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衡「哼」了一聲:「村野匹夫果然狂妄自大。」說着,他抬起手,很快手心又聚現出藍色內氣。
禰衡雖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很明顯——他認為那人在看到憑空現出的內氣光芒,會訝異於這「妖法」,從而改變對於兩邊形勢的判斷。
不過,那人對於禰衡運出內氣這個動作,好像沒有什麼反應,甚至可以說幾乎無視,而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將軍等闖入此地,已是非常無禮,此時唯望將軍勿要擅動,否則將軍必會死於此地。」
雖然那個人的語氣和語調都算柔和,但威懾力卻比呂公尖叫來的強烈的多,至少凌炎是這樣覺得。
到現在看來,禰衡和呂公的「文攻武嚇」都宣告失敗,是很明顯的事情。至於那人對禰衡的內氣似乎沒有絲毫詫異之感,凌炎也不覺得意外,因為那人之前就是通過內氣的光亮來看清他們樣子的,若要吃驚,當時就應該表現出來。
凌炎覺得那人很是不一般,既然氣勢上輸了對方,那不如大方的「認負」。於是,凌炎放回了手槍,並示意廉瑞在手中聚出內氣——這個細節是凌炎靈機一動想出來的,這當然並不是要對那人示威,反而是凌炎為了緩解之前的緊張對峙氣氛,顯示自己的誠意,讓廉瑞和禰衡手中的光亮清晰地照亮自己的樣子,從而希望對方多少放下點戒心。
在廉瑞聚出內氣發出光亮之時,凌炎輕輕推開面前的呂公,上前兩步,對那人抱拳道:「先生不要動怒,這三位都是我的兄弟,剛才多有得罪,我替他們向先生道歉了。」凌炎對於古代賠罪的話,倒是不太陌生,這一套說的也算是順口。
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仔細打量凌炎,然後才道:「得罪一鄉村野夫,實在不算得什麼,將軍不必賠罪,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那人的聲調雖然很受聽,但話里的嘲諷卻不遜於禰衡。
凌炎不敢大意,忙如實回道:「在下就是凌炎,他們都叫我炎將軍。」
凌炎說的這樣詳細,主要自然是為了顯示誠意,其次,凌炎也是希望對方能知道自己的「大名」,給自己點面子。畢竟,斬殺「神上使」那些事,應該早就傳開了。
那人「嗯」了一聲,語調幾乎沒有絲毫的變化:「某也看出來這些人是將軍的手下,將軍畢竟不似這些人無禮,懂得些禮數。」說完,他又像是無所謂地笑了兩聲。
從那人的語氣中,能聽出他根本沒有聽過什麼「炎將軍」,而凌炎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出來身後的禰衡等人的神情,但面前隨時伺機而動的獸群卻明擺着告訴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凌炎勉強笑了笑,算是回應了那人的「幽默」:「敢問先生大名?」
&值一提,」那人輕聲道,「我只是住在這林中附近,聽聞有陌生人闖入,便前來一看。」
聽到那人的話,凌炎頓時覺得面前這個人很像是仙人,更是不敢大意:「先生聽我說,是你誤會了,我們並不是要闖進這裏的,只是,天太黑,我們被困在這深山裏,想找個地方落腳,不曾想誤打誤撞來到這裏……」
那人笑了笑:「將軍休要騙我,某雖然愚鈍,但還是知道將軍是一路追隨聲音而來,並非是誤打誤撞。」
凌炎咽了一口唾沫,忙改口道:「對對,先生說的對,我們確實是跟着聲音來的……但是之前,我們確實是被困在這山中了。」
&軍即使是誤入此山,但速速退回便可,為何深入到此?」說到這裏,那人的語氣似乎顯得有點生氣,「難道將軍迷途,是白虎之罪?為何殺之?」
&虎?」凌炎下意識問了一句,隨即便明白了,白虎指的就是面前這些野獸。
凌炎知道古代四大神獸中其一便是「白虎」,但他不知道指的是不是這些野獸,雖然說古代傳說虛無縹緲,但看面前這些大嘴獠牙的怪獸,說它們是神獸,凌炎也覺得完全說的通,跟他腦海里想像的樣子也差不多。
那人沉默着,並不回答,好似在等待凌炎自己悟出來。
