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是金水河的一條支流,因流經黑堡而得名,它貫穿了整個維克多領。黑河最深的地方不過2米,河水清澈見底,在維克多領的低洼處形成了三個湖泊,其中最大的就是平湖。
平湖村就是建在平湖湖畔,村寨一面靠湖,三面都是肥沃的平地,平湖村的村民在此開墾出了5000多畝的耕地。
午後,二十幾個平湖村的村民,在十來個名民兵的陪同下,正在採集紫蔗。
吉姆揮舞着手中的鐮刀,飛快地收割着眼前的紫蔗,喘着粗氣,汗水順着臉頰向下滴落,胳膊又酸又漲,他卻毫無休息的意思。吉姆只想着早點幹完,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雖然這裏離平湖村不到10公里。
農夫們沉默着,只有鐮刀收割紫蔗的沙沙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和吉姆一樣,拼命地幹着自己的活,緊張地就像是在偷別人的莊稼。
吉姆他們確實是在偷,因為維克多宣佈過,無論是自由民還是領民,未經允許不得收割領地的紫蔗,否則視為盜竊領主的財產。但,這不是他們緊張的原因。
「動作再快點!馬上就可以走了!」身材魁梧的民兵隊長低喝着,警惕地眼神中還帶着一絲焦慮。
沒有人回答,沙沙聲卻變得更加急促。吉姆也加快了揮舞鐮刀的速度,想到馬上就可以離開了,他很慶幸今天沒有遇到那只可怕的野獸。
二十多天前,有十幾個山民陸陸續續地來投靠平湖村,他們告訴村民,這片領地中出現了一隻恐怖地凶暴狼。開始的時候村民們並不相信,但山民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讓大家開始半信半疑,就在十幾天後,終於有村民目睹山民口中的凶暴狼。
接下來的幾天,外出勞作的村民頻繁得看見那隻體型龐大的凶暴野獸。民兵隊長拜爾組織了一支捕獵小隊,試圖圍剿這頭野獸,可是捕獵行動失敗了,還折損了一個民兵。
隨後的情況變得愈發糟糕,那隻凶暴狼似乎被激怒了,它開始主動襲擊外出勞作的村民,而且有跡象表明,它似乎已經平湖村附近築巢了。
海曼端着一把上了鉉的十字弓,警惕地掃視着四周的動靜,作為這次收割紫蔗的負責人,他的壓力很大。自從周邊出現凶暴狼以來,村民們已經不敢遠離平湖村了,好在平湖村周圍都是開墾過的耕地,視野開闊,相對還算安全,那頭野獸也從沒有出現在空曠的耕地上。
可拜爾非要組織村民到幾公里以外的地方收割紫蔗,而那頭野獸就潛伏在密密麻麻的紫蔗林中,對於侵犯它領地的人類,它毫不嘴軟,先後已經好幾個人死傷在了它的利齒下了。村民們拒絕去紫蔗林,拜爾卻通過抽籤的方法強制要求村民收割紫蔗,不聽話的人就會被趕出平湖村。
很多人不能理解拜爾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海曼知道。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幾輛馬車趁着夜色,把那些紫蔗渣子悄悄地運走,同時留下一些物資。海曼手中的十字弓就是這麼來的。這種交易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海曼不確定對方是誰,但他猜測是東部營地的那些人,現在整個領地只有他們才敢無視領主的權威。
「希望今天不會有事。」
海曼將沉重的十字弓換到了左手,鋒利的弩矢指着天空。為了保證安全,他們換了一片更遠的紫蔗林進行採集。
吉姆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他腰酸的厲害,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吉姆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又揉了揉被汗水醃漬的眼睛,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了起來,接着吉姆就看到了一隻巨大的怪狼正死死地盯着他。吉姆全身僵硬,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與野獸對視着,然而他的異狀還是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吉姆?」一個村民向吉姆顫聲詢問着。
村民的聲音不大,可還是把因為恐懼而魘住的吉姆驚醒,吉姆剛要發出一聲慘叫,一陣惡風將他帶倒在地上,他暈了過去。
巨狼從紫蔗林中躥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它卻徑直撲向了手持十字弓的海曼。
場中響起了一聲慘叫,不是吉姆,而是海曼。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巨狼撲翻在地,脖子也被死死地咬住,鮮血從巨狼的利齒下噴射而出,隨着巨狼的一個撕扯動作,慘叫聲戛然而止,海曼的腦袋被扯了下來。
民兵們被這恐怖的一幕震住了,而巨狼又撲向最近的一個民兵。
生死關頭,這個民兵激發出自己的潛力與勇氣,他橫起手中的長矛擋住了致命的狼吻,卻擋不住巨大的衝擊力,整個人都被野獸拖倒在地上,長矛被巨狼一口咬斷,眼見血盆大口迎面而來,民兵抬起胳膊試圖保護自己脖子,並淒聲呼救。
「救我!救我!」
接着,民兵只覺得身上一輕,壓着他的巨狼突然又躥了出去,還沒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身上傳來了一陣陣地劇痛,他已經被同伴射成了刺蝟。
