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劉表最近跟新上任的益州劉璋幹上了,作為朝廷的劉協對這兩人的相互攻伐沒多大興趣。即便想勸也不見得有人願意聽,更何況兩家會打起來還是劉協暗中讓人使得壞。當然劉協代表的終歸是漢室正統,在荊州跟益州打起來以後,劉協還是第一時間發出聲音,希望兩家可以以和為貴,至於劉表或是劉璋願不願聽,那就不是劉協可以干涉的了。
要說起來,劉表跟劉璋這兩位還真是半斤八兩,屬於臭魚找爛蝦。劉表當年單騎入荊州,多虧得了荊州當地豪族蔡家與蒯家的支持,這才坐穩了荊州牧這個位置。可在做了荊州牧以後,荊州的兵事大多歸了蔡家,民事則多被蒯家拿到手,最後落到劉表手裏的也沒剩多少。劉表有自知之明,就這樣三方勢力一直相安無事,但隨着劉表晉封為王,荊州的世家也有了更進一步的心思。
漢室勢微這件事但凡是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一二,即便現在大漢天子劉協正在與民休息,可許多人還是認為為時已晚。蔡瑁作為蔡家的家主,自然希望自己所支持的妹夫劉表可以再進一步,那樣自己還有蔡家也就可以藉此水漲船高,成為皇親國戚。
也正是因為出於這個考慮,對劉表有意趁益州權力交替之際出兵攻打一事,蔡瑁表現出了大力的支持。只不過心氣足卻不代表就一定能成事,黃忠走後,荊州武力最高的應該就是文聘,而相比起黃忠,文聘在領兵一事的能力上比黃忠更強。
可益州也不是沒有能人,張任、嚴顏雖然知道劉璋繼位這件事必有內情,可問題是木已成舟,老王已死,新王也就剩下劉璋這一根獨苗,再加上外患殺至,為了保證益州百姓的利益,不管是張任還是嚴顏,都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張、嚴二人都是軍方的代表,他們的態度也導致已經知道劉范兄弟死於刺殺的巴西太守龐義不得不偃旗息鼓,隱忍不發。如果沒有荊州劉表的上門找事,益州內部說不定還會引發一場內亂,但現在,外敵登門,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就隨之被吸引,劉璋得位不正一事,也就被所有人默契的閉口不提。
張任與文聘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二人各領一支大軍在荊、益二州的交界處展開激戰,憑藉着地利,張任將荊州的大軍死死地拒之門外,劉表雖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失算了,劉表原本以為可以借着益州新主繼位的機會給荊州撈些好處,最好可以藉此機會打開益州的門戶,為將來荊州的討伐獲得一個立足點,卻不想益州上下會表現的如此團結。只是此時騎虎難下,就這麼灰溜溜的收兵,劉表自己的面子上過不去不說,就是為了此戰拿出大批糧草的蔡家也不肯就此罷手。
荊州魚米之鄉,這幾年因為沒有受到多少戰禍波及,百姓的日子還算說得過去,再加上大批北方士子為了躲避戰禍遷到此處定居,荊州這些年一直文事昌盛。可在武事這方面,那就表現的差強人意了。
多年不打仗,乍一上戰場,自然表現差勁。萬幸益州的兵馬也是多年未經大戰,與荊州兵屬於大哥莫笑二哥,若是讓這兩家中的任意一家碰上曹操的兗州軍或是長安呂布的并州軍,那結果肯定是慘敗。
劉協並不十分關心劉表跟劉璋這對叔侄最後誰會成為贏家,反正別在這時候來找自己麻煩就成。王允的病是越來越重,已經已經有些認不出人了,劉協對此很着急。可除了着急也沒有別的辦法,太醫令吉平現在已經住進了王家,可依然不能讓王允的病情有所好轉,劉協已經下旨去尋張仲景跟華佗,但這兩位這些年四處雲遊,居無定所,短時間內想要找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徒府
劉協如前幾日一樣前來探望王允,卻不想在門口遇到了呂布。
「溫侯,你也來探望司徒?」劉協有些驚訝的問道。
「嗯,順便來接秀兒。」
「秀兒?誰呀?」劉協聞言不由納悶的問道。
「……就是貂蟬。」
「哦,原來是她。」劉協恍然,頭回聽說貂蟬的本名叫秀兒。
二人來到了後宅,劉協這才知道正在伺候王允喝水的女子就是呂布口中的秀兒,也就是在誅董一事上起了關鍵作用的貂蟬。
劉協原本還想要仔細看看這貂蟬長得什麼樣,不想原本躺在床上一副渾渾噩噩狀的王允卻突然在這時清醒了過來。
「岳父大人,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吉平的醫術這樣高明。」呂布一臉高興的對王允說道。只是一旁的秀兒卻是露出了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
「秀兒,你帶奉先先下去,為父有幾句話要對聖上講。」王允沒有理睬高興的呂布,溫聲對秀兒吩咐道。
