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句話的你已進入異次元, 請前往晉/江購買正版。 而現在,這西宮之主面色沉沉的歪在窗前軟榻上,說話的聲音仍舊柔柔的, 卻帶着某種難言的意味, 「你可考慮好了?」
跪下地上的清薇不敢抬頭,聞言伏身磕了個頭, 「奴婢只有這一個心愿,懇請太后娘娘成全。」
頭碰在漢白玉石鋪就的地面上,「咚咚」作響,周太后轉過頭來看了清薇一眼,輕輕嘆息,「你這又是何苦?難道這宮裏不好?還是哀家對你不好?」
這個問題本不必問,所以清薇也沒有回答, 只是繼續用力的磕頭。
當年她初至東宮時,周太后怕她教壞了皇太孫虞景,一直心存芥蒂。是清薇跪在地上叩頭,再三表明心跡,演說自己唯一的心愿便是將來能出宮,周太后這才釋懷。
那時情景,倒與如今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時過境遷, 那時周太后不願她留在虞景身側, 而今, 卻不願她走了。
非是她小小一介宮女有多緊要, 不過因為這些年來跟在他母子身側, 知道太多隱秘,怕她離宮之後不受節制,又平添出許多事端罷了。
這些,清薇自己心裏知道,所以今日來時,就已抱定決心。
或是出宮,或是死。
&了,做出這幅樣子做什麼?哀家亦未曾說過不允,不過陛下那裏,你也知道,哀家如今哪裏能做得主?」周太后眼見着清薇額頭已經磕紅了,這才開口,「起來吧,讓陛下瞧見,又該心疼了。」
清薇便止住了叩頭,卻也並未起身,依舊垂手跪着。剛才磕頭時她沒有留任何力氣,這會兒額頭上火辣辣的,腦袋也有些微眩暈之感,只是強自壓抑着。
身着藍袍的內官腳步匆忙的步入,看了清薇一眼,低聲道,「太后,陛下來了。」
話音才落,年輕俊美、身着黃袍的帝王便被人簇擁着大步邁入了殿內,見清薇跪在地上,原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更仿佛凝霜,「這是在做什麼?」
&丫頭也就那麼一件心事,還能是為什麼?」周太后嘆息一聲道。
虞景上前給太后請安,而後在她身側坐了,這才轉頭看向地上的清薇,問出了跟周太后一樣的話,「就這麼想出宮?朕待你不好?」
&下和太后隆恩,清薇永世難忘,出宮後必定早晚祝禱、焚香誦經,為陛下和太后祈福,不敢稍有懈怠。」清薇說着,又磕了個頭。
&罷,你是個最滑頭的,不想聽的話,總能找到歪理來應對。」虞景哼笑了一聲,「然而朕既為這天下之主,你的歪理,朕說是就是,說不是,那便不是。」
他的語氣很輕,但這最後一個字落下,殿內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針落可聞。
帝王之威,原本就不在聲高。
&婢知道。」清薇道。聲音平穩,竟像是絲毫未曾被帝王威嚴所震懾。
周太后微微皺眉。她的心情十分微妙,其實本來她也是屬意將清薇留下,畢竟這麼些年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唯有清薇是最得她心意的,若沒了這個人,便如沒了半個臂膀。
然而自從知道虞景有意納清薇為妃之後,這種意願便淡了許多。不是她不願意把自己身邊的得意人給虞景,只不過她敏銳的察覺到,清薇對虞景的影響太大了。
帝王身邊可以有知心人,卻絕不能有弱點。清薇的聰明,周太后比誰都清楚,她絕不樂見兒子被清薇捏在手心。哪怕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她還是更願意未雨綢繆,防微杜漸,而不是等事情到了那一步再去解決。
