翼翼地將大餅放入袋中,還用手在外面摸了摸,看到一個圓圓的大餅後笑着對白髮老者說:「老爺爺,我們走吧!」士兵們還從牢房中挑選了兩個瘦弱的人一併同行,項瑞雪猜到是要用這兩人試藥,此時的她不能加以阻止,唯有靈活應對。
喬禾木在兩名小兄弟被帶走之時奮力反抗,還被暴打了一頓,心裏卻安心了些,雖不知卓將軍的計劃是什麼,但由一個小丫頭來執行必然讓人不放心,有兩個人跟着,就算有什麼事,好歹不會孤立無援。
在他們走了之後,有人在項瑞雪剛才抱柱子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被咬了一口的大餅,愣了片刻之後便是由衷地感謝。
項瑞雪被帶出來才知道,今天領頭的人並非白髮老頭,而是昨日一直未曾開口的一個黑衣男子,其餘的人都稱呼他為「晉公子」。晉公子身姿挺拔,面容俊俏,看似比卓叔小上幾歲,倒也比九皇子成熟穩重得多,就是神情頗為冷峻,讓人不敢靠近。
後面被帶出來的兩名兄弟被捆綁着裝在囚車裏,項瑞雪則是由昨天的青衣壯士看管,一起騎馬前行,聽白髮老者喊他「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