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像是故意要讓年輕人聽到似的,以平時的音量說了句:「便是有詐,又能如何?衝殺出去便可。」
凌炎嚇了一跳,忙朝年輕人看去,還好,那人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朝前不疾不徐的走着。凌炎判斷着那人也有可能是聽到了禰衡的話,也能猜到禰衡的意思,只是沒做理會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凌炎不希望和那人剛建立起來的關係被破壞掉,便有些懇求似的看着禰衡。禰衡看了看凌炎,也不作什麼表示。
直到走到近前,凌炎才看清整個茅屋的樣子——確切的說,是有三座茅屋,中間一座偏大些,左邊還有一座稍小一點的,右邊的最小,只有中間那座差不多一半大。這三座茅屋彼此離得極近。之前在遠處,由於天太黑,凌炎沒有看清,還以為是一座。
除了這點之外,三座茅屋其實很是普通,也都有些破舊,但看上去要遮風避雨還是完全不成問題的。茅屋外圍是一圈柵欄,稀稀疏疏的木頭樁子根本無法抵禦外人進入,感覺也就是做做樣子而已;園裏的地上似乎種了點什麼。
年輕人打開柵欄門,對凌炎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四位將軍請進。」
凌炎邊走邊問道:「這便是你家主人住所?」
年輕人點點頭:「正是。」
凌炎心生疑問:「家裏除了主人和你外,還應該有別人在住吧?」凌炎是根據茅屋有三座來推斷的,他猜測應該還有一兩個人住在這裏。不過,即使是兩個人住,凌炎倒也完全理解,世外高人都有不同的習慣。
本來只是一句普通的疑問,那年輕人在聽到凌炎的問題後,神色卻有一絲異樣,顯得不是非常自然,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雖然這細微的面部變化不易察覺,但一直看着年輕人的凌炎,卻是注意到了這一點。
&平時是只有我家主人和我住的,我家主人喜好清淨,不喜外人打擾……」年輕人輕聲道。
凌炎自然聽出了年輕人話裏有話——因為他說的是「平時」,有沒有這兩個字,句子的意思可是有天壤之別的。凌炎也不說話,只是看着那年輕人。
果然,頓了一頓後,年輕人又補充了一句:「近來,有其他人亦住在此處,不過……並不常住,也可能不會久住……」說的時候,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最後一句話年輕人明顯有點語無倫次,也不太容易聽懂,但凌炎還是滿意地點了下頭,他不打算追問下去,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來問是誰住在這裏,畢竟這荒山野嶺,不管是誰來住,他都不可能認識,他只是心裏覺得有點好笑:能在這被野獸包圍的地方住下去,也真是需要很大勇氣,真同情那個來借住的人!
凌炎等人在年輕人的指引下,穿過園子,推開屋門,進到了正中的那間茅屋裏面。
三間屋子當中,發出光亮的正是這一間,從一支油燈里發出微弱的光亮。但這間屋子裏並沒有人,這一點從凌炎剛踏進去第一腳的時候,就能夠肯定——這間屋子極其簡陋,除了供食住的必要木製家具外,幾乎空無一物,屋子裏有沒有人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年輕人給凌炎等人讓了座,然後道:「將軍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我家主人前來相見。」
凌炎忙問道:「你家主人在哪?」
年輕人朝最小的那茅屋的方向一指:「我家主人正在隔壁屋中潛心修行。」
&哦。」凌炎嘴上不說,但心裏嘀咕着:倒真是仙人,要不怎麼會修行?就是不知道,那房間裏黑燈瞎火的,在修行什麼呢?不會是睡覺呢吧……
想到這兒,凌炎差點笑了出來,但還是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還好那年輕人已經出去找他的主人了,禰衡卻看到了凌炎的神色,有點不解地問道:「賢弟,為何事而笑?」
凌炎自然不會去解釋,只是笑着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們等那主人出來吧。」
禰衡可能是覺得凌炎的輕鬆神色有些不合時宜,便低聲道:「賢弟,這家主人是何等樣子,尚未知道,若是他們心生歹意,我們處境,可是極為不妙的!況且,這四周還伏着數十隻野獸……」