&止陛下捨不得,哀家也一時離不得這個臂助。」周太后慢慢的開口,「只是說起來,從前是哀家親自開口允了她的,如今雖捨不得,卻也不好食言。」
虞景道,「此一時彼一時,況且,清薇的家人早就沒了,出了宮也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太后又如何忍心?」
明明是清薇的事,但這兩人卻根本不問她的意見,兀自商量起來。
清薇只覺得膝蓋被堅硬的地面硌得生疼,額頭上火辣辣的,腦子裏越發昏沉,就連皇帝和周太后的話,也隱隱約約似遠似近。
這一個月來,先是先皇病重,儲位爭奪越發嚴酷,其後新皇登基又是許多忙亂,再有太后移宮之事也要她主持,清薇每日只能抽時間小睡一兩個時辰。好容易撐到諸事都了結,卻得知恩放出宮的宮女之中,並無她的名字。
那一瞬間清薇真有天塌地陷之感,若非多年來養成的心性城府,怕是早撐不下去。
但她還是跪在了這裏。
太后和皇帝商量片刻,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太后看了清薇一眼,道,「哀家乏了,皇帝扶哀家到內室去吧。」
皇帝知道是有不方便當着清薇說的話,便依言起身,扶着太后進去了。
到了內室,太后坐下後,才看着虞景嘆氣,「也不是哀家不願意讓你納新人,只是陛下再看重清薇,她畢竟出身低,只能封最低等的侍御。以她的心氣,豈肯受這樣的委屈?」
別看清薇如今的身份只是個宮女,卻是陛下和太后都看重的紅人,就是皇后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叫一聲姐姐,遑論其餘妃嬪。倘若真的做了侍御,卻是見個人都要下跪。再者宮中女子的手段,太后自己再清楚不過,沒了如今的地位,清薇只怕會受盡磋磨。
虞景聞言,沉默了片刻道,「那朕就封她才人之位。」
&鬧!」太后輕斥道,「陛下既已登位,便該以國事為重。如今朝政還未盡掌,倒要為個後宮女子破例,朝堂上那班諫官豈肯干休?若是如此,便是哀家也不能留她了。」
這「不能留」的意思,自然不是不能留在宮裏。
知道太后已經起了殺心,虞景只得妥協道,「明日朕便宣司禮監的周徽入宮。」
司禮監主祭天之事,善能占卜凶吉。這周徽更是幼年學道,十分精通此事。當年便是他卜出太孫命中有福星輔佐,不久之後陳妃便將清薇送到東宮,稱她是個有福氣的。而清薇到了虞景身邊第二日,就幫他化解了一場劫難。其後她在周太后和虞景身邊出謀劃策,往往皆能出其不意、逢凶化吉,母子二人漸漸已經認定了她便是所謂福星。
虞景的意思很明顯,既是他的福星,自然就要留下。但值不值得給出才人之位,卻要看周徽如何說了。
太后沉默片刻,擺手道,「也罷,你去吧。」
虞景應了一聲,然後便從內室退了出來。見清薇還跪在原來的地方,便走過去親自把人扶了起來,「你這又是做給誰看?」
清薇站起身,身子便輕輕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虞景伸手來扶,卻被她避開,後退兩步站穩,低頭道,「多謝陛下。」
&憐見的。何必這般折騰自己?到底心疼的還是朕與母后。只是你這苦肉計既被看穿,也就沒有效驗了。」虞景見她額頭上已經微微沁血,不由伸手去觸碰。
清薇又後退了兩步,一雙清凌凌的眸子冷冷看向他,讓人不敢造次。
虞景收回手,含笑道,「朕就愛你這個樣子,好像誰也不放在眼裏。倘若你留下來,想要什麼沒有,為何這般死心眼的想出宮?莫不是外頭還有情郎等着你?」
&下請自重。」清薇冷聲道。
宮女入宮,就是皇家的人,終身之事是沒資格自己決定的,何況是私下還有情郎?
