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酒席上,賀知章仍大讚李白的《蜀道難》高山流水,道李白是謫仙人,是太白金星下凡。李白因遇到知音而激動,稱以後將謫仙人當作自己的名號。梁文真說在他海外鄉下,《靜夜思》因朗朗上口,連三歲小兒都會吟誦。賀知章表示懷疑,梁文真解釋是教育部要求編寫進教材,所以如此。李白將海外的教育部尚書引為知音。賀知章問起李白的求學和家庭狀況,在酒席上考察他人人品,並非現代人所獨創。李白此前已向唐玄宗獻上《大獵賦》,因行狀不夠光明磊落,並不實話說出。梁文真得知張九齡在朝中任職,大感意外,稱張九齡千古名相,一時說漏嘴,只好胡編曾到過他家,算命他會成為名相。賀知章心覺事關重大,道明日一早向皇上稟報,因人才難得,不可浪費。結賬時,賀知章未帶夠銀兩,以御賜金龜抵賬,李白梁文真搶買單而不得。金龜換美酒乃是一樁文壇佳話,梁文真有幸相逢。
「賀老,謫仙人,兩位先行,我還須找個客棧,將一眾人安頓下來。」梁文真向賀知章李白告辭道。「近處便有幾間乾淨客棧,梁兄弟前去便可。謫仙人呢?可曾尋好住所?」賀知章問道。「李白也是今日到的長安,便隨梁兄弟一道去找客棧罷,賀老慢行。」李白停下腳步道。「好,各位,明日我便打發下人來尋你等,告辭了。」賀知章的馬車早已由書童備好,上車之後,駕車而去。
「前頭有一間悅來客棧,謫仙人,我們一道去看看。」梁文真道。「好,今夜還要與梁兄弟痛飲一場。」李白已有七八分酒意,欣然道,轉身在前引路。梁文真招手,示意許凡過來,低聲吩咐他取一根金條,回頭去將賀知章抵賬的金龜換來給他。許凡得令,回去酒肆找掌柜的交涉。這個金龜不要說是皇上御賜,即便尋常黃金製品,若帶回二十一世紀,因為原屬於賀知章,也是大大值錢,豈可將它給酒肆當酒錢。
不須拿金龜到拍賣行拍賣,只須拍下照片,傳上網絡,註明是「唐朝賀知章金龜換美酒之金龜」,即刻有大把富豪,上門搶買。自然,事先須請一些專家鑑定一番,但專家如何能鑑定出此金龜乃是唐朝之物,還是賀知章所有呢?這可是絕無可能之事。但這卻也不難,二十一世紀之初的專家,好吃好飲,私下給一些銀兩,必然出賣良知。但自己所賣金龜,是唐玄宗御賜賀知章的金龜,卻是千真萬確,可謂童叟無欺,對得起良心。梁文真行路之間,作如此思量,嘴角浮現出詭異笑容。
「梁郎,你笑甚麼哩?」許苗茵疑惑問道。自家的郎君時時有驚人之舉,先前竟說他到過張九齡在韶州的家,還給張九齡的八字批過命,都不知是真是假。「我在想我等運氣端的是好,來到此間,便遇到賀老和詩仙李白,又且事事順利,再不能要求更好的了。」梁文真道。「梁哥哥,貨到手了。」許凡在後追上來道。「凡哥辦事,越來越得力了。」梁文真伸手將許凡握在手中的金龜接過,隨手揣入懷中,不讓其餘人看見。
眾人進到客棧,一陣忙亂,總算安頓下來。梁文真正欲召集眾人,商議一番,告知一些注意事項,以免露出馬腳,不料李白過來,拉他到客棧一樓的餐廳中飲酒。李白盛情相邀,豈可拒絕,梁文真便叫上魯智深林沖武松楊雄,以及牛仁許凡趙民等人,一道下樓飲酒。許苗茵李師師等人忙於洗漱整理,無暇他顧。
「李白,洒家從來不讀書,卻也聽說過你,嚇,你的名氣比皇帝還大!」魯智深一碗酒飲完,粗聲道。「名氣大有甚麼用?!我謫仙人還不是奔波多年,鬱郁然不得志哉。」李白嘆道。「謫仙人哪,依梁某看,還是不必追求官封富貴,在家過平淡日子的好。你的一生已經註定,何必追求鏡中花水中月。」梁文真勸解道。
「梁兄弟此言差矣。人生在世,便須奮發前行。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若如梁兄弟所言,各安天命,不思進取,活來又有甚麼趣味?!」李白不以為然,意氣風發道。「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家團聚,平平淡淡才是真。皇帝因為昇平日久,耽於享受,社稷便日漸腐朽,亂局已成,動盪來臨。雖則賀老有意舉薦於你,但不可抱太大希望。」梁文真仍堅持自己觀點道。