等呂布被秀兒拉走,劉協上前對王允說道:「王師,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愿,請直管說。」
「……看來聖上已經看出來了。」
「……」劉協沒說話,微微點頭。久病在床的人突然恢復了精神,不是被人藥到病除,那就是迴光返照,而王允此時明顯是屬於後者。
「老臣活了這麼久,也算夠本了,唯一遺憾的就是未能看到聖上重振漢室。聖上,不知老臣死後,聖上準備讓誰坐鎮長安?」
「王師可有人選?」
「……蔡邕,蔡伯喈。」
「好,我記住了,等回去以後就立刻下旨命蔡中郎回來。」
「……聖上不覺得奇怪?」王允微笑着問道。
「不奇怪,王師一心為漢,既然推薦了蔡中郎,那肯定是因為蔡中郎合適,我沒必要懷疑王師的眼光。」
「……老臣多謝聖上信任。」
見劉協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自己的舉薦,王允忽然發現自己沒什麼必須要說的了。當今天子雖然尚未成年,但行事卻比許多人都要老成穩重。眼下大漢經不起折騰,唯有慢慢積蓄實力,才有可能在將來重振漢室,但這些事情王允覺得不需要跟劉協講了。
「聖上,老臣死了,不知你準備如何對待呂布?」
「君不負我,我不負君。」
「呂布雖然武力過人,但頭腦卻簡單了些,很容易受人蠱惑,若是將來呂布做出不義之舉,還請聖上看在老臣薄面上饒他一回,畢竟在誅董一事上,他是立過大功的。」
「……王師放心,我答應你就是。」
「如此,老臣就放心了。聖上,老臣還想要與女兒女婿說些家常話,不知可否勞煩聖上去將他二人喚進來?」王允輕聲問劉協道。
劉協聞言點了點頭,起身告辭,在出去的時候通知呂布跟秀兒去見王允。已經從秀兒口中知道王允是迴光返照的呂布此時臉上已經沒了喜色,匆匆向劉協行了一禮後,跟着秀兒進了王允的臥房。
劉協獨自一人離開了司徒府,心裏有些難過。王允王子師,為人固執,雖然誅董一事可能也存着私心,但不管怎麼說,收益的是劉協。而且之後劉協可以將自己的諸多想法變為現實,那也是多虧了王允的支持。現在這個一直在背後支持自己的老人即將離開人世,劉協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濃濃的不舍。
心情不好的劉協沒有騎馬,更沒有想要回宮,帶着王越在長安城裏信步而走,卻不想走着走着就到了西市。如今的長安城與當初董卓在時已經變了大樣,隨着朝廷的政令實施,原本死氣沉沉的長安恢復了幾分活力,雖然不敢說繁榮,但人氣還是增添了幾分。不過比起來來往往的人群,站在街中央的劉協顯得有那麼一點孤單。
「哎~哎~姓劉的~說你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劉協的耳朵,劉協循聲望去,還真是熟人,竟然是甄家五小姐甄宓,站在她旁邊的還有多日未見的趙雨。
在長安敢喊劉協姓劉的的人,也就只有甄宓這個丫頭。什麼狗屁洛神,在劉協的眼裏,這就是一個古靈精怪,頑皮好事的瘋丫頭。
「你怎麼還沒離開長安?不是說你被你姐給綁回河北了嗎?」劉協走上前皺着眉問甄宓道。說完不等甄宓開口,又勸趙雨道:「小雨,你哥把你交給我照顧,我因為忙也沒有多多關心你,可你千萬不能學的跟這丫頭似的整日裏瘋瘋癲癲,要不然我沒法跟你哥交代啊。」
「劉家哥哥,小宓沒有你說的那樣不堪。」趙雨笑着反駁道。這話一說,讓因為劉協的話而氣得柳眉立起的甄宓頓時眉開眼笑,摟着趙雨示威似的對劉協說道:「看看,這才是會說人話的人。你怎麼跑這來了?朝廷大事不需要你了?」
劉協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我還不許出來放個風啊?反倒是你倆,出來怎麼連個護衛都不帶,這長安現在雖然治安不錯,可也難保沒有拍花子的。萬一你倆被人給擄走,賣到窮山溝給傻子當媳婦,我都不知道上哪救你們去。」
「呸~呸~你就不能盼我們點好?」甄宓連呸幾聲,瞪着劉協說道。
劉協跟甄宓也是鬥嘴斗慣了,已經斗出了經驗,知道跟這個牙尖嘴利的就不能客氣。不過當街跟小姑娘鬥嘴,的確不是地方,而且一想到王允的事情,劉協也就沒了跟甄宓鬥嘴的興致。
甄宓原本還想要回擊劉協幾句,忽然看劉協偃旗息鼓,沒有像往常那樣乘勝追擊,不免納悶的問道:「姓劉的,出什麼事了,你看上去心情好像不是太好啊。」
「……謝謝關心,的確有點事。」
「什麼事?」甄宓好奇的問道。
「劉家哥哥,我們是陪蔡姐姐出來買筆墨的,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趙雨輕聲提議道。
「……也好。正好我也有事要找蔡姐姐。」劉協聞言點點頭。
三人叫上買完筆墨的蔡琰,加上充當護衛的王越,五人進了附近的一座茶樓,上了二樓雅間,劉協這才告訴了三女有關王允行將就木的事情。
