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李御龍在睡夢中被綠袖喚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眼底有碧波流轉的美少年。
「你誰啊?」
「少爺,您認不出奴才了?奴才是綠袖呀。」
李御龍再搓搓雙眼定睛一看,原來素顏的綠袖是長得如此俊秀,跟了個妖魔鬼怪,把自己都搭進去了,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張臉。「這樣不是很好嗎?幹嘛非得把自己的臉塗得五顏六色的?」
得到少爺的讚美,綠袖含羞帶怯地笑了笑,「少爺您忘了?奴才的妝容打扮之術都是您手把手教的呢。您說過喜歡看奴才上妝後的模樣。」
原主的口味真重。李御龍暗暗搖頭,再看綠袖那搖曳的姿態,「那你的行為舉止也是我教的?自從喝了那池塘里的髒水之後我的記憶力大不如前了。」
「回少爺,奴才自打八歲那年就跟了您,在您身邊這麼多年,潛移默化地自然就會去學您的一舉一動。」
「什麼東西不好學偏要學我的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動作呢?」
「因為您是奴才心目中的英雄,在奴才眼裏,您身上的任何東西都是好的。」
正坐在梳妝枱前面讓綠袖幫其挽髮髻的李御龍驚訝得掉下巴,「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英雄了?」
綠袖仔細地綁緊髮髻上的髮帶,眼神開始飄回遙遠的舊日,「就是從八歲那年,您從那幫惡人手裏救了奴才的時候開始。」
李御龍的記憶開始搜索,漸漸回憶起當年的情形。那一年金鑲玉同樣也是八歲,和一眾家丁路過縣城內有名的南風館——明月莊,恰好看見有個小男孩在門口那被幾個粗壯的漢子毆打。
那男孩就是小時候的綠袖,因為家窮被鄉下父母賣到明月莊當年紀尚幼的他雖未被主人弄去接客,但也在端茶遞水的過程中見識到莊裏的大哥哥們是怎樣被客人虐待甚至毒打的,心中甚是恐慌懼怕,就在一次被支去採買的機會中私自外逃,可是,畢竟只有八歲的他哪裏是明月莊的對手?很快就被對方找到了,被硬拖回明月莊的門口時他又不死心地想拼命抵抗,便又遭得一頓拳打腳踢。
金鑲玉覺得被打的那個小男孩還挺合眼緣的,就高價從那幫人手裏買了過來,綠袖這個名字還是金鑲玉親自起的。從此綠袖便被金鑲玉帶上歪路一去不回頭。
「還能改過來不?」
「怕且是不能了。」綠袖坦白地回答。
「算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李御龍扭扭脖子伸了個懶腰,「走,逛街去。」
「少爺,您今天不是打算去書院的嗎?」綠袖抱着書袋在後面詢問。
「昨天才死裏逃生回來,哪來的精力上學?」
可是逛街不也需要精力嗎?綠袖在心裏默默地問,但是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放下書袋跟上少爺的步伐走了出去。
連雲縣城平整寬闊的青磚大道上,或有兩邊的商販熱鬧吆喝,和顧客你來我往地互相砍價;或有扎着羊角辮的孩童手裏拿着風車在行人中來回跑跳,童真的笑聲像圓潤的珍珠一樣一顆顆落到大人們的耳朵里,甚是動聽。
李御龍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觀賞着如山水畫般的生活美景,嘴裏是笑個不停。靜靜跟在旁邊的綠袖看到少爺這副呆萌的樣子,更加肯定他的腦袋是被撞過。
走着走着,忽然吹起一陣大風,本來就陰暗的天空此時烏雲密佈。不一會,便下起了沙沙的春雨。雨勢不算小,主僕二人跑了一段路之後發覺全身都濕透了,只能躲到一處屋檐下避雨。
「少爺,您怎麼樣?」綠袖從衣襟里取出乾淨的帕子幫李御龍擦拭頭髮上和臉上的雨水。
李御龍還是接收不了一個男的對自己進行這麼親密的動作,他偏過頭去,「沒事,你身上也濕了,擦自己的吧。」他也拿出帕子擦擦從頸部順流到內里的水滴,往外面一瞧,發現自己剛好站在一棵杏花樹側邊。粉嫩的花瓣在春雨的擊打下顯得更為我見猶憐,如同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在你面前幽幽哭泣。
他伸出手剛好夠到低處的一簇花蕊,便輕輕地用力將其折了下來。這美人摘花的景象恰恰被也要前來避雨的周煥看到,一時愣在了那兒,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擾美人。
