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抬起頭看着他們,因為陽光的關係,她微微眯起眼,濃密的睫毛輕顫,帶着我見優伶的柔弱美。
「是宸彥啊……」她笑起來,聲音輕輕柔柔的,「你來看我啊?」
殷珞覺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哪裏聽過。
「嗯。」蘇宸彥略微頭。
「你長大了,和你爸爸越來越像了……以後不用總是來看我,我在這裏很好,很清淨,你不用擔心的。」她低聲着話,就像一個正常的母親對孩子的叮囑,「殷家還有許多事等着你做,你爸爸的幾個兄弟都不成器,你不要學他們,殷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
殷珞越聽,心越往下沉……
這女人……竟還沒有恢復?以為蘇宸彥是殷彥殊的孩子?!
蘇宸彥似乎早已預料到,神色淡淡的道:「媽,我帶未婚妻來看您。」
女人臉上流露出迷惘,目光落在蘇宸彥身旁的殷珞身上。
殷珞定了定心神,輕聲:「您好,我是殷珞。」
「……殷……珞……」她喃喃念着這個名字,神情怔怔的,「殷……珞……殷珞?……」
她對這個名字像是着了迷,反反覆覆念了許多遍。
殷珞不敢驚擾她,既困惑不解又有些擔心,她看向蘇宸彥,卻見蘇宸彥緊抿着薄唇,警覺的將殷珞拉離兩步。
「殷珞……殷珞……你是殷珞?!」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快,呼吸也變得急促,眼睛直勾勾盯着殷珞!「你是殷珞?!你是殷珞!!!」
殷珞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心中驚駭!不敢回應!
「殷珞為什麼會在這裏?!為什麼會在蘇家?!」
女人突然勃然大怒!她大聲呵斥,整個人起身撲向殷珞!恨不得要將殷珞撕碎!
蘇宸彥手疾一把護住殷珞,飛快的閃躲到一旁!
「啊啊啊啊!!!」她歇斯底里的吼叫,雙側伸出獸耳,嘶吼的嘴裏露出猙獰的獠牙!「殷珞為什麼會在蘇家!殷珞為什麼在蘇家!」
殷珞被她突然發狂的模樣嚇住,呆呆的躲在蘇宸彥懷裏,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腦中正一片茫然,眼前便是一黑!是蘇宸彥蒙住了她的眼睛!
蘇宸彥另一隻手握住她的腰,帶起她極快的往來時的路離開!
殷珞什麼都看不見了,唯有身後的咆哮聲震耳欲聾!
「滾!快給我滾!!!誰讓你來的?!!給我滾!!!嗷嗷嗷……」
話音到了最後變得含糊不清,直接化為野獸的吼叫!
蘇宸彥的母親,竟然失控獸化了!
……
殷珞感覺到疾風掠過皮膚,她知道這是蘇宸彥在帶着她離開。
惶恐的情緒終於慢慢平復下來,只是心中仍舊惴惴不安……他的母親,為何那般對她?
難道只是碰巧病發?
蘇宸彥將她放下,雙腳接觸到地面是一剎那,殷珞被他擁進懷裏,「沒事了,別怕……已經沒事了……」
殷珞已經不怕了。
她剛才只是被突然的變故嚇到。
遠處的獸吼逐漸低落,變成一種詭異的哭嚎。
殷珞慢慢抬起頭,望向那個方向,「她……好像在哭……」
那天夜晚,似乎也是這個哭聲……
「嗯。」蘇宸彥低聲着,「她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太好……剛才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殷珞也想不放在心上,可是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女人悚然猙獰的面孔,心底的異樣怎樣也揮之不去……
為什麼她會對自己的名字,反應那麼大?
不遠處一行人匆匆走來。
殷珞扭頭望去,見蘇懿帶着幾個族人趕來,不見多大的動作幅度,轉瞬已經來到眼前,他們步履輕快,長衫隨風揚起,恍惚間竟有一種仙人駕臨的錯覺。
路經蘇宸彥與殷珞時,蘇懿略微了下頭,目光落在殷珞身上,問:「沒事吧?」
殷珞輕輕搖頭。
竹林那邊的哭嚎聲持續不斷,夾雜着什麼東西撞擊的聲響。
蘇懿眼裏閃過憂色,不再停留,領着人匆匆去了。
「別擔心,父親會處理好的。」
蘇宸彥如此着,攬着殷珞的肩頭往回走。
殷珞扭頭望了一眼,竹林在風中婆娑作響,混合着困獸般的嘶鳴……
那聲音最終慢慢低下去……
蘇宸彥攬着她走遠。
殷珞心裏有很多疑惑,可是沒有人能為她解答。
這場不那麼愉快的見面,就這麼結束了。
……
到了晚上,蘇懿那邊派人過來通傳,請他們過去用晚膳,算是家宴。
殷珞跟着蘇宸彥一同前去,在秀雅樸拙的屋子裏,再次見到蘇宸彥的母親。
她坐在木製輪椅上,神情呆滯,仿佛對周遭一切毫無所覺。
蘇懿推着輪椅慢慢走到紅木餐桌前,沖蘇宸彥和殷珞笑了笑,「坐吧。」
隨後從一旁備好的木盆里,拿了水淋淋的帕子,稍稍擰乾,然後仔細為輪椅上的女人擦拭雙手。
他的動作輕緩溫柔,只是女人面無表情,對這份柔情視而不見。
殷珞起初心裏有些惴惴,見對方沒有動怒的跡象,才默默坐下,開始用飯。
蘇懿似乎看出殷珞的拘謹,笑着對她:「別緊張,雲瑤平時很乖,今天大概是見到宸彥,情緒有些失常。」
很乖?……這種寵溺的法,讓她感覺有些怪怪的,不過想起蘇宸彥也老喜歡這麼自己,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過,她不覺得對方情緒失常是因為蘇宸彥……蘇宸彥話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
這個雲瑤……分明就是對她的名字十分敏感……
殷珞正想着,旁邊的蘇宸彥往她碗裏夾了一塊魚肉,汁液鮮紅,像是茄汁酥魚。
「這是父親交代廚師特意為你做的,這幾天的飯菜大概不合你胃口,我看你吃的很少。」
「啊……」殷珞愣了一下,趕緊收回那些飄散的思緒,像蘇懿道謝,「謝謝族長。」
蘇懿回之一笑。
飯桌上十分安靜,只有蘇懿與蘇宸彥偶爾簡短的交談。
期間殷珞幾次看向蘇宸彥的母親雲瑤,她也在默默用飯,卻在蘇懿為她夾菜時,眼底泄露出明顯的排斥與厭惡,蘇懿視而不見,低柔哄勸:「多吃一些……」
殷珞看着這對夫妻,心裏越發覺得古怪,因為雲瑤的情緒,明顯有着強烈的針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