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梁文真一行曉行夜宿,很快便來到水泊梁山,梁文真暗自擔心會遇見山上劫匪,心中忐忑不安。自己這一行人,會點拳腳的就那麼幾個,包括許晉,而按時間推算,豹子頭林沖等一夥強人,應已在梁山落草。
天色將晚,涼風習習。此地有浩瀚水泊,又草木茂盛,寒氣逼人,最不宜露宿,可這荒郊野嶺,人煙渺渺,哪裏有地方可以借宿呢?眾人正擔心着,卻路轉溪頭,一家酒店赫然出現,突兀地立在那裏,映着黑漆漆茂密的樹林,森森然若鬼城。
「快看,前面有一家酒店。」都虞比比劃劃,對眾人道,「天色不早了,我等人困馬乏,不宜再行。走,咱就在此落腳,明日一早整裝出發。」
眾人減速,梁文真跳下馬車,卻見招旗上「南山酒店」四個大字在昏黃的燈籠光下,隱約可見。梁文真知道此間酒店由旱地忽律朱貴主管,乃是梁山好漢的接應點,是情報站,必須小心在意,不應在此投宿。
「兄弟們,聽說梁山上是一夥強人霸佔,專門打家劫舍,此地的酒店也必有問題,我們還是往前趕一趕,找另外的棲宿處。」梁文真高聲道。
「大夥都已辛苦勞頓,還往前趕,不要命呢!」都虞反對道。「若到前面住店,只怕還有幾十里地,大夥怕是打熬不住,不如……」許晉比較相信梁文真的直覺,有點猶疑道。
「太累了。」「在此住一晚吧,腳都出血了。」「餓死了,喝口熱湯吧。」各個發表意見。梁文真這邊還帶了幾個女眷,自己頂的住,只怕她們難熬。「好吧,就在此休息一晚。」梁文真道。
眾人自然都想稍作休整,但梁文真對這裏是知根知底,自然多了幾分心思。但也正是因為知道底細,梁文真細細盤算一陣,終於沒有反對住店。
眾人下了車馬,酒保迎了上來,幫忙拴好馬匹,一陣拾掇,往酒店裏面走了去。梁文真多了個心眼兒,叮囑那身手不凡卻假裝不會功夫的馬車夫看守車馬。
酒店裏盡顯豪華氣派,卻空空蕩蕩,無人光顧。燭光昏黃,黑影重重,酒保迎上前來招呼,眾人訂好房間,圍坐兩桌,急急忙忙要叫菜。
「且慢,」梁文真阻止了眾人,卻對酒保道,「酒保,麻煩去把你們掌柜朱貴叫來。」酒保一臉疑惑,這客人真是奇怪,舟車勞頓,不忙着填飽肚子,卻要見掌柜的,還知道掌柜的大名,莫非得了哪個頭領推薦,是來梁山入伙的,但有幾個公人打扮,卻又不像。
酒保不敢遲疑,唯唯諾諾,退下去尋掌柜的來。
「梁兄弟,」蔣兆一臉疑惑,道,「我真是不明白,我等都餓得打緊,你不忙着叫菜,卻要見掌柜,這是什麼道理?」「對呀,對呀。」一陣應和,大家都巴望着梁文真給出答案,梁文真卻笑而不語。各人一路早有默契,分了兩桌圍坐。
許晉見狀,道:「大家不必多問,梁兄弟這樣做必是有他的道理。現在很多黑店,賣人肉包子的不少,小心為上。再說,梁兄弟認識掌柜,交代下打個折頭也是好的。」
梁文真淡淡一笑,道:「還是許二爺最懂梁某人的心思。」
談話間,掌柜朱貴已然笑盈盈走將上來。只見他身材高大,相貌魁宏,顴骨高聳,捋着那三叉黃須在梁文真身後站定,道:「請問是哪位客官找小的,又是所為何事?」
梁文真見他與《水滸》所描繪的朱貴,毫無二致,用食指勾一勾,示意那掌柜低下身子來,湊在他耳邊,低語道:「朱貴兄,是在下尋你來的。我等只是來吃個飯,投宿一宿,不應該加的調料,那不要胡亂加了,不應該打得算盤,也不要打了。」
那朱貴駭了一跳,尋思到,這個人不知什麼來頭,似乎對這裏知根知底。他既然知道,便一定會銀針刺探,不可胡亂加藥,只能另作計較。如今不知他的底細,切不可隨意傷人,當想個萬全之策,活捉了,問明情由。
「怎麼,掌柜的不明白我的意思麼?」梁文真笑道,「要不要我再說地清楚明白一些?」
「哦,」朱貴笑將起來,道,「客官,失禮失禮。剛才小的是想要怎麼安排客官的飯菜,一定要包你滿意,且不可怠慢了一眾好漢啊。」
一桌人都笑了,許凡調笑道:「喲,梁哥哥,連這掌柜的都知道你是好漢了,看來你早已經是聲名遠播啊!」
朱貴淡淡一下,作揖轉身告辭,吩咐廚房備餐,叮囑了千萬不要加蒙汗藥,說對方領頭的是一位身份奇怪之人,對酒店底細了如指掌,萬一被他察覺,依此時對方人馬,打鬥起來恐怕是自討苦吃。