凌炎不敢說謊,如實回道:「之前殺了那野獸,呃……白虎,是因為它殺死了我好幾名士兵,也傷了我們,不得已才殺它的。」
&軍失去士兵,猶在下失去白虎,為何將軍獨憐屬下,難道白虎不亦是性命嗎?」那人似乎有些生氣,不等凌炎解釋,繼續反問道,「再者,若不是將軍等闖入到此,又如何會被我白虎殺傷?」
那人最後的問題,凌炎確實想如實回答,但要說起跟左校的戰鬥,一兩句也說不清,正在凌炎考慮怎麼回答的時候,身後的禰衡「哼」了一聲:「汝真乃……」
凌炎急忙回頭阻止禰衡說下去——他不知道禰衡要說什麼,但語氣上能斷定肯定不是什麼好話,無非就是禰衡擅長的「本行」罷了——然後忙對那人道:「先生,我們是被人追殺,不得已才進山的。」
那人沉默了幾秒,然後問道:「將軍被何人追殺?」
凌炎回答的很簡單,立刻道:「黃巾賊。」
那人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就沉默着,並不說話。
這個時候,凌炎並沒有完全注意那人,而是在想一個問題:他覺得自己的誠意已經十分的足了,給對方留足了面子,而氣氛也不如剛開始那樣劍拔弩張了,所以也應該到了請那人現身的時候了,畢竟「敵暗我明」這種感覺十分不爽。
於是,凌炎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些,請求道:「先生問了這麼多,我都是如實回答……那先生是不是也應該讓我看看廬山真面目呢?」
&識廬山真面目」這句本出自蘇軾的名詩,三國的人自然沒聽過,不過「真面目」這三個字那人自然能聽得懂,只是凌炎不確定那人會不會聽從自己的請求。
讓凌炎沒想到的是,這次那人卻什麼都沒說,停頓了幾秒後,那人的身影卻真的慢慢向前走來,步伐感覺很是輕盈。
雖然是凌炎主動要求的,但在那人不動聲色的走近的時候,包括凌炎在內的四個人頓時都緊張起來,他們不僅是緊張面前的那個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些野獸似乎也跟隨着那人而步步逼近!
呂公又兩步擋在了凌炎面前,禰衡和廉瑞也平舉起手來。
凌炎急忙抬起兩隻胳膊,示意禰衡等不要亂來,而他自己,則又上前一步,站在呂公的前面。
凌炎不認為那人的走近有任何的殺意,相反,那人是應了自己的要求才走過來,這個時候也正是需要有「坦誠相見」的誠意的時候。
等那人再走近一些的時候,凌炎便看清了那人的樣子:那人看着很年輕,二十左右的年紀,長相跟他的嗓音很搭配,五官清秀,看着溫文儒雅,很是清新脫俗,穿着樸素乾淨的衣着,打着髮髻。
那人來到凌炎面前,作了一下揖:「在下恐有歹人入侵,故遲遲沒有面見將軍,請將軍恕罪。」
看到那人的長相,再聯想到這鄉村里居然有這樣世外人士,還是在半夜出現,想着必然是高人,雖說看着年紀輕,但凌炎哪裏敢怠慢,更別說要恕他的「罪」了,連忙道:「不敢不敢,是我們擅自闖入這裏,有罪在先,還希望先生不要怪罪。」
那人輕輕地笑了笑,笑容看着也是很純淨:「那在下與將軍互不怪罪了。」
看到那人敵意全消,還開起了玩笑,凌炎很是高興:「當然,就算互相抵消了>
這時候,禰衡等人也上前一步,算是基本解除了戒備之心。
那人看了看禰衡等人,又對凌炎道:「將軍等人既然迷路此山,現夜已深,不如去我家主人之屋暫避一夜。」
&家主人?」凌炎有點吃驚。
那人點點頭:「我只是一僕人罷了,專侍奉我家主人。」
凌炎心裏嘀咕着:「我去,這種長相和言行還只是個僕人,那他的主人得是什麼樣的神仙啊?」
凌炎懷着敬畏的心態問道:「那敢問你家主人高姓大名啊?」
那人笑了笑:「主人為避紛亂戰事,隱居於此,不願示身與外人。」
凌炎算是服了,這個人是打死都不說他和他主人的名字,不過越是這樣,凌炎越覺得面前這個人和他的主人非常不簡單。
不過既然那人不想說,也沒有辦法。凌炎看了看廉瑞等人,都是一副疲態——也難怪,這幾個人都是身上帶傷,又渴又餓又累,再加上之前面對白虎群的高度緊張,怎麼會不顯出疲態呢?
再一想到自己也是身受重傷,於是,凌炎決定不再糾纏於對方身份的疑問,而是解決很現實的問題,便恭敬地道:「既然先生不想說,就算了,還請先生帶我們去貴處,暫時歇歇腳,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