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官復原職的林楓在早朝上意氣風發,說起與梁文真的最初相識,是在山東清河縣許家莊。當時自稱從海外流落到山東的梁文真,被人污為災星,為證明自己,施展剖腹助產之術,救下母牛和牛崽,技驚四座。又說起梁文真在東京鎮安坊散佈歪理邪說,指大地是個球體,圍繞太陽而轉。東京百姓流傳,太子太傅梁文真能夠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因禍得福,華夏公司旗下的仁濟堂藥品暢銷,可惜玻璃生意虧損嚴重,難以回天。盧俊義在梁山呆了兩個月,回到北京家中後被捕,因通匪證據不足,判以流放沙門島。事情一如水滸描述,燕青救主,之後石秀刑場救盧俊義,梁山攻打北京。道君皇帝為看梁文真的笑話,去大牢探望梁文真,卻反被梁文真譏諷,皇上驕奢淫逸,不過是冢中枯骨。道君皇帝大怒,仍不甘心,問起梁文真有甚麼手段,迷得李師師痴心追隨。梁文真答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道君皇帝爭風吃醋,輕佻不端,怎能明白。林楓父母來到北京,要去梁府看望許太公一家。
「夫人,有三位客人來訪,其中的一個是林大學士。」護院見過林楓,向許夫人通傳道。「那孽畜來這裏做甚麼?!不要讓他進來。」許良在旁邊聽到,沒好氣道。梁文真的案子沒有絲毫進展,看不到放出來的希望,許良心情不好。「總須看看是為的何事,說不得他有辦法救文真出來。」許夫人說完,便向大門走去。許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林楓過去這般歹毒,如何會好心解救梁文真。許夫人眼見女婿身陷囹圄,束手無策,此時居然天真若此,可謂病急亂投醫。「指望他那個孽畜,休被他害得更慘才是。婦人當真頭髮長見識短!」許良低聲不滿道。從梁文真那裏學來這句話,許良不想想自己的頭髮也不短。
「大嫂,是我一家來看你們哩。家中的下人,這般沒有禮貌,還擋住不讓進,非要傳話甚麼的。」林許氏見到許夫人出來,高聲道。「是姑娘姑爺回家來做客,想不到呢!」許夫人熱情招呼道。一邊帶林許氏一家進府,一邊問起如何來到東京。
許夫人吩咐丫環上茶,林許氏和林萬中與許良見禮,許良客氣兩句,便走開回房去了。林許氏夫妻道要去看許太公和許太夫人,許夫人招呼他們坐下飲茶,她自會去告知太公等人來了客人。林許氏將禮物交予丫環,一家三口坐下。林許氏早已聽說,娘家自從有位姓梁的後生來家後,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已經富甲一方,如今看到梁府的氣派,才知果然不假。心中只是疑惑,大哥許良似乎甚為冷淡,自己一家又不是上門借錢,當真一朝富貴,便拿起架子,不想認窮親戚了麼。
「楓兒,怎麼不去找苗茵閒聊,杵在那裏象個木頭。」林許氏道。「娘親,表妹早已成親,我找她聊甚麼。」林楓面色不虞道。「甚麼?你表妹成親,我們卻沒有任何消息!」林楓之父林萬中大吃一驚道。「嫁的甚麼人家?一家當她寶貝。」林許氏問。「便是那個從外地到清河,那個姓梁的,如今犯事關在天牢,要被砍頭呢。」林楓一臉輕蔑道。
「大嫂,這是怎麼一回事?先前取消婚約,我們忍下,沒有說甚麼。侄女成親大事,也該告知我們一聲,都不願意我家知曉,怕我家送不起禮麼?」看見許夫人從樓上下來,林許氏起身出來,生氣質問道。
「苗茵她姑,東京到山東,天遠路頭長,來往傳信也來不及呢,這是叫我們為難不是。」許夫人早已料到有此一問,不慌不忙道。「阿爹,娘親,你倆身體還安康?女兒今日來看你們。」林許氏看見許太公許太夫人下樓,趕忙請安道。「爹爹阿娘好!」「外公外婆好!」林萬中父子問候道。
