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梁文真等到了黃允從皇宮出來,佈置了重要任務,明後兩日,只要道君皇帝一進入地道,便發出訊息。當夜行動前的準備會議,梁文真把全盤計劃道出,便是要炸地道將皇上困在裏面,餓他兩日,再由梁文真出面救出,以讓皇上感恩而取消取締華夏公司的計劃。整個行動分幾步進行,今夜是第一步,埋放炸藥。行動隊內部發生爭吵,聽說要炸皇上,牛仁蔣兆顧慮重重。經過分析和鼓動,終於統一思想。時間已到,行到開始。
梁文真一聲「行動」令下,除許良外,各個跟隨玄道長前往生產辦公基地,從防範森嚴的炸藥配製車間,領取到兩份炸藥。這種炸藥威力強大,是之前試製出來,用於原材料礦石的開採。雖然夜已三更,但梁文真不許騎馬行動,為的是怕引人驚覺。
去到事前選好地點,梁文真指揮蔣兆楊旬許凡趙民分頭行事,要求安放必須隱蔽,在近期不能被人發覺,更須注意防潮,保證引線乾燥,以免到時點火不着,將造成整個行動失敗。
梁文真帶同牛仁,等待兩組隊員安放好後,做最後的檢查。玄道長未曾隨同來到,乃是勘測地道時,他曾參與,對地點地形了如指掌,在第二步行動時親臨協調即可。
第二日,梁文真在皇宮大門對過的茶樓飲茶,喝了一壺又一壺,茅廁上了一趟又趟,隔一會望一下窗對面的高牆,始終沒有黃允的身影出現。夜色之下,皇宮燈火輝煌,街巷處處,萬家燈火,東京市民都正在吃着熱乎乎的飯菜,之後洗過熱水腳,便要上床睡覺。茶樓的夥計已催過幾回,打烊時間已到,梁文真最後終於結賬離去。又去會齊蔣兆楊旬等人,回府將息。
第三日,又是一段漫長的等待,梁文真心下思量,只怕要多等一日,今日看來沒有動靜,如今已是午後申時,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下來。起身正欲上茅廁放水,行走間掃視對面,皇宮城牆上方出現一個身影,正有意無意地晃動手中紅色手絹,梁文真細看,那身形應是黃允無疑。拿出鏡子發射光線過去,可太陽就快落山,已照不到茶樓。情急之下,梁文真找來小二,點了個火把,才知會到了黃允。
第四日,早朝時間已到,朝中文武百官在大慶殿門口等候許久,殿門遲遲不開,最後卻傳來今日不早朝的消息,只好紛紛打道回府,或去各部衙門當值。劉貴妃前幾日月事來了,心情頗煩躁,皇上幾日不曾到寢宮來,按往常慣例,一般最多三日不見,到昨日便該來與她談詩論詞,欣賞畫作。遣了一名宮女侍婢出去探聽,此時來報:「貴妃娘娘,陛下從昨日到如今都不見蹤影,公公們到處找哩,因被太后責怪,各個都驚慌。」劉貴妃一聽,道:「此事不可四處亂說,說不得向往時一般出宮辦事,過一兩日便回。」劉貴妃立即起身出門,去找大太監楊戩。
道君皇帝喜愛外頭一個青ll樓女子,宮中妃嬪多有聽聞,但皇上興致起時,出去廝混玩樂,並不會耽誤早朝,這個時辰應早朝已畢。如今時近晌午,還不見皇上蹤影,事不尋常。皇宮中各人各司其職,表面波瀾不驚,但已是人心惶惶。
又過一日,早朝還是取消,朝中百官已議論紛紛,若是哪幾日暫停早朝,便該提前發佈告示,不須文武大員們五更起來,冒了寒冷,去到皇宮站等一兩個時辰,腰酸腿痛的,才知曉皇上今日不早朝。皇宮中楊戩梁師成苦無對策,只能派出一些精幹太監,出外查訪。劉貴妃端坐梳妝枱前,披頭散髮,無心打扮。兩三個宮女侍立一旁,小心翼翼,擔心一個不小心,惹來責罵。