「啊!」民兵們發出憤怒而恐懼的嘶吼,向着巨狼拼命射擊,可巨狼的速度太快,在民兵的眼中它就如同一團模糊的黑影,轉瞬間又有一個持弩的民兵被撕開了脖子。
巨狼絕不在屍體上撕咬停留,它在人群中撲咬撕扯,民兵們根本無法抵擋,他們亂成一團,胡亂地射着箭,卻總是把自己的同伴射死。當巨狼咬死第四個民兵以後,這支隊伍終於崩潰了,人們驚恐萬分地尖叫着,丟下了手中的武器,開始倉皇地逃竄,他們的身後是巨狼可怕的咆哮聲。
紫蔗林中,一個背着獵弓的精壯男人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身後蹲着兩隻健碩的巨犬,肩膀上還停着一隻黑色大烏鴉。
沒過一會,那隻出去殺戮的巨犬回到了紫蔗林,路過暈倒在地上的農夫時,它低下腦袋聞了聞,又搖着尾巴跑到了傑克的身邊。
傑克帶着三隻戰獒隱沒在無邊無際的紫蔗林中,他們一直忠實地執行着主人交待的任務,驅趕,恐嚇,對於那些威脅他們安全的人可以殺傷,維克多就是這麼吩咐的。
拜爾帶着大隊人馬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一片狼藉的現場和幾具悽慘的屍體。
「只有兩個人是被那個畜生直接咬死的,另外幾個都是被自己人射死的。真是一群的蠢貨!」馬克惱怒地朝地啐了一口口水。
「如果結陣自保,那個畜生根本沒有機會,平時的訓練都忘得乾乾淨淨。」一個壯漢接口說道,他也是追隨拜爾的老夥計。
拜爾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到海曼的屍體旁,將他的腦袋放到了脖子上。
「蓋里,你確定這是凶暴狼?」拜爾轉向一個滿臉鬍鬚的壯漢問道。
蓋里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用手比劃着一個巨大爪印,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山民獵人,他很清楚這個爪印意味着什麼。
「頭,這確實是個凶暴狼的爪印。」
「凶暴狼不吃人嗎?」
拜爾打量一下幾具屍體,都是死在原地,沒有拖拽的痕跡。
「野獸吃飽了就不會吃人,但它們會襲擊入侵領地的人類。」蓋里咂了咂嘴,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釋。
馬克狠狠地盯了蓋里一眼,厲聲說道:「也就是說,這畜生在這裏築巢了?當初真不應該收留你們,是你們把這頭野獸引過來的!」
蓋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中冒着凶光,卻沒敢辯解。在蓋里看來,是拜爾試圖捕獵這頭野獸,才真正地激怒了它。在此之前,這頭野獸只傷人卻沒有殺人。
「很奇怪。」拜爾沒有理會馬克與蓋里的交鋒,他覺得這次襲擊非常蹊蹺。
「你們看,那頭野獸直接咬死了海曼,導致我們的人失去了指揮者,接着它還襲擊了另外三個十字弓手。根據倖存的人說,它的速度很快,咬完一個就直接撲向另一個目標,沒有停頓。這和野獸的習性不同,無論是那種野獸在獵物沒有斷氣的情況下,是不會鬆口的。」
「最後,它居然還把留在地上的十字弓給咬爛了!會有這麼聰明的野獸嗎?」拜爾拿起了一把被咬的稀爛的十字弓,給其他人看。
「頭,狼是很聰明的野獸,它們知道獵物的弱點,也知道誰對它們威脅最大,還很記仇。可能它在十字弓上面吃過虧,所以它會先解決拿十字弓的人。」蓋里解釋道。
「可惜了這些十字弓。」
馬克檢查了一下損壞的十字弓,發現確實無法修復了。這樣的十字弓,營地里只有十把,現在損壞了四把。
「頭,這裏有活人,是吉姆。」一位民兵發現了昏倒在地上的村民。
「把他帶回去,這些兄弟的屍體也都帶回去。」拜爾陰鬱地看了看在天上盤旋的黑烏鴉,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同伴的屍體被這些食腐者糟蹋。
回到平湖村,拜爾帶着幾個手下走進一所木屋,狄克村長和幾個首腦正在等他。
「情況怎麼樣?」看到拜爾走了進來,狄克急忙問道。
此時的狄克已經富態了很多,連肚腩都已經露了出來,身上的衣服也乾淨整齊,還真有了村長的樣子了。
「很不好!」拜爾沉聲說道。
「那個畜生就在附近的紫蔗林里築巢,凡是靠近那裏的人,它都會攻擊。」
「那怎麼辦?拜爾,你是民兵隊長,你要負責把那個畜生幹掉!否則你這個隊長就別想幹了!」狄克跺着腳,尖聲叫道。
「老傢伙,是不是找揍!」馬克大怒,一把楸住狄克舉拳要打。
「行了!」拜爾拉住了馬克。
「那個畜生我們對付不了,它的嗅覺太靈敏,速度又快,我們根本堵不住它。」拜爾沮喪地說道。
「好在它不會跑到平地上來,以後讓大家不要靠近紫蔗林,只有先這樣了。」
「頭,這恐怕不行啊,上次我們圍捕過它,它已經記仇了。就算我們不去,它也會找過來的。」蓋里上前說道。
「你說怎麼辦?全是你們這些山民惹來的麻煩!」馬克瞪着眼,拍着桌子,大聲叫道。
蓋里沒有理會馬克的叫囂,他向拜爾細聲說道:「頭,平湖村是領主老爺承認的村莊,也交過供奉,我們可以向領主老爺求援,只要納爾森大人和你聯手,一定可以幹掉那頭畜生。」
「怎麼?你又想投靠領主老爺了,別忘了當初是你們自己從自由民駐地跑出來的!現在還能回得去?」馬克譏諷道。
拜爾沒說話,他明白蓋里的心思,蓋里就是想讓平湖村向領主大人投降,這樣他又可以順勢加入領主大人的麾下。
幾個首腦也都不說話,他們很尷尬。平湖村的村民們都以為自己是領主大人的領民,只有他們幾個知道,並不是這樣的。如果向領主大人求援,領主或許不會責難村民,但絕不會放過他們。可現在這個局面,他們確實應付不了。要不了多久,村民們就會要求他們向領主大人尋求保護了,到了那個時候,該怎麼辦?