「我李白滿腹經綸,文能安邦定國,如今賀老又有意提攜,還怕無錦繡前程。即便此次無果,還有下次。李白好友高適兄弟曾有詩云: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梁兄弟,可是這般道理?」李白舉杯一飲而盡,激昂道。「謫仙人說的也在理,若人人都不追求進步,社稷又如何向前發展。但在我鄉下,有一句老話,這句話自然太過絕對,甚至實則是屁話,卻有時頗合道理。這句話便是性格決定命運。如謫仙人這般灑脫不羈,又不肯向權貴低頭彎腰,一身傲骨,何必要進入官場,自取其辱。」梁文真懇切道。
「官場之腐敗齷蹉,我李白如何不知。但吾輩傲然挺立天地之間,一身浩然之氣,尋常宵小燕雀,安敢肆意詆毀,參天大樹,蚍蜉安能撼動。只須得遇明主,授予斧鉞,剪除奸佞,任我殺伐,彼等自是望風披靡。吾輩鯤鵬沖天,大展鴻鵠之志,豈不快哉!」李白話語爽朗,一腔豪邁道。「謫仙人呀,來,飲酒。話是這般說,官場自有一套潛規則,不適合你玩,休要抱太大希望,最好打消此念。」梁文真端碗敬酒,又與魯智深林沖武松等人致意。
「多謝梁兄弟忠言。」李白說罷,一飲而盡。「祝李詩仙人生得意,我們須盡歡。」梁文真也痛快飲酒。這個李白,未來被唐玄宗召入宮封為翰林待詔,負責為皇帝寫應景文章,歌功頌德之詩,卻又不久被排擠,三年後即被唐玄宗「賜金放還」,與其性格有莫大關係。唐玄宗此人聰明絕頂,不授予他其它官職,讓他有所作為,應是十分了解李白的性格與能力。
當夜,梁文真等人與李白天南海北閒談,酒飲過幾埕,話說過幾筐,直到子時方才散去,各自回房歇息,一夜無話。梁文真尋思明日一早到長安各處閒逛,熟悉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最好能夠看中一門營生,比如經營酒肆,讓魯智深林沖等人能夠在長安安身立命。當然,萬不可做酒肆生意,否則以魯智深武松的性子,大吃大飲,早晚虧損一空,斷了生活來源。
話不絮煩。翌日一早,賀知章早朝之後,專門奏報求見皇上。唐玄宗李隆基在御書房召見,賀知章便將昨日遇到梁文真李白之事,備細敘述一通。「聽卿所言,這位梁文真功夫了得,文采亦不差,倒是個人才。」李隆基道。「他的隨行之人,道他有未卜先知之能,他亦自言曾給張曲江卜算過,乃是千古名相。陛下,你道可信不可信?」賀知章道。「此子應有識人之能,是否當真有道家卦卜之能,還未可知。張曲江風度翩翩,處事有條不紊,文章樸實不華,嚴謹端莊,朕已注意他許久了,正欲用他為相。賀卿家,你明日便安排這位姓梁的來見朕罷。」李隆基嗓音尖銳,中氣不足一般道。五十歲的李隆基做了多年的太平皇帝,身體此時還算健朗,已是十分不易。
「李白詩名遠播,昨日老臣讀他的《蜀道難》一詩,氣勢非凡,有謫仙人之風,陛下卻不見他一見麼?」賀知章道。「李白之名,朕聽聞已久。他的文采自然不俗,前時狩獵,還親來獻上《大獵賦》,足見其急於晉身之欲。讀其詩文,氣勢如虹,可見其人天性自由奔放,但必然孟浪有餘,嚴謹不足,難以擔任大事。」李隆基道。當年聯手太平公主發動「唐隆政變」,兩年後登基為帝,到如今已是二十四年之久,足見李隆基不但多才多藝,而且英明果斷,聰慧過人。一番勵精圖治,任用賢能,唐朝在他手中煥發生機,開創了開元盛世。
如此一位傳奇皇帝李隆基,說他是昏君,又不全是,他至少開創了一個開元盛世;說他不是昏君,卻又因他的怠政,寵愛楊貴妃,寵信奸臣李林甫楊國忠等,帶來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唐朝衰落自此而始。但其人聰明敏銳,卻是毋庸置疑,他一眼便看出李白之能與不能,桀驁不馴的性格之下,缺乏處事嚴謹。即便之後因為其他人的力薦,李隆基召李白入宮,也是本着人盡其才,讓他做一個區區待詔,卻不授予實權官職,便是為此。