前面有個身着灰黑色粗布衣的男子像是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地站着,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也毫不知覺。李御龍瞧見直想發笑,但又覺得這樣不禮貌,於是眨了眨眼睛詢問道:「這裏還有空處,你不進來避雨嗎?」
「哦。」周煥的喉嚨好像被人用力掐住了一般發緊,再也發不出第二個字來。他依言走了進去,但是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用餘光來打量身邊這位美男子。雖然對方是個男的,卻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要來得讓他心跳不已。
笨蛋,李御龍暗暗給了周煥這麼個評價。「綠袖,這種雨得下多久啊?」
「呃,應該一時半刻不會停。少爺,需不需奴才跑回去取油傘?反正這裏離家也不是很遠。」綠袖挽起袖子準備得到少爺的允許後就立刻衝出去。
「算了,等一會也沒事。你這跑來跑去的萬一着涼了怎麼辦?」這裏沒有抗生素,可能得個肺炎就是tmd絕症,必須得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起碼在七年內確保自己平安無事。李御龍也在告誡着自己。
「少爺,奴才沒事的,以前也是這樣跑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聽少爺的准沒錯。」
「是。」少爺雖然沒以前溫柔了,但是說的做的總會讓綠袖覺得很溫暖,不由得低下頭悄悄彎起了嘴角。
暗中觀察的周煥聽到也抿着嘴巴略有所思。這美人對奴才也這麼關心,如果是對自己的親人密友呢?唉,可惜他周煥只是一介貧民,地位懸殊,怎麼可能做得了美人的密友?
「啊秋!」難道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李御龍揉揉鼻子,嗯,肯定是金包銀,老子對她那麼好了還是對老子不瞅不睬的,難道以為老子想害她不成?對於這個老姐,他目前暫時想不到辦法幫她。
因為她對夫婿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要長得好看。只要有副好皮囊,其他的一切都好辦。問題是,對方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啊,人家都長得那麼好看了,還會看上她這麼一個無鹽女?你又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才女,實際點好不好,大姐!
金包銀見李御龍不同意她提出的意見,就以為李御龍是在耍她,要塞一個丑蛤蟆來當她的丈夫,便整天對弟弟眯着眼睛冷着臉,時刻防備着弟弟對她的算計。
周煥聽到李御龍打的噴嚏聲,心頭一緊,深吸了一口氣勇敢拱手上前,「兩位公子,我、我家離這裏很近,現在打算回去,請稍等,我待會給你們送傘過來。」
還沒等到李御龍說不需要,人高馬大的周煥就邁起他的大長腿兩三下消失在街道里。「怎麼你們一個個都不怕淋雨的?我跟他又不認識,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很快,周煥就帶了把舊油傘折返回來,這傘已經是他家裏最好的一把,雖然外表破舊但起碼沒穿沒爛,其它的要不是破了個大洞就是斷了傘柄。
「給。」周煥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他害怕美人會嫌棄這把看起來髒兮兮的傘。
「那你呢?」李御龍覺得這大高個雖然傻,但的確是挺好心的一個人。
「我、我不用,淋點雨沒事。」
「你不是說你家很近嗎?走,我先送你回去再回家。綠袖,你在這裏等着我。」
「少爺,您……」綠袖感覺這人對少爺過於熱情,擔心少爺跟他走會吃虧。
李御龍不管,這是他除了金家人以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應該好好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