&若不自重,你這會兒就該在承恩宮侯駕了。」虞景道。一宮主位之下,沒有資格讓皇帝駕臨自己的住處,承寵時便只能由內侍駕車送到承恩宮中,沐浴更衣,等候聖駕。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問道,「朕究竟哪一點待你不好,你這樣不甘不願?」
清薇想了想,抬頭看了虞景片刻,才微微笑道,「陛下龍章鳳姿、才華出眾、又廣有四海,無論才貌權勢,樣樣都好,世間女子見之必然傾心。然而清薇雖然身份低微,卻是心比天高,這一世倘若要嫁人,必只為正妻。」她說着眸光一轉,緊盯着虞景,頗有咄咄逼人之勢,「陛下願意立我為後麼?」
&謬!」虞景險些被她的眼神驚住,一甩衣袖道,「一國之母,豈是兒戲?」
&便是不能了。」清薇語氣平淡的道,「既不能,為何不願成全清薇?我樣貌平平,身段也絕稱不上多好,陛下素日所見俱是世間絕色,難道還不夠麼?」
&然不夠。」虞景道,「你既替我掙來了這皇位,自然我想要的,都要拿到手裏。——這話還是你教我的,難道你自己反而不記得了麼,清薇?」
原本他要留下清薇,是種種原因促使,倒未見得是自己有多喜歡。然而男人多半犯賤,清薇越是拒絕,他心裏反而越是有興趣了。
&婢自然是記得的。」清薇垂下頭,緩聲道,「不過今日,奴婢要對陛下說的是另一句話:世間之事,月滿則虧。縱是帝王,想佔盡一切好處,亦是不能的。」
然而此刻,初登皇位意氣風發的帝王,還聽不進這些道理。
&不能佔盡一切好處,將你留下卻是足夠的。」
&着是與平日不同。」那個兄弟看了一會兒,說,「我看大部分人都在往前走,不知是要去幹什麼?」
&去看看!」劉老大一揮手>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拐過街口,就聞到了香味。劉老大這才想起自己還未用過早點,頓覺腹中空空,不由問,「這是賣什麼的,這麼香?」
&前好像沒見過。」一個小弟說。
另一個小弟說,「是賣粥的。昨兒才開始的,所以大哥沒見過。」
&什麼人?」劉老大問。
那小弟說,「是前兒才搬來的小娘子,自己一個人,就住在趙將軍間壁。聽說是宮裏出來的宮女子,那手藝自然是沒得說的。大哥,咱們要不要過去吃一頓?」小弟說完,捂着肚子問。聞到這香氣,實在是讓人忍不住。
劉老大正要往前走,忽然一拍腦門,「你方才說什麼?這姑娘住在趙將軍家隔壁?」
&是。前兒才搬來的。」
&是從宮裏出來的?」
&
劉老大一拍掌,「着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怪道要自己約束下頭的人,卻原來是怕衝撞了這位?
羽林衛戍衛宮廷,這女子又是宮裏出來的,劉老大並不懂宮裏那些繁雜的規矩,只覺得說不準兩人從前就認識,所以出了宮,趙瑾之就把人安排在自己身邊,顯然是十分看重,說不準就是那種關係。
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想着自己抓到了趙瑾之的軟肋,不由發出笑聲。
&麼了怎麼了?」其他人紛紛開口問。
劉老大嘿嘿一笑,正要八卦一番,忽然又閉了嘴。他心裏有跟趙瑾之一樣的擔憂。這件事趙將軍不提,那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些兄弟嘴上沒個把門的,萬一不小心說出去了,到時候趙將軍豈不是要來找自己算賬?