「你也不管管你生的孽畜,做過多少對不起我許家的事。」許太公一邊下樓,一邊冷聲道。「閨女來了,楓兒在哪?」許太夫人在丫環的攙扶下,顫顫巍巍下樓來。「外婆!」林楓走上前,欲去扶許太夫人。
「阿爹娘親,楓兒年少不懂事,做了甚麼錯事,可以教他走正路。過去大哥大嫂毀除婚約,我們也打過楓兒,教他做個好人。如今侄女成親,都不告知我們,是嫌棄女兒家窮,出不起禮錢還是怎的?」林許氏在父母面前,說起來便火氣大,眼圈微紅。「你那孽畜兒子狼心狗肺,差點害死苗茵,這是一般的錯事麼?不說他還想破壞我許家的生意,對付我許家。」許太公面紅脖子粗,厲聲罵道。
「女兒生的便是孽畜,女兒也該是畜生。阿爹,世上誰人沒個行差踏錯,當今皇上都曉得過去冤枉了我家楓兒,如今官復原職,是個翰林大學士,山東能出幾個這樣的。我家楓兒有出息,也給許家光宗耀祖。阿爹倒好,偏幫外人,偏幫一個砍頭鬼!」林許氏說時,潸然淚下。「娘子,何必說這些氣話。」林萬中道。他身材中等,穿褐色直裰,頭上戴個方巾,是個殷實之家的大爺模樣。
「他便做到宰相,老漢也不認這個外孫。你要來看老漢,老漢還認你這個女兒,那個孽畜,我許家沒這號歹毒之人。」許太公依舊不依不饒道。林楓身穿素袍,頭戴書生帽,一派風ll流倜儻的學士打扮,此時神情窘迫,臉色通紅,不敢吱聲。「死老頭子,怎的跟閨女這般說話,一家人扯得清麼?老不死的。」許太夫人怒道。
「娘親,既然阿爹不歡迎女兒一家,女兒不能與你多說說話。孩子他爹,楓兒,我們走!」林許氏眼中噙淚,轉身出門,林萬中林楓點頭告辭,默然跟隨而去。「姑媽,姑媽!」許大小姐在樓上呼喚,林許氏充耳不聞,已出到門外。
「將她家的東西拿回去!」許太公看見桌上的禮物,吩咐丫環道。丫環得令,提上禮物追出門外。林許氏接過禮物,出到大門外,隨手扔在地上,一家三口坐上來時的馬車,揚長而去。「這是作的甚麼孽啊!」許太夫人老淚縱橫,嘀咕道。
「大小姐快來,該你打牌。」許凡的未婚妻陳秋月在房中喚道。許大小姐見姑媽生氣離去,心中知曉是甚麼緣故,自己卻也管不了許多,於是回到房中馬吊桌邊,繼續打牌。自從山東回到東京,有白玉嬌華素梅相陪,加上陳秋月,夠了一台馬吊四個腳,閒暇無聊時,便心照不宣修築長城。扈三娘住在梁府中,原來在扈家莊時,除陳秋月外,其他三個佳人早已相識,住在一起一段時日,更加相熟相與。此時坐在一邊觀戰,扈三娘還承擔起端茶送水的任務,甚得姐妹們的喜愛。
梁文真在獄中受苦,該悲傷也悲傷過了,該想的辦法也想過了,婦人能有甚麼辦法,但日子總須過,何以解憂,唯有馬吊。好比現代的煙民認為,心情高興時,抽一支煙便是極爽;心情若是糟糕,那當然更須抽一支煙提神。馬吊的用途大致不差,苦悶絕望,打馬吊忘憂;心情舒暢快活,更要打馬吊以致賀。梁夫人許苗茵率領一眾佳人,昏天黑地打馬吊,便是出於這般道理。按說許苗茵和扈三娘都是練武之人,該當精神煥發,熱情高漲苦練功夫,預備前去劫牢,救出自家的郎君才是。但實質這種境況必定是小說家言,現實生活畢竟複雜得多,人終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還是肉眼凡胎的凡人。
佳人們卻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打馬吊,還會用現代人所謂的第六感,感知許良潘恬等人搭救梁文真一事的進展。各個心中暗自祈禱,希望神仙打救,將梁郎從天牢中放出來,一家團圓。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關勝被梁山捉去,隆冬季節,北京又傳來損兵折將的消息,聽說一名叫索超的猛將,亦被宋江所擒。朝中議論紛紛,各個向道君皇帝陳詞,指責將士不得力,連一股小小的梁山烏合之眾,都不能打贏,被人圍城,還能指望他們出擊剿滅賊匪不成。
