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本想到了晉陽再問劉協有關對於自己的安排,卻不想他人到了晉陽,劉協卻不在晉陽,從新上任的太原郡守杜畿那裏得知,早在司馬懿跟着漢安軍抵達晉陽的五日前,大漢天子劉協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緊的事情,匆匆交代了并州官員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後便帶着人趕回了長安。
「事情好像挺要緊,主公走的時候身邊只帶了千餘騎兵,大隊人馬也是在昨日才啟程返回長安。」杜畿對司馬懿說道。
司馬懿有些納悶,沒聽說長安有什麼問題呀?要說以前還有個胡人南下的隱患存在,可如今鮮卑人被打跑,匈奴人也即將被遣散到各地,長安的周邊已經沒有什麼具有威脅的存在,難道是朝堂上出了什麼變故?不應該啊,唯一有可能與劉協爭位的少帝早就不在人世。即便真有人心存不軌,可法衍、張松那些統領朝廷耳目的人能無動於衷?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劉協匆匆趕回長安,一刻都不願耽擱?帶着這個疑問,司馬懿回到軍中。漢安軍的安排已經下來,正合司馬懿心意,劉協將漢安軍安排在了巴蜀,在負責穩定恢復巴蜀民生的同時,監視荊南劉備的動向。而馬超的伏波軍,則負責護送夏侯淵、于禁返回徐州,在把人送回以後伏波軍駐守蕭關,監視徐州曹操的動向。至於濮陽的安全,劉協安排龐德率領天子親軍中的驍騎營暫時負責,待朝廷財政有了富餘以後,又一支新軍的建立似乎已是板上釘釘。
「仲達,想什麼呢?」在率軍前往巴蜀駐地的路上,趙雲見司馬懿一路上愁眉不展,不由納悶的問道。
「哦,還是想不通主公為何突然匆匆趕回長安。子龍,你說長安會出什麼大事?值得主公這樣着急?」司馬懿聞言問道。
「……你是在想這事?早說啊,你別瞎琢磨了,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倒是說說,是什麼原因?」
「還什麼原因?身為父親,孩子即將降生,難道不該趕回去守在妻子的身邊?」
「……子龍,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什麼意思?我說的不夠明白?主母即將臨盆,主公趕回長安自然是想要親眼看到孩子降生。」
「呃……主母身懷有孕?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司馬懿愣了愣,問趙雲道。
「這事憑什麼一定要告訴你?」趙雲聞言白了司馬懿一眼,補充道:「此事主公並未讓太多人知曉,我也是從妹妹寫來的書信中才得知此事的。」
「……那此番即將產子的是哪位主母?」
「是甄夫人。」
「是她?還好還好。」
「仲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雲見狀不滿的問道。什麼意思,難道只有甄夫人才有資格身懷有孕?
「子龍莫要誤會,我的意思是說,甄夫人是頭胎對朝廷是樁好事。」
「……解釋一下。」趙雲看着司馬懿語氣不善的說道。
司馬懿感覺到了危機,連忙解釋道:「子龍你想啊,主公如今並無子嗣,此番甄夫人若是產下一子,主公有後不說,我們這些投效主公的人也算是去了一塊心病。」
「這我理解,但你為何說甄夫人是頭胎就是好事,難道我妹妹或是步夫人若是懷了頭胎就是壞事?」
「這個,子龍,你聽我解釋。我對你妹妹趙夫人還是步夫人是沒有任何意見的,但她二人的身邊分別是你子龍和元直,這就有些不妥了。你子龍手握重兵,而元直如今也是封疆大吏。若是趙夫人或是步夫人產下頭胎,還恰巧生下的是男嬰,那母以子貴,這後位恐怕也就有了定論。可這樣一來,你與元直必定會受到影響。這後族的實力如果過大,對朝堂不可避免的就會產生影響,你說對不對?」
「仲達,你想多了吧?」趙雲有些不信的說道。
「或許是我想多了,但防患於未燃,前車之鑑就在不遠,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司馬懿也不爭辯,點頭說道。
「……仲達,那你為何認為甄夫人封后就合適?」
「這個……這話說了我就忘了,將來要是有人提起我可不承認、」
「瞧你那小心的樣子,我是那種喜歡傳閒話的人嗎?」趙雲見狀不高興的說道。
「呵呵……我之所以認為甄夫人封后最附和朝堂眾人的利益,主要還是因為甄家這一代後繼無人,甄夫人的幾個姐姐雖然聰慧,但終歸都是要嫁為人婦,將來能夠旺夫興家,但卻不可能對朝堂造成什麼影響,至於甄夫人的兩個兄長,不過中人之資,在朝堂上能混到個侍郎就已經到頭了,同樣不會對朝堂形成潛在的威脅。」
「照你的意思,我跟元直就是朝堂的潛在威脅?」
「以前或許是,但現在不是了,只要甄夫人產下龍子,那這大漢的天下就又能延續上百年。就是不知甄夫人生下的是男是女?」
……
司馬懿跟趙雲在猜測甄宓生下的是男還是女,而作為孩子的父親,劉協此時正在產房外焦急的等待。
