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被罰閉門思過,赤哥兒夜送吃食,兩人盡釋前嫌,自此再無隔閡,均歡喜異常,一起狼吞虎咽起來。
李如松邊吃邊對赤哥兒說道:「弟弟你的騎射真是不簡單啊,哥哥我是心服口服,日後你我一起練武,你要教我騎馬射箭,不可推脫。」
赤哥兒爽朗大笑道:「哥哥騎射也是了得,馬戰更是厲害,我簡直沒有還手之力。日後我跟隨哥哥一起習武,我教你射箭,你教我馬戰。一言為定。」
兩人想到今後相互教授技藝,都欣喜異常。
這時李如松話鋒一轉道:「弟弟今天你是不知道啊,真的好險,要不是秦蒼羽出手相救,恐怕我們兩個都已經是刀下之鬼了。」
赤哥兒奇道:「秦蒼羽?誰啊?」
赤哥兒因為受傷後立即被抬走,對後面的事情並不知情,此時還未知秦蒼羽是誰。
李如松道:「和我們年齡差不多,是給庫府送貨的尤家鐵匠鋪的,今天來送貨,看我們爭鬥,跟着府庫的人一起來圍觀。他眼看馬刀落下,就用隨身帶的秤砣,一甩手擊中馬刀,你我這才保得性命。」
赤哥兒聽聞說道:「我只記得有人砸中馬刀,後來俞老先生來了,我以為是俞老先生出手呢,原來是這個人出手相救,這麼說來這秦蒼羽就是你我兄弟的救命恩公啊,能用秤砣砸飛馬刀,此人也是個英雄好漢啊。我們女真人有說法,結實熱血男兒,當用最好的美酒相待,可恨我當時有傷在身,不然定要和這秦蒼羽結識一下。」說着一跺腳,埋怨道:「哥哥,你當時在場,怎地不留下秦蒼羽,讓我也好好謝謝救命之恩呢?」
李如松笑道:「唉,我闖了這麼個大禍,當時師伯臉都氣白了,再想起我爹,嚇得我魂都沒了,當時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不過我知道尤家鐵匠鋪在哪裏,等我禁足完了,你傷勢好些,我們兩個一起去找秦蒼羽道謝,你不知道,這秦蒼羽雙臂力道十足,師伯用隱龍功試他的力氣,雖然師伯可能只用了兩成功力,但是這秦蒼羽竟然能與之相抗不落下風,着實也是一條好漢。我們去了一定要交下這個朋友。」
赤哥兒聽得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人竟能和俞大猷相抗衡,不由得悠然神往,恨不得此時就能見了秦蒼羽,也好相親相敬一番。當下說道:「是的,哥哥,三日後我就來找你,我們一同去尤家鐵匠鋪,真要好好謝謝他。」
不過轉念又一想,自己孤身住在寧遠伯府,身無分文,那什麼謝人家的救命之恩呢?不由自主的嘴裏說道:「唉,可惜我的寶貝都留在了建州衛了,不然我定要將我最好的鹿刀送給他。」
這鹿刀是兩寸長的小匕,不過略微彎曲,外面鹿皮做鞘,是女真人用來給獵物剝皮去骨的工具,最為鋒利。
李如松知道赤哥兒因為身無長物,沒有東西用來當謝禮,趕緊說道:「弟弟也莫慌,師伯吩咐了,讓送給他兩百兩紋銀相謝,到時我們再親自上門道謝,這兩百兩就算我兄弟一人一百兩了。」
話音剛落,只聽窗口一聲的銀鈴般的女聲輕輕呵斥道:「好哇,松哥哥,師叔和爹爹罰你禁食,你這邊竟然狼吞虎咽,赤弟弟偷送食物,看我不去告訴爹爹去。」李如松嚇得一激靈,趕緊回頭望向窗口,一看正是李如桐站在窗外,李如桐不等招呼,一飛身自己從窗口跳了進來,
李如松這才這心才放下,趕緊上前關了窗戶,說道:「好妹妹,我的親妹妹,松哥哥怕了你了,這麼晚了,你不房裏安睡,來我這裏做什麼?」
赤哥兒本來也吃了一驚,不過一看到時桐姐姐,便笑着叫了聲:「桐姐姐,你怎麼來了?」
李如桐似笑非笑的站在兩人面前,說道:「唉,看來我是白擔心啊,害怕松哥哥肚子飢餓,晚餐後便從廚下拿了些點心,想晚點爹娘睡了之後送來,誰知道哥哥這裏有魚有肉,快活的很啊。」說着從懷裏拿出個小包,是用一個紫色的手帕包的,打開來是松仁桂糖,油炸榛子等小點心。
李如桐接着說道:「既然有的吃了,這些也沒用了,我就扔了吧。」說着手一挽,作勢要扔。
李如松最是喜歡這兩樣點心,趕緊上前握住李如桐的手,笑逐顏開道:「還是桐妹妹惦記我啊。知道哥哥的口味,吃了飯,正好可以吃些點心,這下都齊了。」說着從李如桐手裏把點心奪了過去,扔給赤哥兒,說道:「弟弟,這是我最喜歡吃的,你也嘗嘗,味道香甜得很」。
李如桐笑道:「哥哥你倒想的好啊,那個救你們的秦蒼羽,兩百兩紋銀分文未取,人家就回去了。今天吃飯的時候,爹跟娘提了這事,還夸這孩子不為金錢所動,真是一個有志之人。你好好想想該怎麼謝謝人家吧。」
