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木屋內,只一張檀木矮几,香爐里青煙裊裊,歐陽盤膝坐於矮几前,陶晶跪坐頷首。歐陽一身白衣,手中玩弄着白玉短笛,陶晶着青衫配粉絲襦裙,青絲半挽,一縷垂於胸前。
歐陽細細打量陶晶,明媚皓齒、玉骨冰清,出落的十分標緻。就算她不會調香,也能吸引來大批王公貴族購買香膏。
「會調香嗎?」歐陽聞到她身上有淡淡香味,是香丸的味道,想來眼前的女子已經嘗試製作香丸。
「弟子既拜入師傅門下,便捨棄陋技,全心同師父學習。」除了會學習調香,她還要好好會一會這前世求之不得的男人!
此時,珍珠凝視歐陽府邸,身後是她前幾日新買的棕色駿馬。去往南朝的路上她突然想起慕容仙子隨口說過:聽聞歐陽即將收下一位會調香的女弟子,不知是哪裏來的丫頭。
當時她並未在意,可如今仔細想來,她的確從陶晶身上聞過不同香味,而且陶晶先前在南朝生活,最近才來到北朝。眾多巧合串聯到了一處,珍珠便明白了,陶晶所謂的調香不賺錢是假,不想讓她學調香是真。現在她又親眼看着陶晶進入調香師的府邸,心中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哼,好個陶姐姐,竟然這樣誑我!」她以為陶晶真心為她着想,沒想到竟然也在騙她!既然陶晶不想讓她學調香,她偏要學,而且一定要學出樣子來!
想完,珍珠縱身上馬,策馬往慕容明珠府邸奔去。
陶晶從母親身上承襲到優雅端莊,有着前世的經歷,此刻舉手投足更是從容。歐陽調香在右邊,她在左,動作如行雲流水,絲毫不比歐陽差,不知情的人會誤以為她是位厲害的調香師。
歐陽將一枚軟玉似的香丸放入她手心,低聲道:「這枚冰心丸為師便贈與你,回去好好練習。」,陶晶點頭,另一個銅爐中,她所煉製的香丸早已化為虛無。
馬車裏,陶晶緊握冰心丸,將煉製冰心丸的所有過程仔細回憶一遍,慶幸的是,她雖然沒成功煉製出香丸,卻將過程完整的記下來了。
她一定可以煉製出冰心丸,她離歐陽已經很近,只要煉製出冰心丸,他們的距離便更近了!
慕容明珠府邸,珍珠正在拜師,擔心慕容明珠責怪她不守承若,特意挑選了一支白玉簪作為禮物。慕容明珠收下白玉簪,賜金邊白色衣裙,讓她跟着師姐們學習。
陶晶剛踏入宅院,便見陳守義坐在石凳上生氣,見她歸來,將一個碩大的布袋扔在地上。陶晶低頭一看,是裝字畫的布袋,頓時心裏便有些虛了。
「你說,我的字畫去哪了?」之前他相信陶晶,以為字畫只是收在庫房內,可他前幾日見有人在售賣與他一樣的字畫,他仔細觀摩,確定那字畫的確是自己的藏品,世上獨一無二,所以趁着陶晶不在家時,打開庫房尋找字畫,結果只尋得這裝字畫的布袋,裏面的字畫卻不翼而飛。
「這些字畫十分珍貴,我收起來了。」陶晶想着:雖然想拿字畫換錢,可到底一幅也沒售出,只當是換了個地方保存了。
「真的?我不信,你現在就拿出來,不然我——」陳守義氣的開始亂說話,那些字畫是他的心頭好,他自己觀摩時都是小心翼翼,滿懷崇敬,一想到陶晶可能要售出那些字畫,他氣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然怎樣?」陶晶歪頭看着他,沒想到來到北朝,陳守義倒是長脾氣了。
「不然——別怪我休妻!」
「噗——」陶晶沒忍住,笑了出來。陳守義還當自己是南朝貴族子弟呢?還休妻!在南朝,陳守義已經是個死人,在北朝,他沒有任何身份背景,連個為他做主的長輩都沒有,他要如何休妻?
「你笑什麼?」陳守義莫名其妙的問道。女子聽說丈夫要休棄她,不應該害怕嗎?為何還能笑的出來?
「你整日在外遊玩,不知家中拮据,金銀所剩不多,不變賣珍寶,你我如何度日?」她要置辦的東西有許多,而她手頭上已經沒多少銀子,古董珍玩大多為宮廷賞賜,不方便變賣,只有字畫可以隨意出售,且不容易被人查出身份。
「金銀所剩不多?置辦這麼多屋苑,自然要花個精光!真是金銀莫過婦人手,隨水流去嘆奈何!」陳守義並不在意金銀,只要不出售他的字畫,有沒有銀子他無所謂。
「既要與我決裂,你便回南朝同族人商議吧,此事你我二人做不得主。」想要休妻?談何容易,他敢讓眾人曉得他沒死?
「啊?」陳守義懵了,他不過是說句狠話,根本沒想過要與陶晶分開,況且如今他已經脫離家族,離了陶晶,哪裏還能尋到一門合適的婚姻?
陶晶卻不理會他,徑自回了臥房,將冰心丸的配方以及調製過程完整記錄下來,細細揣摩,在心中演練數遍,開始研磨香料,篩出,稱量,按先後順序倒入雪水中,研磨開了,加入主料瑞腦,揉成團狀,放銀壺中,懸於井水中一個時辰,點燃銅爐,大火淬鍊,小火收味。
動作一氣呵成,絲毫沒有停滯。看着銅爐中六枚色若軟玉的冰心丸,陶晶心情大好,親自帶人將字畫取回,送入陳守義臥房。
點燃燭火,陳守義卻還在睡夢中,丫鬟喊了三遍,才將他叫醒。
「夫人,你為何深夜到來?」陳守義雙手揉着眼睛,啞着聲音問道。陶晶有孕後,他們便分房休息,算起來已有一年未曾在夜間見到她了。
「特意來給你送字畫。」陶晶指着地上的幾個木箱,笑着說道。
聽到「字畫」二字,陳守義連忙撲到木箱前,僕婦打開木箱,陳守義打開絹帛做成的布袋,抽取字畫,緩緩展開,不錯,正是他心愛的文公《含蘊驪山圖》,打開另一幅,亦是他心愛的史公字畫,這都是絕世之作,若是丟了,便再難尋。
「可是——」陳守義收好字畫,小心的看向陶晶。「夫人不是要售出字畫貼補家用嗎?」
陶晶神秘一笑道:「我自然有賺錢的法子。」
陳守義頓時心生崇敬,對陶晶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從未想過,閨閣長大的女子竟然也知道賺錢謀生。
陶晶走後,陳守義輾轉難眠,想到陶晶一介女流都能尋找賺錢的法子,而他枉讀詩書,卻只是個碩鼠一般的存在,只知道用別人的銀子,心裏實在不安。
痛定思痛,陳守義決定尋個營生,哪怕做個教書先生,也好過讓陶晶賺錢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