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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去吧。詞字閣http://m.cizige.com」溯月看着遠處的戰場道,「我們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我向着雲上看去,雲上已招呼着空中的瀧司,待到瀧司落下,雲上點頭道,「那邊,是汨羅的戰場,我們該回去了。」
騰空上了大魚的脊背,溯月向着梁漪喊道:「完事之後,回去龍淵池。」
梁漪、戰清抬頭看着我們,大聲喊道,「好!」
駕着大魚飛到風的身邊,一身鎧甲被血光染的通紅的風看着我,兩廂相對卻是一陣默然。
「我回去了。」我輕聲道。
她沖我點頭笑了笑,同樣是溫柔的低語,「多保重!」
大魚升上半空,向着玄武庭飛去,那黑水河邊的戰役,已無需我們惦念掛心,因為從一開始,它就註定是贏。
瀧司看着溯月道,「還陽丹找到了?」
溯月點點頭道,「我已收了。」
瀧司這才安心地嘆了口氣,溯月向我看來道,「小若,閉上眼睡吧。」
「現在?」我疑惑。
「對,」溯月笑笑,「你只管好好歇息,一切有我。」
尋思了下,看了眼身上這人胎的皮囊,我覺得溯月說的有理,且莫再折騰這身皮囊了,合眼只管躺在大魚背上睡着了。
......
誰在掐我鼻子!呼吸很難受!
睜眼,張嘴,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就看到瀧司鬆開了手。
是這傢伙!向着四周看去,我們是在大魚背上,看着身上的衣服都是髒兮兮的,想想那如夢如幻的戰場之旅,心裏說不出有多痛快。
伊若終於替柳棠、崔馨、墨山還有菊影、崇明報了仇,而我也為雪山之頂風的傾訴守住了承諾,帶着她見到了「她」的「暮野」。
抬頭,看着天空,藍藍的,乾乾淨淨,這一刻剩下的該是我來還清自己所欠的那些債。
我欠昱瀾百姓的。那時的我不該將遷怒發在百姓身上,他們並沒有罪,所以昱瀾的百姓,要讓他們活的幸福、開心。
雖然嘴上我從來沒有承認自己做錯過什麼,但是那水淹昱瀾時,江水中無數的屍體還有孤零零孩童的哭喊,都在時不時撞擊着我的心,讓我知道我曾經做過什麼。
他們也如梁漪一樣都是人族,所不同的是,梁漪與我有緣成了我的龍靈,而那些人,即便是沒有這種緣分,也不該承擔我暴怒後的憎恨,他們本該享受國神帶給他們的庇佑和守護,我那時卻如瘋了一般。
......
玄武庭,眾人早已坐在廊下等着我們,看到一身髒污的我們回來,發出了陣陣興奮的吼叫。我向着柳棠、即墨雅走去,看着他們笑的開心,他們卻是不管我身上有多髒,只管緊緊抱着我哭的稀里嘩啦。
那夜,妖怪們喝美了,各種好酒擺滿了玄武庭的屋頂,他們在玄武庭的屋頂跑來跑去,抱着酒罈子各種歡悅。
坐在廊下看着屋檐上的妖怪們,我第一次發現他們居然是這麼的可愛。
整夜,柳棠都靠在我身上,他那忽而憂傷忽而明了的樣子讓河生很是擔心,看着他,看着即墨雅,我在他們的眼睛裏讀到了一絲懷念,他們都在這一刻懷念着心裏藏的最深的某些人。
當夜便有妖怪傳來消息:汨羅軍大勝,幾乎橫掃了圖塔部族,庭院裏又是一陣熱烈的吼叫,於是我們也計劃着各回各家的事了。
柳棠一聽來了勁,只管說要跟着我回去龍淵池,我跟瀧司兩個還沒說話,幽葉、河生已跳到他的面前一個勁地對他說這說那。
譬如,他臉上他身上的疤痕都還沒好,還需要繼續泡泉池恢復,這樣子出去四處走動,他們是不嫌棄無所謂了,可是總有好事者會對他戳來戳去的,那多傷人,還是等疤痕都消退了,漂漂亮亮地出去才更好些。
柳棠看着我,看着河生、幽葉,一番尋思後,還是默默點了點頭,也是,這時候,河生、幽葉哪能就放走他。
於是又是一日吃飽喝足,待到又迎來一個大晴天,我跟瀧司坐着大魚離開了。
龍淵池。
梁漪早就回來收拾好了院子、房間等着我們回來,而我們留在玄武庭的馬車掩足也幫着送了回來,看着梁漪拿着孤葉青一個勁地往掩足懷裏塞,我就明白了,以後跟掩足最親的人會是誰。
溯月回去北溟,送還陽丹去了,我與瀧司又開始了天天種地,我還不忘催促梁漪每天準時的上朝,多留意留意昱瀾的民間疾苦,百姓溫飽。
不知何時起,每每聽到他抱怨最多的不再是百姓挨餓受凍,或是惡霸橫行,無良人祭,倒是百姓們動不動就跪個滿街,對着龍淵池的方向燒香叩頭,我相信龍淵池忽然多了這麼多敬畏,一定跟那條一直在龍淵池上空飛來飛去的大魚有關。
偶爾,我跟瀧司兩個也會到大街上轉轉去,吸引來無數的目光都是小事,那街頭巷尾百姓吃什麼、穿什麼,才是我們兩個關注的目標。
這天夜裏,瀧司敲響了我的房門,帶我漫步龍脊一路走到龍淵池,站在龍淵池邊他看着我道,「等我。」便身子一轉化身為龍進了龍淵池正中的泉眼。
聽梁漪說過,似乎這泉眼直通東海,瀧司這是要我看他回家?