第二日,蔡太師找到何執中,二人密談之後,一起去到皇宮,要求面見皇上,有緊要事稟報。楊戩道陛下正在靜心創作一幅前無古人的繪畫,不可打擾。蔡何二人不信,詰問間楊戩百般推託,死活不肯通傳,御書房門前還站立兩個侍衛,不讓人靠近。太子趙桓也來向父皇請安,遇到同樣的阻攔。鄆王趙楷,燕王趙俁,越王趙偲等已居宮外的王爺,此時孝心大發,絡繹到皇宮向父皇請安。
刑部尚書郭知章此時在禁軍的白虎堂中,與太尉高俅密談。「高太尉,時間已到,當真暫緩採取行動,查抄華夏公司麼?」郭大人問。「行動時刻乃皇上所定,但事前不跟皇上通氣,只怕不妥。皇上已兩日未曾露面,本官不敢擅自定奪。」高太尉心內忐忑道。「太尉可知皇上因何事不早朝?」郭大人又問。「蔡太師只道是皇上醉心繪畫,不讓外界打擾,聽他語氣,似不象因為此事。本官卻也不知何事。」高俅道。
奴家莫非已年老色衰,皇上早已經忘記奴家,書信已送出幾日,如何沒有一點回音。李師師淡妝素雅,有如幽谷蘭花,端詳鏡中自家的模樣,心中落寞。皇上**佳麗無數,哪個不青春妙齡,正值芳華,妖艷多姿,怎還會掛念奴家。雖然決心不再與任何恩客相會,但梁郎懇求奴家為他牽線搭橋,當面說清楚華夏公司實際狀況,求得皇上諒解,卻不能不幫。
這幾日來早已思慮籌謀安定,只須皇上一到,便派小廝快馬報到梁郎處,好讓他前來見機行事。但,但若是道君皇帝要跟奴家歡好,卻該如何拒絕。李師師想及此處,芳心忐忑,臉龐發熱。奴家已立心從良,相信皇上不會強求,奴家過往與皇上的甜蜜柔情,只當是美好回憶,永留心中,以為紀念。梁郎當下深陷困境,能親來懇求奴家,可見心系奴家,並非對奴家毫無情分。這冤家卻道未來奴家在國破之時,會顛沛流落於江南,編些嚇人胡話要奴家告知地道之事。大宋繁華,四海昇平,哪有國亡之虞。「噗嗤——」李師師心中甜蜜,不由笑出。轉念又想,梁郎如今狀況如何,梁府與華夏公司是否已經出事,自家一直在鎮安坊中呆等,一無所知。不行,須出去探個明白。李師師即刻心下慌亂,叫上使女海棠,吩咐車夫備了車馬,出門而去。
李師師的馬車路經華夏公司的生產辦公基地時,李師師忙叫車夫停住,拉起窗簾,向外張望。大門的鐵柵欄關閉,可以看見基地裏面不少工人走動,有推了簡易兩輪車搬運東西的,有手拿單據記錄的,有扛了工具的。大門邊崗亭中的門衛,昏昏欲睡,有時突然驚醒,起身四周望了望,又安坐椅上,翻看一本出入登記冊。
生產正常,想必目前還沒有出事。李師師放下心來,剛想吩咐車夫轉去街市,想到處逛逛,又擔心沒見到梁文真,心內始終存個疙瘩。遂吩咐起駕,按原先的交代去到梁府。護院通報進去,許夫人一見是李師師,只道梁文真外出辦事,並不在府中。李師師本想進府等待,卻見許夫人沒有請進去之意,客套兩句,便告辭而去。許夫人望向李師師的車,低聲罵了句「狐狸精!」怏怏不樂回身進府。
話分兩頭。當日梁文真得到黃允訊息,出了茶樓飛身上馬,找到候在地道路線上某處的玄道長,告知開始偵測。玄道長立即伏地,用一個中空竹筒擺在地上,湊近耳朵細聽。梁文真進入附近一個塔樓,拾級盤旋而上,到第四層停下。玄道長見到出現在塔樓迴廊的梁文真,搖了搖手,又繼續用竹筒偵聽地道動靜。梁文真極目遠處,民居錯落之間,樹木青翠蔥蘢,雞犬相聞,小街上行人寥寥,貨郎挑擔吆喝叫賣。