李如松聽聞說道:「是嗎?嘿,這秦蒼羽真是一條漢子。」眼珠一轉,壞水冒出來了,一臉正色道:「我想好了,我決定把我最寶貝的妹妹李如桐送給他,給他做婆娘。是吧,弟弟,你說把你最寶貝的姐姐送他,他會不會樂開了花啊?」
赤哥兒此時剛好把一塊松仁桂花糖放到嘴裏嚼着,極為香甜可口,而且一點也不齁膩,聽聞李如松此話,一口沒忍住,撲的噴了出來,赤哥兒慌忙一捂嘴,扶着桌子笑了起來。
李如桐聞言雙臉一紅,又見赤哥兒看了笑話,用手一指,又氣又急說道:「松哥哥,你看我不告訴爹娘去,讓他們撕了你的嘴。」又不忘瞪了赤哥兒一眼說道:「你就跟着這個壞蛋吧,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然後二話不說,推開窗子,跳了出去,揚長而去。
赤哥兒趕緊問道:「松哥哥,桐姐姐真生氣了?這要告訴額娘姨丈,你不是又要受罰嗎?」
李如松笑着說道:「放心弟弟,桐妹妹給我偷送吃的來的,他怎麼會告訴爹娘這裏生的事情呢?此時天晚,雖是妹妹,也不好留在此地時間久了。我這才氣走她,時候不早了,弟弟也趕緊回去,被人覺察了我就又要連累你了,這糖果點心你拿回去吃吧,如果喜歡,我就讓廚下給你多做一些。」
兩人既然已經親如兄弟,赤哥兒也就不再和李如松客氣,裝了糖果,收拾好食盒,踩着凳子上了窗戶,說道:「松哥莫忘了,三日後你帶我一起去找秦蒼羽啊。」
李如松點頭說道:「放心,你我兄弟之約,定不會忘。弟弟回去時西門出去,直走就到了你的院子,路上留意,莫要再失了道路,着了風寒。」
赤哥兒這才跳下窗戶,走入夜色之中。
李如松關了窗子,此時肚子已經吃飽,又和赤哥兒拋心置腹,一掃之前的沮喪,胸中豪氣萬千,來到書桌後,提筆寫下:贈弟詩,略微思索後繼續寫下:「星冷廣寒高,飛駒夜隱刀。弓彎箭透月,刃落血滴袍。」讀了兩遍,微微點頭,然後扔筆吹燈,往床榻上一躍,就此睡去。
此時屋外院子裏靜悄悄的,寒冷的月光灑在青松上,印的松針出銀白色的光芒。而在院落一角的陰影處,一人低聲笑道:「呵呵,看來此事已成,也不枉師兄他老人家遠走建州一場辛苦。他日松兒坐鎮關寧,赤哥兒一統女真,韃靼自此不敢犯兵,此可保我大明北疆三十年無有戰事。」
只聽另一個低沉尖細的聲音響起:「引城兄,希望真能如你所言,可保我大明北疆自此安寧。」
三日瞬間而過,李如松禁足已滿。赤哥兒傷口已經結痂,日常活動已無大礙,便早早起來,跑到李如松房前,前日晚間下人已早將房門的鎖頭撤去。
李如松也是起得極早,見赤哥兒來到,說道:「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不過此時尚早,我們先去向爹娘師父師伯他們請了安後,再去白家街吧,這三日禁足,我還沒給爹娘他們磕頭請安呢。」說着拉着赤哥兒就往前廳而來。
俞大猷,李成梁,戚繼光都是連年征戰的軍人,多年都是早起的習慣,此時三人尚未用飯,正在前廳喝茶閒談,管家李富在旁伺候。
李如松和赤哥兒進來,李如松在父親面前跪下,向上叩道:「孩兒李如松,給師伯,師父,父帥請安了。」
赤哥兒也在李如松旁邊跪下,說道:「赤哥兒給姨丈,俞前輩,戚前輩請安了。」
李成梁點點頭說道:「赤哥兒有傷在身,趕緊起來吧。松兒,你這三日思過,可有反思?」
李如松回道:「孩兒這三日閉門思過,所獲良多,如今和赤哥兒親如兄弟,往後再也不無故生事了。」
李成梁說道:「既然如此,去向你師父回命吧。」
李如松又向戚繼光磕頭道:「師父,弟子一日禁食,三日禁足已滿,已經領錯,今特向恩師復命,懇求准予弟子滿罰。」
戚繼光笑道:「既然時限已滿,自當滿罰。日後謹記,勿要再犯,如果再犯,為師定要嚴懲,記下了嗎?」
李如松道:「恩謝師父,弟子記下了。」
李成梁這時說話:「你今日打算做些什麼?三日禁足,你要把你這三日的功課補回來。莫要再亂跑惹事。」
李如松回道:「孩兒知道,不過今日我和赤哥兒打算去白家街尤記鐵匠鋪向救命恩人秦蒼羽道謝,望父帥恩准。」俞大猷和戚繼光不禁點了點頭。
李成梁說道:「恩,知恩圖報,方為大丈夫。來啊。」
管家李富這時端出一個盒子,上面有一卷白紙,用黃綢扎住,遞給李如松。
李成梁道:「你帶上這個,也是我和你師伯師父的一點謝意。」
赤哥兒心說:「怎地就是白紙?看樣子又不是銀票啊。」
李如松見狀,喜笑顏開,又磕頭道:「多謝師伯,師父,父帥。」然後雙手拿過白紙,恭恭敬敬地裝入內兜。
兩人剛要出門,李成梁說道:「赤哥兒傷勢還未痊癒,此去不可久呆,午時之前必要回來。」
李如松稱是。兩人便辭別眾人,這才一同出了伯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