無聊地繞着池子走來走去,忽地淵池的水炸開,人形的瀧司抱着一條藍色的龍出現在池子裏。
將藍色的龍置於池中,他向我看來輕聲道:「回去吧。別弄的人不人龍不龍的。」
看着池子裏那緊閉雙眼的淡藍長龍,我心慌慌的。
這便是我麼。
「瀧司。」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抖的厲害。
「說好了,不許在梁漪面前變龍,」瀧司說道,「還有,時不時要回來這裏,這裏是你的家,元濱給你蓋的房子,別走了以後就......」
「才不會呢。」鼻子好酸。
「還有,要每年都回來喝酒。」瀧司說完向着石橋那邊走去,「我在橋上等你。」
「瀧司......我要怎麼做?」
「進池子裏就好了。」
看着瀧司的身影再看不見,我進了池子,水涼涼的,巨大的龍身就在我的身邊。
忽地,那龍身似乎動了起來,尾巴向我卷了過來,我被拉入池中,身子被它一圈一圈緊緊纏着,水嗆的我無法呼吸,漸漸的漸漸的,雙眼變得模糊,那水,是不是涼的我已不知道了。
再次睜眼,池面上飄着衣衫,那是我的衣服,我什麼時候脫掉的?皺眉,才發現這一刻的我是在池子裏,我沒有嗆水,也沒有感覺到無法呼吸,手伸長,是一隻淡藍色的爪子,爪子上還綁着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擺頭,向着自己看去,龍身,我看到了淡藍色的龍身,我回到了龍身里,巨大的身軀隨着我晃動腰身正輕輕地擺動。
右爪拾起池底的金鐲子我躍出水面轉身化人,將鐲子重又套回手腕向着一旁看去,取了件瀧司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龍淵池這邊,只有瀧司的衣服。
看了眼水面上的衣衫,我伸手去取,就聽瀧司的聲音響起,「不用管它,我會弄走的。」
轉頭迎着瀧司走去,他看了眼我身上肥肥大大的衣衫笑了笑道,「這個我倒沒想到。」雙眼看着我,他低聲道,「是叫你雪見還是伊若?」
皺眉思量一番,我笑道,「雪見吧!那時的伊若......已經不在了。」
「走!」
與我並肩而行,瀧司輕聲道,「雲上跟我們說了崇明的事,」看了眼我手腕上滴里噹啷的夜明珠,他問道,「你還記得?」
「嗯。」我點點頭,「記得。」長嘆了口氣,我說道,「明天我去那座山,給他送壇酒去。」
「我也去。反正待家裏也沒事。」
「呵呵。」我笑了,「有沒有好酒給我!」
「燒日,落雪,你自己選。」
「你都有?」我奇道,「你怎麼會有落雪?」
「雪山頂上搶猴子的。」
「你!哈哈哈。」我笑的直捂肚子。
「燒日,是我去找即墨雅要的,他給我偷來的。」
「啊?」又一次笑了,雲上啊,他防得住我們,卻防不住小雅,心裏忽地一動就想到了崇明與菊影,當年的他們卻也正是如此,一個釀酒一個藏,現如今的雲上與即墨雅,卻是一個藏酒一個偷。
晚上,睡的正酣,就覺得身子一緊,睜眼看去,卻是溯月。
「溯月,你回來了?」
「你......」溯月看着我手腕上的夜明珠,神情很是怪異,我側着身子小聲道,「還是叫雪見我聽得順耳,那個名字,已太久沒人叫我了。」
溯月身子猛壓過來,看着我一臉詫異,「小見......你......」
伸出手腕,我將手腕變成龍爪給他看,他很是吃了一驚,「瀧司給了我龍身,我已經回龍身了。」
下巴枕着我的肩頭,他輕輕笑了,「終於回來了麼,我......等的太久了。」
看着他,看着他的唇慢慢落下,我閉上眼睛享受着那份溫柔。
溯月,爾蒼海,那時只有你天天帶着我玩,天天帶好吃的給我,教我這教我那,那千年的爾蒼海記憶,因你在,從未有過一天的停止,即使在這遠離爾蒼海的九逍大陸,我忘了回去的路,也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找到我的。
我的大白龍。
清晨,天微微亮,我跟溯月出了房間,就看到抱着酒罈子等在院子裏的瀧司、梁漪。走到我身邊,遞給了我一罈子酒瀧司輕聲道,「落雪。走了,我們去看那個叫崇明的傢伙。」
欣喜地看着酒罈子,又看了眼身邊的溯月、瀧司、梁漪,我笑了。
落雪,當年那一樹梨花似雪紛飛。
這是我釀的酒,很久很久之前,我親手釀的酒。
招來大魚,我們踏着大魚脊背扶搖直上,向着蘆芽山飛去。
抱起酒罈子咽下一大口的酒水,我聽到風在耳邊輕吹,嗓子裏辣辣的鹹鹹的,是酒是淚......
向着腳下的庭院看去,那裏曾有我再熟悉不過的臉孔,我曾經與他們一起歡笑,一起落淚,還記得那少年為我蓋了那處龍淵池,在叫做蕖游閣的庭院裏,梨花樹綻放如雪。
我曾想過,若我有一天離開昱瀾,離開龍淵池,離開這叫做九逍的大陸,那茫茫世間,那曾奉我為龍靈的國度,屬於我的女兒紅梁漪可還記得挖出來,而蕖游閣的院牆外,我為自己種的那片田可釀出了新酒。
東海邊,還會有人記得我麼,還會有人為我釀一壺屬於我的女兒紅麼。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