對王允,蔡琰的感覺有些複雜,畢竟當初堅持要殺自己父親的就是王允,多虧了劉協的力保,這才讓蔡邕躲過一劫。至於讓蔡邕出任南安郡守,蔡琰倒是不怪劉協,畢竟長安城裏王允勢大,而王允又看蔡邕好像不怎麼順眼,放遠些反到相對安全一些。
「劉家哥哥,王司徒年紀終歸大了,你也不要太過難過。」趙雨柔聲勸劉協道,一旁的甄宓也難得的沒有開口,只是附和的點點頭。
劉協見狀笑了笑,搖頭說道:「難過是肯定的,畢竟司徒為了大漢可以說是付出了一切,不過我也不會因此而消沉不振,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司徒想要看到的。司徒一直想要大漢重振,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將來實現這個願望。蔡姐姐,你知道司徒向我舉薦的繼任者是誰嗎?」
「……不是呂布嗎?」
「呂布只是一莽夫,怎麼有資格擔任百官之首。司徒向我舉薦了蔡中郎,相信不久之後,你就可以父女團圓。」
「……王,司徒真的向聖上舉薦了我父?」蔡琰還是有些不信。
劉協見狀說道:「我還沒到耳聾眼花的年紀,不會聽錯的。」
「……」蔡琰沉默了一會,不知在想什麼。劉協輕聲說道:「蔡姐姐,當初司徒要殺蔡中郎,也不是出於私心,而是想要為漢室遮羞,你也知道,當時……」劉協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一旁的甄宓跟趙雨都睜大眼睛看着自己,那副好奇的樣子,讓劉協意識到有些話還不適合跟這兩個丫頭片子說。
「當時什麼樣?」甄宓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蔡姐姐,還請你書信一封,請蔡中郎儘快回來,至於郡守的位置,我會找人替他。」
「……姓……嗯咳……聖上,你剛才想說當時什麼呀?」甄宓不願放棄的問道。
「小孩子少打聽。」劉協沒好氣的答道。
「你也比我大不到哪去,憑什麼不許打聽。」甄宓不服氣的反駁道。
「……」劉協翻了個白眼,不打算打理甄宓。小姑娘是個美人胚子,可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就讓人有點受不了了。可甄宓卻不想要放棄自己的好奇,見劉協不肯說,就問一旁的蔡琰。
蔡琰雖然嫁過人,可嫁過去的當天,新郎就掛了,蔡琰雖為人婦卻是連洞房都沒有過。劉協要說未說的話以蔡琰的聰慧自然已經猜到,可這些事讓一個黃花大閨女如何好意思跟甄宓這個小丫頭講。
為了避免甄宓繼續糾纏這個叫人尷尬的問題,劉協轉移話題的問甄宓道:「甄姑娘,不知道你二姐最近可在長安?」
「不在,二姐說漢中有些事需要她親自去處理,已經走了快半個月了。你找她有事?」甄宓搖頭答道。
劉協當然知道甄姜此時不在長安,他問這事只是想讓甄宓轉移注意力。見甄宓上鈎,便又問道:「這麼說現在甄家是你做主?」
「是啊,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幫忙倒是不用,就是想問問甄家代售的蔡侯紙如今情況如何?」
蔡侯紙是劉協想出的增加朝廷收入的財源之一,眼下朝廷四處用錢,劉協最近正為王允的事情操心,也就沒顧上關心這事,現在見到了甄宓,自然也就隨口問了出來。
「唔……用句成語來形容就是供不應求,姐姐這次去漢中也是為了此事。」甄宓想了想後答道。
「去漢中是為了蔡侯紙?」
「嗯,姐姐說蔡侯紙獲利太豐,甄家獨佔非甄家之福,所以有意按照你的意思將這筆生意尋找幾個下家,好像是叫代理,對吧?」
「對,我的確跟你二姐提過這事。你二姐去漢中要見的是誰?」劉協好奇的問道。
「好像是益州的白家。」
「白家?沒聽說過啊。」
「哼,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大漢商家無數,無極甄家、徐州糜家、江東朱家、廬江陸家、柴桑陶家……」甄宓如數家珍,掰着指頭給劉協算這大漢究竟有多少實力雄厚的商家。
「這白家就是益州的代表?」
「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二姐選擇白家,也是因為白家這些年的口碑不錯,與其合作不必擔心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那其他的商家呢?你二姐沒打算找?」
「當然找了,不過那些人路途遙遠,來長安需要多費一段時間。對了,你最好準備一些錢,那些商家來長安的時候必會帶着各自的商品前來,裏面說不定就有你想要的。」
「嗯,多謝提醒。看來除了準備錢以外,我也需要準備一些商品,總不能讓他們白來一趟長安。」劉協笑着點頭稱是。
甄宓聽到這話有些驚訝的上下打量着劉協,就是嘴裏說出的話能氣死人,「沒想到你也不笨吶。」
「……也不是太聰明,也就比你高那麼一點點。」劉協一臉謙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