劉協貴人事忙,出兵并州以後,便把甄宓有孕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專心對付鮮卑人。等到大局已定,有時間閒暇下來了,劉協總感覺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事情,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只得暫時放下。
等到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來的時候,距離孩子的預產期已經沒有幾天了。劉協急忙忙帶着典韋、關平等人趕回了長安。各軍的安排是早已商議定的,不需要劉協再操心,至於天子親軍,除了隨龐德趕赴濮陽的驍騎營外,自有龐統、高順等人負責帶回長安,也不需要劉協操心。
晝夜兼程的趕回了長安,看到甄宓還未生,劉協這才鬆了口氣。當初得知甄宓有喜,劉協就曾高興的對甄宓說自己一定要看到孩子降生,現在孩子還沒生,自己也就不算失言。至於中間自己忘記了此事的事情,只要自己不說,也不會有人知道。
大漢天子的第一個孩子,這對許多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在產房外等候消息的人除了劉協外,還有許多此時手頭無事的人也來了,就為了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在沒有剖腹產的時代,生孩子就如同過鬼門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屍兩命。劉協將自己的親事一拖再拖,就是不想讓還未長成的甄宓、趙雨、步鸞三個小丫頭過早懷上,但即便是成年人了生孩子也有一定風險,劉協很擔心。
生孩子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小孩,都是一種煎熬,此時的劉協恨不得衝進去給甄宓加油鼓勁,可別看他是皇帝,想要進產房還是被人給攔了下來。蔡邕、盧植這些德高望重的老臣出手,劉協哪敢反抗啊,只得耐着性子陪坐一旁,但坐下不到片刻,又焦急的起身在產房門外走來走去。
從晚上用過飯以後開始有要生的預兆,一直生到次日天邊發白,隨着一聲孩子嘹亮的啼哭,劉協終於鬆了口氣。
產房的厚棉簾叫穩婆掀開,劉協立刻迎了上去,張口就問,「我媳婦怎麼樣了?」
穩婆愣了愣,作為長安知名的接生婆,接生的嬰兒不下百人,但還是頭回遇到先問媳婦的丈夫。
「問你話呢?說話!」劉協不滿的催促道。
回過神的穩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急忙答道:「恭喜聖上,母子平安,喜得貴子。」
聽到甄宓沒事,劉協這才想起自己有兒子了,低頭一看穩婆懷裏抱着的男嬰。說實話,小孩剛生下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好看,小臉皺巴巴的,沒有一點白白胖胖的可愛樣子。但當劉協低頭看孩子的時候,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被穩婆抱着的男嬰努力睜開了一隻眼,確切的說是一隻眼努力睜開了一道縫。
劉協忽然感到了一種責任感,伸手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抱在懷裏,仿佛是捧着一件珍寶,隨後走進了產房。
「夫君。」正躺在床上的甄宓看到劉協,臉上帶笑,聲音虛弱的叫道。
劉協緊走兩步,來到床邊坐下,柔聲對甄宓道:「宓兒,辛苦你了,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孩子。」
甄宓柔柔一笑,伸手接過孩子抱在懷中,問劉協道:「夫君,你打算給孩子起個什麼名字?」
「唔……」劉協想了想,說道:「如今這天下雖未定,但我有信心在我們這一代結束亂世,至於下一代要做的,應以文事為主,濟略天下,不如就叫劉楷如何?」
……
劉協有兒子了,大漢有了繼承人,幼小的劉楷剛一降生便受到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待遇。不過當孔融、徐幹等飽學之士毛遂自薦的向劉協提出願意擔任皇子劉楷的啟蒙老師時,劉協婉言拒絕了。甄宓對此感到不解,趙雨的膽子是劉協的媳婦里最大的,她便問起了劉協原因。
「一個人越小的時候受人的影響就越是嚴重,楷兒是我的長子,若是不出意外,這大漢的江山,將來就要由他來繼承。孔融、徐幹等人的學問是沒問題,但問題是他們都是君子,而君子,是當不好一個皇帝的。」
「難道不當君子還要當小人?」趙雨不解的問道。
「要是想當君子,那就不要想當皇帝。而且當君子有什麼好的?孔融、徐幹等人品行皆優,可若不是遇到了我,他們墳頭的青草都長得不知多高了。」
「夫君,你是不是在王婆賣瓜?」趙雨調皮的問劉協道。引得一旁的甄宓、步鸞不由輕笑出聲。
劉協沒好氣的瞪了趙雨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看來昨晚我還不夠努力,讓你還有膽子敢取笑為夫。」
