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旖拉着傾慕就要走。
傾慕卻定在原地,雙眼望着裝着天地聖旨的盒子,漆黑的眸光里一片清明。
仿佛他天生就有這種能力,無論場面多麼混亂、震撼、激盪人心、惶恐……等等,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裏獲得冷靜,並且理智地處理問題。
輕輕拂去沈歆旖的手,傾慕眼中帶着歉意。
沈歆旖面色一怔,眼眶似是有淚要滑出,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短短兩秒的時間,她的心從天堂墜入地獄:「你……」
傾慕緊抿着唇。
沈歆旖提了一口氣,再次抓住他的手臂,笑的卑微,帶着討好:「傾慕啊,我們不要想那麼多,就想一想眼前的,就自私一次,好不好?」
「君王,從來不可以為所欲為地做事。
君王,從來只能將最大的利益奉獻給國家跟子民。
不然,我如何配得起億萬子民的擁戴與敬仰?
寧國缺的從來不是皇帝,少了我一個,沒關係,晞兒跟他的後代都會補上!
但是天帝的空白聖旨,全世界都在缺貨,寧國好不容易有一份,我卻要拿來為之己用嗎?
如果我真的這麼做,我如何對得起登基大典上,我對國旗、對子民們許下的誓言?」
傾慕說的擲地有聲。
他的眼眶一圈一圈地紅了。
在用自己的壽命換取晞兒的時候,他是悲壯的,也化悲壯為力氣,更加用心全面地栽培晞兒。
這麼多年,他習慣了。
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所以對他來說,多活幾年沒什麼用。
沈歆旖崩潰地伸出手,將他往後猛地一推,弓起身子咆哮地哭喊道:「洛傾慕!你到底要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啊!」
雲軒含着淚跪下,不停地對着傾慕磕着頭:「陛下!請求您就自私這一回吧!請求您!」
邇邇子啊閣樓中聽見母后的咆哮,立即來到大殿!
望着茶几上大大小小的自帶仙氣的盒子,還有不停磕頭的雲軒,以及對峙狀態的父母,邇邇大驚失色!
他撲上前將傾慕擋在身後,惶恐道「母后!父皇縱有千般錯,您好好說。」
凌冽夫婦跟小五,從寢宮門口下車,就聽見沈歆旖在咆哮。
三人趕緊衝進屋子裏,看見此情此景,也是嚇得不輕!
傾慕夫婦恩愛多年、如膠似漆,何曾這般爭吵過?
「傾慕!」
雖然邇邇護着傾慕,但是凌冽依舊怒氣沖衝上前:「你怎麼能跟貝拉吵成這個樣子!你看你把她氣的!還不道歉!」
等凌冽邁着一雙大長腿衝到傾慕面前,揮拳想在傾慕肩頭輕輕捶一下給沈歆旖出氣的時候。
凌冽的手頓在半空中,揮不下去!
他看見傾慕的臉。
傾慕的臉上蓄滿了淚水,滿面漲紅,眼眶裏還有源源不斷的淚水奔涌而出。
傾慕的眼中沒有一切,只有沈歆旖。
可是他眼中的沈歆旖卻沁在自己的淚水與歉意里,深深淪陷。
沈歆旖崩潰地抱着腦袋哭起來。
小五衝上前一把抱住沈歆旖:「三嫂,不哭,不難受,不哭,三嫂,咱們不生氣,有什麼事情你說,小五給你做主!」
「這是怎麼了呀?」慕天星上前,又見甜甜躲在角落裏哭泣,她趕緊又把雲軒扶起來。
眼看着一個個都問不出,只有問雲軒:「豆豆,這是怎麼了?」
沈歆旖趴在小五的肩頭泣不成聲。
小五嚇壞了,不斷安撫:「三嫂,不哭,有委屈就說,三哥欺負你,我幫你揍他!」
傾慕緩過神來,立即瞪着雲軒。
雲軒明白傾慕的意思,卻錯開眼,頭一次忤逆了聖意,對着凌冽夫婦跪下哀求:「太上皇!太后!求求你們勸勸陛下吧!
海神閣下送來禮物,有一道天帝的空白聖旨!
皇后讓陛下將折去的壽命還回來,寫上去,陛下不肯啊!」
凌冽夫婦瞳孔一縮,心頭一跳!
邇邇的目光四下尋找,終於找到所謂的聖旨的盒子,他大步一跨上前抱住,當即咬破了手指,就要打開盒子將這件事情寫上去!
傾慕怒喝一聲:「邇邇!不許寫!」
邇邇身子一縮,流着淚回頭:「父皇!」
小五傻眼了,他望着傾慕:「三哥,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啊?這是喜事,是天大的喜事!你是不是瘋了啊?」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
難怪沈歆旖會跟傾慕鬧成這樣!
別說是她,就是邇邇跟小五也不能理解!
慕天星衝上前掄起拳頭狠狠砸在傾慕胸口:「你這個不孝子!你當真要看着我跟你父皇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今天這道聖旨,什麼都不許寫!
除非是寫將你折去的壽命還回來,否則,什麼都不許寫!
不許寫!不許寫!
你要是違背我們的意思,我就帶着貝拉,我們娘兒倆去雪山上住去,這輩子,你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見你!
不信你試試!你試試!」
凌冽雙腳立在原地,望着傾慕:「兒啊,你聽話。算父皇求你,好嗎?咱們一家人,長命百歲,團結恩愛,多好,是不是?」
傾慕兩眼一閉:「不行啊。」
沈歆旖嚎啕大哭起來,差一點在小五懷中暈過去。
傾慕抬手狠狠擦着淚,哽咽道:「秦始皇那麼偉大,可是地球沒了秦始皇依舊能轉。
同樣的道理,我洛傾慕政績再好、口碑再好,被世人夸的天花亂墜,又怎樣?
寧國沒了我,也依舊會發展下去。
但是誰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誰知道晞兒身上、或者晞兒的後代身上會發生什麼?
就算我看得開些,想着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他們那麼多。
但是,說的容易,做的難!
我就不是那種能徹底放手不管孩子的人啊!
天帝聖旨,送來給我,那就是我做主!
今天,任何人說的、做的不管用,唯有我寫什麼才是什麼!」
傾慕上前,拿過邇邇手中的盒子,上樓去了:「豆豆哥,把禮盒小心捧上來。」
沈歆旖大喊:「你今天要是不依我,我就跟你離婚!」
小五也跟着大喊:「你今天要是不依我們,我們全都跟你斷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