廉瑞也附和道:「是啊,炎將軍,雖然那人看上去沒有敵意,但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
&心點總是好的……」凌炎先點了下頭,然後撇撇嘴,「不過這個年輕人看着不像壞人,而且他除了會吹吹笛,好像也並不會舞刀弄槍,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威脅的。」他心裏對於禰衡等人如臨大敵的心態不是很以為然。
廉瑞又道:「那人好似會妖術,能操縱野獸……」
這一點,凌炎倒是完全贊同:「我也覺得是,那人不簡單……不過現在我們是在屋子裏,要真的打起來,我們未必吃虧。」
呂公「唰」地站了起來:「炎將軍,末將便先去門外查探一番,若是發覺這茅屋主人不懷好意,便一矛刺死他!」說着,就往門口走去。
凌炎連忙阻止:「呂將軍,別去!」
凌炎話剛說完,呂公已經打開了屋門,但他卻在門打開的一瞬間愣住了,並沒有把腳踏出去。
凌炎知道是屋子主人來了,便連忙起身,快步走到門前,朝門外一看:一位長須白髮,臉龐極消瘦的老者就站在門前,穿着很像道服的衣服,很有一副仙風道骨的感覺,他的身後站着那個年輕人。
這時候,禰衡和廉瑞也起身來到了凌炎的身後,看向門外。
那年輕人往前一步,互相介紹着:「這便是我家主人,主人,他們便是迷路的將軍。」
凌炎忙朝老者施禮道:「我們深夜來到貴地,多有打擾,深感抱歉。」
禰衡和廉瑞也跟着施禮,只有呂公,還愣在那裏。
那老者「呵呵」一笑,聲音洪亮:「深山老朽,實不知少年將軍到此,未及遠迎,且望恕罪。」
凌炎忙道:「是我們前來打擾,還望老人家原諒我們的冒失。」
老者又是一笑,抬手指着呂公:「這位將軍,方才要做什麼?」
呂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凌炎連忙接了過去:「呂將軍剛才聽到腳步聲,正說要開門迎接。」凌炎不知道這麼說老者會不會相信,但這也是他臨時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釋了。
&哈!」老者笑了起來,「將軍何必如此客氣。」
老者的這笑聲,讓凌炎心裏有點發毛,他聽出來了老者根本不信自己的說法,而那句「何必客氣」也似乎別有他指。
凌炎乾脆不說話了,退後兩步,賠笑看着那老者。
老者進了門,和凌炎等分賓主坐了下來,年輕人便去準備食物了。
老者打量了下凌炎等四個人,最後目光落在凌炎身上:「將軍風塵僕僕,不知從何而來?」
凌炎忙抱拳:「老人家,我們從定陶城那邊來的……打了敗仗,就逃跑到這裏了。」
老者笑了笑:「將軍不知此處乃荒無人煙之地嗎?周圍方圓十幾里並無人家。」
凌炎回道:「剛打了敗仗,慌不擇路,確實也不知道這裏的環境……還要多謝您和那少年讓我們在這裏暫時歇歇腳。」這句話凌炎倒真是發自內心的。
&呵……」老者笑了笑,又定定地看了凌炎一會兒,才又道:「我看將軍儀表不凡,不似平常之人,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叫凌炎,他們都叫我炎將軍。」凌炎恭敬答道。
老者點了下頭,沉吟了一下,然後才微笑道:「老朽久居於此,不問世事,未聞將軍大名,恕罪,恕罪。」
凌炎本來也不指望這老者聽過自己的名字,便忙道:「老人家別這麼說,我們深夜來打擾,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
&老者微笑着,又打量了一番凌炎,「將軍身上的傷似乎不輕。」
凌炎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腹部:「是……之前作戰的時候,被敵人弄傷的。」
&軍確非凡人,」老者微笑着點點頭,「若一般人受此重傷,恐難以支撐到此。」
凌炎有點吃驚,暗想道:「這老者也沒看到我的傷口,怎麼知道我受了重傷?這老者真是神仙嗎?」
那老者似乎看出了凌炎的疑問,接着笑道:「我看將軍身上血跡斑斑,將軍亦說剛吃敗仗,便胡亂猜測而已,若有謬誤,將軍勿怪。」
凌炎不是太相信老者的這種解釋,他還是覺得老者能看出自己受了重傷,便問了個重點問題:「對了,還沒有請教老人家大名呢?」他想通過知道老者名字,來確定老者身份,畢竟三國故事他還是極為熟悉的。
老者「哈哈」一笑:「老朽並未有大名,只是深山一老叟罷了,不值一提。」
凌炎還想再追問下,但老者已經岔開了話題,又聊了兩句,這時候,那年輕人端着食物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