甄宓有了孩子,讓同樣身為人婦的趙雨、步鸞羨慕不已,她二人羨慕了,劉協也就跟着掉進了溫柔鄉。這幾日劉協過得很辛苦,但劉協樂意,累死也值。
聽到劉協意有所指,都是過來人的趙雨頓時臉色通紅,甄宓、步鸞也趁機對趙雨打趣,引得趙雨嬌嗔不已。
夫妻間笑鬧了一陣,甄宓好不容易安撫住趙雨,這才問劉協道:「夫君,既然你不想讓楷兒受孔融、徐幹等人的影響,那孩子的啟蒙你打算交給誰?」
「小孩子啟蒙又不是教授什麼大學問,為夫難道就不能勝任?」劉協聞言笑着反問道。
「夫君親自教?」趙雨驚呼道。
「大驚小怪,我教怎麼了?我的學問難道不夠?」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夫君有時間嗎?」趙雨趕忙解釋道。
「唔……關於這點你們不必擔心,此番朝廷對外征戰雖然獲勝,但損失同樣也不小,尤其是這些年積攢下的糧草輜重,基本已經告罄。文若跟我說過,想要未來在不影響民生的情況下結束戰亂,我大漢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積累方能從容不迫。」
「要這麼久?」趙雨有些意外的說道。
「呵呵……打仗不單單是雙方將各自的人馬拉出來分出個勝負便可以的。就好比這次收復了兗豫二州,這二州的民生就要由朝廷來負責,百姓的生計,官員的遣派,各地的民生恢復,這些都離不開朝廷財政的支持。要是單純的以消滅各地諸侯為目標,那我可以說現在就有把握結束亂世。但得一地便需要治一地,我是大漢天子,代表的是漢室正統,我若是不管大漢百姓的死活,那憑什麼自稱大漢天子。得虧我身邊有個荀文若,要不然我現在哪有時間陪你們。」
「夫君,那朝廷如今的財政緊張嗎?」甄宓聞言問道。
「關於這點你不必擔心,早在戰前朝廷便將那部分用於恢復民生的物資預留了下來,現在的朝廷只是沒有餘力支持我大漢軍隊對外征伐,並不影響內部的民生恢復。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把身子調養好,其他事情不要操心。」
啟蒙教育因人而異,劉協並不打算讓兒子劉楷小小年紀就學的滿腹經綸,又或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些東西雖然也會教,但主要還是看劉楷自己的興趣。那些後世為了讓孩子給自己掙面子而把孩子送進各種興趣班,學習組的家長,劉協是瞧不起的。
孩子小的時候最主要的是什麼,是玩!一個只有補習班、興趣組的童年的孩子是可憐的。那些孩子的家長則是既可悲又可恨,可悲是他們沒有去顧慮孩子的真實想法,而可恨則是他們只是將孩子當做了他們向外人炫耀的工具。
望子成龍的家長一般沒幾個是真龍。每一個孩子都是擁有獨立自主意識的個體,他們既不是家長的私有財產,也不是家長的夢想延續。他們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未來,沒人可以替他們做主。
劉協不希望孔融等人擔任兒子的啟蒙老師,對甄宓等人的解釋只是一方面,而沒有說的原因則是兒子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人選,孔融等人有着自己的治政理念,在為兒子啟蒙時,或多或少就會對其進行灌輸。君子國那是在現實中無法生存的國度,宋襄公的故事劉協不希望在兒子的身上重演。
尊師重道是需要的,但卻不能惟命是從,句句奉為經典。劉協不希望兒子將來變成一個道德模範。道德模範只會使人敬仰,但絕對不會有人羨慕。人人都有機會做道德模範,唯獨天子不能做,一旦做了,這個國家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
天子有後,大漢後繼有人,這個消息令天下震動,那些心向漢室的人自是歡呼雀躍,但那些不跟漢室一條心的人,那就不好說了。比如割據一方的劉備、孫策、曹操還有袁熙。
這些人以取漢室而代之為目標,大漢的情況越好,他們的日子就越難過。更別說眼下漢室再興有望,連番對外征戰皆以勝利告終,尤其是對并州鮮卑人、匈奴人的戰事,更是讓天下的民心又逐漸回到了漢室這邊。
以前劉協無後,眾人還有點盼頭。盼着劉協出個意外,大漢後繼無人,朝堂爭權奪利,天下再次陷入混亂,那樣一來被大漢壓得快要透不過氣來的人才有翻身的可能。可如今大漢的皇子誕生了,以劉協的年紀,除非英年早逝,要不然還有幾十年好活。而等到皇子成年,那這大漢的根基再想要撼動就絕無可能了。
有的人為了自己的將來開始了行動,但想要成功談何容易?你當是連續劇里的情節,接近一個皇帝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早在皇子降生以後,長安就進入了戒嚴狀態,但凡外來人口一律不得入內,即便事先混入了城中,可佈防嚴密的皇宮又豈是尋常人可以進入的?
有王越、童淵這兩位武學大家在皇宮親自坐鎮,那些經不住重利誘惑前來一試的江湖高手早就望風而逃。至於那些一般的鼠道蟊賊,他們連長安城都進不來,更別說是入宮行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