賀知章辭別唐玄宗出宮,駕車前去昨日飲酒近處,不費許多功夫,便打聽到梁文真等人所住客棧。可惜梁文真一行與李白都外出遊玩,不在客棧之中。賀知章便在客棧中飲茶等候,一個時辰之後,梁文真一行才姍姍回來。「謫仙人,梁兄弟,老夫今日見過聖上,可惜事情未能如意。」賀知章待梁文真李白坐下飲茶,方才開門見山道。
「果如梁兄弟所言,不可抱太大希望乎?聖上無意召用李白?」李白一聽,面色微變道。「聖上提及,他已讀過謫仙人的《大獵賦》,認為謫仙人文采斐然,實在難得,但朝廷自有用人之道,不可亂了成例。」賀知章道。「原來如此。多謝賀老為李白美言,明日李白便要離開長安遠遊,不能登門拜謝,在此以茶代酒,敬賀老一杯。」李白舉杯致意道。
「謫仙人之才,可驚天人,大可不必就此灰心,他日聖上或改變心意,也未可知。謫仙人一路平安。」賀知章也舉杯道。「李白自會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增廣見識,他日若有報國之門,定當供聖上驅策。」李白一飲而盡道。「恭祝李詩仙前程萬里,萬事順意。」梁文真祝福道。「上酒罷,飲茶卻有甚麼意思。」武松過來道。「是了,梁兄弟不可飲酒,老夫正要與你一道,去見張曲江哩。」賀知章道。
「好,我不飲酒便是。武二哥魯大哥,你等點來酒菜,與李詩仙痛飲一場,我與賀老吃過外出。」梁文真道。魯智深武松自然不會客氣,叫過來掌柜,要他上酒上菜。掌柜的為難,許多菜品客棧並不提供,魯智深要他去外面酒肆買來。
失意的李白正要借酒消愁,碰到魯智深武松兩個豪飲之輩,再合適不過。酒菜甫一上來,眾人便推杯換盞,么三喝四,吃飲起來。林沖楊雄牛仁也是十分豪爽之人,便是許凡趙民兩個後生,亦活潑多話,一時令李白心胸大開,忘卻了憂愁。
賀知章與梁文真吃過兩碗飯,便招呼書童備車,離開客棧,往城西張九齡府上而去。張九齡聽聞工部尚書來到,出來迎接,見他帶來一個三十幾歲的漢子,心中疑惑。三人在茶几邊坐定,一名丫環端茶倒水,鋪上果品,賀知章方才向張九齡介紹梁文真。
「這位梁文真兄弟是老夫昨日相識,他剛到長安來,攀談間得知他文武雙全。老夫可是親眼見過他的功夫,文才也頗高。老夫帶他來見曲江,是因他是曲江的鄉親。」賀知章道。「張公,晚輩梁文真拜見!」梁文真站起,再次施禮道。「哦,原來是鄉親,免禮,請坐,請坐。」張九齡客氣道。年近六十,一派溫文儒雅,寵辱不驚的風範,十分平易近人。
「晚輩來自海外,但祖上原是嶺南人氏,年前還曾到嶺南尋根問祖,路經張公的家鄉韶州。」梁文真道。「這位梁兄弟十分有趣,他道曾給曲江老弟算過命,算到老弟是千古名相。哈哈哈哈,這不便是說,曲江老弟不久便要出任宰相了。」賀知章笑道。「哦,梁兄弟還有卜算之能?」張九齡問道。「在小的事上,晚輩不敢說能夠算出,但大事上無有不知。」梁文真淡然道。為引起張九齡的重視,梁文真這次可是厚起臉皮,胡吹大氣起來。
「未來之事,若要你卜算一卦,證明靈驗與否,卻須時日。但若不卜算,又難言你的卜算準與不准。」張九齡沉吟道。「張公,晚輩說一事,准與不准,日後自然分曉。」梁文真道。「哦,梁兄弟說來一聽。」張九齡道。「張公應見過安祿山,曾勸諫皇上,此人面有謀反之相,狼子野心,應殺之以絕後患。」梁文真道。「此事你如何得知?安祿山如今坐擁重鎮,我當時所奏之言,乃是機密,不可外傳。」張九齡一聽,面色一凜道。
梁文真能將張九齡奏請殺掉安祿山的機密諫言說出,嚇了張九齡一跳,能否獲得張九齡的信任,以將魯智深林沖等人託付於他,以及如何面對聰明絕頂的唐玄宗。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