朱貴吩咐完畢,仔細思量,見是官家車馬,又人多勢眾,必是有利可圖,但那神秘客人,定不是盞省油的燈,雖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卻還是射箭葦叢,報有肥羊到,請求增援,確保萬無一失。
上了菜,眾人迫不及待。為求萬無一失,梁文真喝住眾人,道:「等等!」從袖中取出銀針刺探,眾人見狀,紛紛點頭叫好,不多時便證明飯菜都沒有問題,眾人這才開始吃將起來。
「誒,幹嘛這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許凡不屑道,「我等可是官家的車馬,就算這是一家黑店,匪人斷不敢胡作非為。」
梁文真警惕地往周遭一看,確定無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各位有所不知啊,此處乃是梁山賊人的接應點。不然這荒郊野嶺,何來如此上等的酒店。」
眾人一聽,駭了一跳,頓覺可怖。「此話當真?那梁兄弟有何打算?」許晉問道,「是啊,是啊。」眾人紛紛應和,鄰桌也湊將過來,欲要聽梁文真的主意。
「千真萬確。我本不打算這麼早告訴大家,怕影響大家胃口,想等吃完再從長計議。」梁文真頓了頓道,「但是事到如今,我就先說了。明日一定會有援兵趕到,我們快些吃了,早點兒歇下,派人巡邏看好車馬,明日一早便趕路。一定要趕在援兵到來之前,否則就麻煩了。」
「據貧道看來,此間酒店的夥計掌柜,神色間確然有異,未安好心,梁兄弟謹慎小心,十分有理。」一向喜歡清靜,不肯跟大夥嬉鬧和外出遊玩的老道玄清,此時亦看出此間殺氣,開口支持梁文真。
眾人雖有遲疑,但因為梁文真一向足智多謀,且從未失過算計,因而也寧信其有。梁文真安排了人手,交代清楚看守車馬與巡邏事宜,示意眾人散去,大家這才匆匆吃了頓飯,急忙忙趕回去歇息,並照安排看守車馬,巡查房間。大夥早早休息,養好精神。
這一切當然朱貴看在眼裏,知曉得一清二楚,因而他本欲夜襲眾人,對車馬動手腳的盤算又落了空,只得干着急。又心想,還好明日一早便有頭領帶了人馬到來,當是不會讓肥羊飛出手掌心。
怎料想第二天一大早,梁文真一行便收拾了繼續趕路。朱貴聞訊,急忙起床,匆匆收拾了去見梁文真,欲意阻攔,給援軍拖延時間。
「喲,客官,怎麼這麼早就要走?天還沒亮呢。」朱貴一面迎上前,一面對梁文真道,「不如再歇歇腳,吃個早飯吧?」
「此去東京,路途遙遠,當是不宜耽擱,謝過朱掌柜的好意。」梁文真語畢,對眾人道,「眾兄弟,即刻啟程吧。」語畢跳上了一匹棕黃色高頭大馬。不坐馬車是為了更好觀察周遭情形,殿後確保安全。
「誒誒誒。」朱貴欲要上前阻攔,一行人卻已經開動,並不理會與他。朱貴扎在車隊中央,見到嘴的肥肉,就這麼眼睜睜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過去了,心中實在難受,嘆一口氣,道:「也不知這貨甚麼來頭,居然如此滑頭,但願寨中頭領快點兒到,說不定還可以追上。」
轉身進屋,派了個嘍囉悄悄尾隨,並叮囑:「五里之內,若不遇寨中人馬追趕上來,便折回。」嘍囉領命而去,朱貴行至港口,獨坐亭中,悵然苦等。
不多時,便聽嘩嘩水聲,朱貴抬眼眺望,見一群小舟飛一般到來,約莫十二來只,每一舟上大約有四五個人,足有百人。朱貴連忙上前揮手,眾人加快速度,往岸邊趕來。
上得岸來,領頭的乃是赤發鬼劉唐,活閻王阮小七。朱貴上前便道:「二位頭領總算來了,快快隨我去追那伙人,他們一早便出發了。」「好幾日沒開張,兄弟們上,沒的走了寶不成。」劉唐阮小七發一聲喊。「噢噢——」,眾嘍囉回應。
朱貴又對眾人道:「我等先去追趕,眾位隨後,儘快趕上來接應。」劉唐阮小七不等說完,三人一路奔着往南山酒店去取了馬,加快速度,馬不停蹄,往前追了去。
梁文真一眾人等行了二三里路,見沒有甚麼異樣情形發生,不由慢慢歡聲笑語起來,且行且歌,大有逃過一劫後的喜悅。有的對梁文真的謹慎小心,哂然失笑,這大路朝天,光天化日,哪來的強人剪徑。
危險已然迫近,一行眾人遭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