馬克沒有想這麼多,他覺得蓋里雖然討厭,出的主意也許能行,北地之熊的威名他在多鐸就聽說過。
「村長老爺,你是不是該去見見領主大人了?」
「我。。。。。我不去!」狄克縮了縮脖子,最近兩次去山丘營地匯報村務,維克多大人都沒有見他,而莫林村長冷漠的態度讓狄克明白,他可能露餡了。
狄克也很後悔,他一直按維克多教他的方法在村子裏宣揚領主大人的權威,大多數村民也都認可他村長的身份,這讓狄克得意了好一陣子。可有一天晚上,拜爾用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威脅他,如果狄克不配合拜爾,拜爾立刻就宰了他。狄克知道拜爾是玩真的,所以他屈服了。好在拜爾保留了他的村長身份,狄克也沒什麼不滿,只是他沒有向維克多大人匯報這件事情,在他看來和狄克搞好關係才能保命,而領主大人可以糊弄一下。
「蓋里,我不殺你,你帶着你的人滾出平湖村。」
拜爾向山民頭子冷冷地命令到,這樣的牆頭草,根本不能留。
蓋里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拜爾會如此決絕,他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向屋外走去,臨到門口他又說:「拜爾,所有的營地首領中我最服氣的就是你。但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離開領主老爺的臨時駐地,可惜我回不去了。現在,你後悔嗎?」
「你什麼都不懂!」
拜爾不後悔,他仔細地想過這個問題,維克多當初招募他的時候,他拒絕了,因為他看不上這個年輕的領主,沒有城堡,沒有騎士,跟了他沒有前途不說,還要放棄地位從頭做起。他不甘心,就算後來納爾森向整個領地宣揚了北地之熊的名聲,他也看不上維克多,他是白銀騎士的封臣,不是下賤的傭兵。
現在領地里紫蔗開始顯露出價值,拜爾就更不會投靠維克多了,他很清楚紫蔗酒是什麼東西。多鐸許多的要塞都是在戰略位置建造的,這些要塞不是個個都有水源,能夠長期儲藏的粗酒就顯得尤為重要。這樣寶貴的資源,只會給維克多這樣的小領主帶來災難。
拜爾認為投靠維克多只有死路一條。他有更好的選擇。
拜爾推開了一扇房門,屋子裏,一個女人正伺候着一個男人喝酒,那個男人一手啃着烤豬肘子,另一隻手卻在女人衣襟里掏摸着。
拜爾揮了揮手,女人順從地離開了房間。
「休伯特,營地附近有一隻凶暴狼,我需要你們的援助。」
「你想怎麼樣?」休伯特放下了油汪汪地豬肘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需要你們派遣騎士,幫我把那個畜生幹掉。不要否認,你支援給我的裝備都是制式的,我知道你們是契布曼大人的手下。」拜爾目光灼灼地盯着休伯特。
「派遣騎士大人深入到維克多領?你瘋了嗎?還是說你能付得起代價?」休伯特嗤笑道。
「凶暴狼佔據了紫蔗林,不除掉它,我們就無法提供紫蔗給你們!」拜爾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是你的問題,你得自己解決,我們的交易是紫蔗換裝備,僅此而已!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們不只你一個選擇,另一處地方已經建起了一個新的自由民營地。」
「你想要加入我們,那就證明自己的能力,幾百號人都對付不了一個凶暴動物,你認為老爺會怎麼看你?」
拜爾走出了房間,他只覺得腿沉得厲害,環視了一下四周,許多熟悉的面孔正向他殷勤地打着招呼。
「真的要用人命去堆嗎?」拜爾沉沉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