大理寺連同刑部,為坐實梁文真的通匪之罪,派出許多人力偵察,卻一直沒有進展。但為讓皇上高興,兩個相關部門發揚釘子精神,不怕苦不怕累,一條道走到黑,鍥而不捨,繼續多方論證追查。
在二仙山時,梁文真被羅真人關過半年,天牢中的條件比起二仙山的鎖妖洞更加惡劣,梁文真卻不覺難忍,能夠自得其樂,利用狹小的空間,苦練功夫,常有更高的領悟。太子趙桓有機會便詢問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關於梁文真的案子進展如何,時時叮囑不可製造冤案,二位大員也怕太子他日得志,不敢胡來。
許良經常召集潘恬蔣兆楊旬,以及許凡趙民玄道長等人,在梁府中經常會議商討,尋求解救梁文真之道,可惜要他們與朝廷對抗,哪裏有那般能耐,因此每每無果而終。許夫人許大小姐扈三娘李師師,以及白玉嬌華素梅,甚至方琴,都曾去過天牢幾次,探視囚徒梁文真,送穿的吃的,自然少不了,但更主要的是精神上的撫慰,好讓失去自由的梁文真感覺到溫暖,不至於頹廢,進而自暴自棄。
道君皇帝有時想起,自家極有可能被人當傻子一般,玩弄於鼓掌,便氣不打一處來。自家貴為天子,竟然差點被人暗算炸死,是可忍孰不可忍。當日進入地道,去鎮安坊私會那賊婆娘李師師,誰料地道轟然崩塌,定是被預先設局,特意爆炸所致。梁文真那廝假惺惺道是塌方,將朕搭救,實則是陰險狡猾包藏禍心。朕便不信,若不是他的華夏公司面臨取締,朕如何會這般巧,碰上此等危險,又被他所救。可恨的是,此次事故,自家也只能對外聲稱是塌方所困,曉得內情的並無幾人。林楓少年英雄,才智過人,居然從中察覺到蛛絲馬跡,以梁文真所處局勢推論,必是此人設局自救之法,真當天下英雄都是傻子,被他玩弄。
大理寺與刑部卻是一班廢物不成,到如今都不能將梁文真入罪,好讓朕殺之,以解心頭之恨。道君皇帝焦慮,卻又不好對外明言,頒發旨意要搞嚴打,從重從快打擊犯罪,因這般做法,有損天子寬厚仁義之名。道君皇帝雖在國事上經常犯迷糊,卻明白此節道理。這日,看望過劉貴妃的大肚子,道君皇帝召來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催促儘快辦妥梁文真之案。二位大人本着負責任的精神,陳述若是證據不夠確鑿,恐予人口實,有損陛下英明云云。道君皇帝對這般說辭,耳朵都聽出了耳油,可惜不好反駁,只得任由他們。
時任太學學正的秦檜,是林楓的同年。一日,秦檜去拜訪頗得皇上欣賞的林楓大學士,二人仕途皆一帆風順,自然相談甚歡。「林學士,秦某虛長你幾歲,卻愚魯得多。有些事情還須向林學士請教。」秦檜道。「秦兄才學,在下佩服,有甚麼話,秦兄但說無妨。」林楓道。
「太子太傅梁文真既然有通匪之罪,如何審查許久,卻尚未佈告證據,殺之以警示天下。」秦檜問道。「秦兄,假作真時真亦假,世事紛繁,真相是甚麼並不緊要,緊要的是天要一個人生,便會令一個人生,天要一個人死,自會令一個人死。何必拘泥於證據,最終結局早已註定,只是等待時候來臨罷了。」林楓神神叨叨道。「林學士智識過人,難怪甚得皇上讚賞,秦某不及,受教了。」秦檜恭維道。
秦檜的出現,梁文真走上斷頭台之時,必然來得更快。可憐梁文真意外穿越時空,以為憑藉現代知識,在北宋末年能夠如魚得水,腰纏萬貫,美人環繞,享盡齊人之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將就此殞命。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