即刻便要做一樁大事,若是如今罷手,尚來得及,但一旦退縮,從此便要走上流亡天涯之路。來到這個時代,早已經不抱回去的希望。原來的時代,已經進入信息時代,科技高度發達,但說讓時間倒流,或穿越回去,那是沒有絲毫可能。看科普讀物,宇宙大爆炸開始之後,時間開始,漫漫歷史長河,每一樣物體變化,生命從孕育到結束,都是其中的一瞬間,而且不可逆轉。自己的遭際,在理論上是不可能,但人類面對浩瀚宇宙,所知的知識少得可憐,恐怕就如一隻螞蟻和大象的對比。宇宙的力量超出人類的想像,可以將一個物體,這回是不走運的自己,帶入了時間逆轉的通道,硬生生從一個節點,轉移到另一個節點。
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的渺小,便任人宰割,即便於宇宙來說,個人的一生,實際上是毫不起眼的一瞬,正因如此,更要珍惜這一瞬間,按自己的意志而生,按自己的願望去活。管他是神仙佛祖,天皇老子,施加到自己頭上的逼迫,要斷自己的活路,便要毫不猶豫的擊碎。梁文真揮出一拳,全身之力凝於一點,便如對敵時使出的詠春寸拳,威力驚人。可惜此時攻擊的是空氣,無聲無息。
「梁總——」玄道長的呼喊,把梁文真拽回了現實。見到玄道長正上下揮動手臂,梁文真立即掏出紅色長巾,揮動起來。過了一陣,難熬的一陣,聽到兩聲沉悶的爆炸聲,梁文真匆匆跑下了塔樓。
樹林中,預先定好的爆炸乙點,蔣兆許凡會同楊旬趙民,正圍在一個大坑中,坑中牛仁正奮力挖土,梁文真則坐在近處一塊大石上,焦急等待,時不時走過去,察看開挖進度。爆炸地點選取恰當,兩聲巨響,雖驚動了不遠處的家居和商戶,有些人跑出來看,見再無異樣動靜,疑惑中又轉身回去,並沒有人來到爆炸點查看究竟。半柱香功夫,許凡招手示意,已有進展。梁文真趕緊上前,見牛仁正將一根竹筒往一個細小的洞中捅去。
梁文真跳下土坑,往竹筒看去,黑漆漆的,毫無亮光。梁文真退後,無語站立,蔣兆許凡趙民楊旬輪番上前,想從竹筒中看出甚麼,可惜狀況一般無二。「牛大哥,洞確實打通了麼?可別把人憋死了。」許凡心生疑問。「確實是通了,我牛仁以前可是採過鐵礦,做過工頭的人。」牛仁手拿一條長帕,一邊擦汗一邊道。
「裏面可有人在?」梁文真上前向竹筒連喊幾聲,久久沒有回應。換了蔣兆上前,呼叫許久,狀況同樣如此。「皇上會不會已炸死在裏面?」楊旬低聲道。眾人一聽,望向梁文真。
「做甚麼事,都應當做好最壞打算。」梁文真此時不得不開口,續道:「炸藥的威力,我相信凡哥民哥都十分清楚,將人炸死了,並不稀奇。何況因為震動,跌落石塊甚麼的,把人砸死,各中意外,都是難以避免的。」梁文真此時不能光挑好的說,為了鼓動兄弟們,便掩蓋可能的最糟的後果,不是長久之計。
七百年後的林肯說:「你可以在某個時段欺騙所有人,你也可以長時期欺騙一部分人,但你絕對無法在所有時間裏欺騙所有人。」梁文真作為華夏公司總經理,是一幫追隨他的兄弟們的領袖,精神核心,深知要做大事,不能靠瞞和騙的手段,結果正義,不代表程序正義,不擇手段的肥料,只會結出罪惡之花。
眾人聽梁文真言畢,一時寂靜。良久,蔣兆問道:「梁總,那麼我們可有後續計劃?」其實不問,梁文真對行動失敗的後路,早就思慮已定。「炸死了皇帝,我們便須立即帶齊人馬,收拾細軟,先到薊州,然後去到東海邊,乘船南下。」梁文真平靜道。
「逃亡海外?」眾人大吃一驚,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道君皇帝生死未卜,目前情況十有八九已被炸死,梁文真等人要走上逃亡之路,但至少比被朝廷剷除的結局要好得多。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