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明說給幾個同學送表揚信,戴小紅花。
於剛聽了小臉紅撲撲的,有點興奮,在那個年代,表揚的力量真的很大,一朵紅花就能讓人發揮出幾倍的力量出來。
廠里許多八級技工,用雙手打磨出世界級精度的工件,用土辦法提高設備精度,幾個人研究一下敲敲打打就能改造生產線,得到的也不過是胸前一朵大紅花。
富老師說:「真能行啊?這事好,於剛今天的表現就是個小英雄,回去老師找學校,咱們也要表揚,遇到同學受欺負,男子漢就應該這樣挺身而出,好樣的。」抬手摸了摸於剛的小臉。
張興明發現富老師特別願意摸男學生的臉。
張興明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陳子勝,說:「富老師,表揚別忘了老陳哪,他倆今天也和那幾個人打起來呢,是第一個跑到現場的。」
富老師看看陳子勝,說:「對,都有份,今天在場的都表現的好,都表揚。」
發生了這事,繼續玩也不現實了,其他同學不敢在這呆了,於是大家出了樂園往站前走。
一路上幾個男生看張興明的眼神都怪怪的,想問又不敢問。
周天英可沒這顧忌,悄麼聲的靠到張興明身邊,小聲問:「你咋成了警察了呢?」
張興明說:「家裏有親戚給弄的,不算數的,那槍是壞的,打不響,就能嚇唬人。」
周天英說:「我說的嘛,還以為你真是警察呢。」
張興明扭頭對邊上豎着耳朵聽着的幾個男生說:「回去別和別人說啊,要不我就被抓起來了。」
幾個男生都點頭,這年頭男孩子最講信用,說不說,肯定不會說。
富老師也在邊上強調:「這事回去誰也不興亂說,聽着沒?」大夥點頭答應。這個年代,無論啥樣的學生,都挺怕老師的,這麼說也不對,也不是怕,應該說是尊重,發自內心的敬重。
閒聊了幾句就到了聯營後面,張興明又請大夥在灌湯包吃了一頓,然後和富老師說:「富老師,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有事。」
富老師問:「啥事?去你媽那啊?」
張興明說:「明天永風那邊要交房子,我要去,然後俺家要搬進去,我得在這幫忙。」
富老師說:「你家要搬那去住了呀?也是,都是你蓋的,想住哪就住哪,真好。你家那邊還有房子賣不?蓋的太漂亮了,要是賣的話我也買一套。」
張興明說:「現在這地兒不行,是給市委市政府的,俺家那是佔便宜從裏面擠了兩套出來。這邊可以,高層低層都有,老師你要買我給你個成本價。對了,咱學校還有老師想買的話,你記一下,到時候統一給個價錢,差點錢的也不要緊,我給你們分期。」
富老師有點驚喜,問:「能給多少錢?我回去問問,可有幾個要買的呢。分期是啥?」
張興明說:「和政府一樣吧,不到五百塊一平米,分期就是先欠着唄,寫個條給我就行,三年內還清就行了。」
富老師合計了一下,說:「房子都多大的?咋還論米賣呀?」
這個時期,本溪這裏房子都是論套賣的,沒有人講平米,就是一套多少錢,因為全是福利房。
張興明說:「這是商品房,肯定得按平米賣啊,蓋樓也是按平米算成本,這個價基本上就是我蓋樓的本錢了。房子大小都有,小的七八十個平方,大的二三百的也有。」
其實張興明給的這個價真的很低了,這個時期市中心的福利房七八十平的也要賣到三萬五到四萬塊,可這是新房子啊,福利房全是二手三手的老房子了,有的連衛生間都沒有,還得去公共廁所。
富老師點點頭,她沒看到房子裏面,也沒有啥概念,就覺得和其他地方的房子價格也差不多,心裏還有點不太舒服,說好的打折呢?
張興明一搭眼就知道富老師在想啥了,說:「富老師,我那都是新房子,帶電梯的,而且家家都有獨立衛生間,可以洗澡,衛生間裏滿鑲的瓷磚,潔具都是國外進口的。」
富老師眼睛冒光的看着他說:「真的呀?哎呀,那可不貴,真不貴,啥時候能進去看看不?」
她家在奉天有親屬挺牛的,見過鑲瓷磚的房子,她自己家裏用的就是圓形皮床,裝着歐式吊燈,這在這個年代,已經是極其豪華了。
張興明算了一下,說:「得明年開春了,今年來不及了,馬上冷了。」
東北就這點不好,一到十月建築工地就開始準備停工了,得明年三四月分才能開工,很影響建築速度,冬天上凍,水泥啥的都不能用了。
和富老師周天英他們分開,張興明想了想,得先換件衣服,身上這件可不能讓老媽看到。
用背包壓住劃開的衣服,張興明順着公路往永風走。
一路走過去,馬路兩邊都是髒亂的水泥人行路,坑坑包包的,栽着兩排楊樹。街面上冷冷清清的,兩邊全是房子的後牆或者廠子的圍牆,上面都刷着各種標語。
和南方不同,東北這裏很少有人家把大門衝着大馬路的。
和前些年到處都是革命標語及語錄不同,這會兒標語是以計劃生育為主,已經出現了發展經濟這樣的詞語。
偶爾有一個把牆壁上開個窗做小買賣的,玻璃上貼着小賣部的紅字。
&年以後,個體經營小賣部的越來越多,剛開始只是在路邊擺個小攤,賣點瓜子花生,散糖,啪嘰啥的,基本上都是小孩子玩的吃的。東西也都是論分賣,上毛的就算高級貨了。
到82年就發展成了小房子,有的就是自己家裏,有的是在路邊用鐵皮焊一個,賣的東西也多了,煙酒汽水衛生紙蠟燭火柴,都是家庭常用的商品。
這會兒,小賣部里又多了公用電話,這年頭公用電話算是掙錢的買賣。
冷風吹,樹葉紛紛飄落,在地上鋪了淺淺一層,顯得特別蕭瑟。
到了商場,和門口的安保打了聲招呼,張興明就直接鑽到辦公室里。
這會兒離關門時間還早,大姐不忙,坐在辦公室里織毛衣,抬頭看是他來了,放下毛衣笑着過來:「二明你咋來了呢?今天沒事啦?」把他摟到懷裏照臉上親了幾下。
張興明掙脫開,抬手抹着臉說:「姐我長大了,怎麼還像小孩似的那麼弄我。」
大姐就咯咯笑,然後一眼就看到衣服破的地方了,臉色一變,問:「這咋了這是?打架了呀?」
張興明說:「打什麼架,去兒童樂園玩,掛欄杆上了,給我拿件衣服我換一下,省得讓我媽罵。」
大姐有點懷疑:「你說真的呀?」
張興明說:「我哄你嘎哈?真的。給我拿件衣服來。」手裏包動了下,擋住了傷口。
大姐就出去給他拿衣服,不一會挑了一件過來,張興明轉過身子遮着傷口把衣服換上,這才放下包包,坐了下來。
也幸好只是劃破了點皮,淺淺的一條,稍重點肯定瞞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