這麼一想,劉老大渾身一個哆嗦,連忙閉上嘴巴,「問那麼多做什麼?過去瞧瞧!」
街坊們早看到了這群凶人,見他們過去,個個都往旁邊讓,竟讓出一條道路來。劉老大領着人,大搖大擺的走過去。這邊劉嫂子附在清薇耳邊低聲說了來人身份,又主動走出來,從袖子裏摸出銀子,「劉老大來了,這是咱們小小一點心思,不成敬意,你看……」
倒是識趣。劉老大往後頭看了一眼,見站在攤子後面的小娘子細皮嫩肉的樣子,心中對自己的猜疑更是肯定,態度也就不那麼端着了。他伸手接過銀子,本來要走,但那粥的香味一陣陣鑽進鼻子裏,忍不住道,「這粥倒是很香……」
清薇聞言,已經提了一隻砂鍋過來,「幾位大哥辛苦。我們這裏簡陋,沒有用飯的地方,幾位回去喝點熱粥暖暖身子吧。」
劉老大見清薇過來,本來還要推辭兩句,但邊上的弟兄已經迫不及待的伸手接過,只得罷了。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回,到底咬咬牙,將那封銀子遞還給劉嫂子,「你們掙的也是個辛苦錢,這個就不必了,粥卻得給我備着,我每日讓人來取。」
劉嫂子一愣,伸手接了銀子,>
算起來,就算孝敬了銀兩,劉老大要粥,她們也不敢不給。如今既不收銀子,自然是好事。劉嫂子雖然略覺怪異,但有好處自然不捨得推出去。須知這銀子裏,也有她的一份!
自覺賣了趙將軍一個好的劉老大心情極好,離開時腳步都輕鬆了許多,一邊吩咐手下小弟,「往後這裏多照看,別讓不長眼的人過來蹭白食。」
有了劉老大這句話,清薇和劉嫂子的攤子開得十分順利,除了每天早上孝敬一鍋粥之外,其他時候都安安穩穩,連乞討的小叫花都知道不能往這邊來。
然而劉老大在這長壽坊里稱雄,放在整個京城,卻是算不得什麼的。清薇是生面孔,相較大部分拋頭露面的嫂子們而言也算得上年輕,加以宮中養出的一身皮膚又白又嫩,自然招人眼睛。如今生意紅火起來,就算有劉老大照應,也還是會有人打主意。
本坊的人不敢動她,從外頭請就是了。
這日,清薇結束了一早上的忙碌,便出門打算四處走走,看看是否還有其他商機。結果才出了長壽坊,就見一個人慌慌張張抱着個孩子跑進了巷子裏。雖然只是一晃眼,但清薇還是認出來了,那是長壽坊里的孩子,才三歲年紀,據說闔家上下都寶貝得很,時常跟着母親過來買粥,家中雖不富裕,每次買粥卻定要給他拿一個糖饅頭。
而那抱着他的人,卻是面生得緊。
拐孩子的?清薇沒有多想,提着裙子追了進去。倘或真的丟了孩子,一家人該如何傷心難過?
然而進了巷子裏,她才發現這竟是個死胡同!而那抱着孩子的年輕男子,也不閃不避,笑着站在那裏,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盯着她。
清薇新下大呼不妙,連忙轉身要逃,哪知身後又跟進來了三個年輕男子,個個看着都不像是好人,走在中間的男人手裏還提着根棍子,一雙細眼在她身上亂飛,「小娘子長得果真標緻!聽說你最近做生意發達了?不如爺們把你娶回家,一同樂呵如何?」
事到臨頭,清薇反而鎮定下來了。她冷着臉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過是宮裏出來的罷了,」細眼男子聞言笑道,「小娘子這話能唬得住別人,卻是唬不住我的。倘若真是個有靠山的,又怎麼會被放出宮?我今日就教你個乖,宮中那一套,在咱們這裏可吃不消。不過小娘子若跪下來叫一聲哥哥,好好服侍爺們,爺們也不為難你,如何?」
&清薇何曾聽過這樣的話,頓時面色大變。但呸了一聲之後,她卻也知道形勢比人強,這時候硬頂着並沒有好處,所以沒有破口大罵,饒是如此,心裏還是恨不得將這四個人挫骨揚灰!
是她大意了,這些人捉了孩子,只怕本來就是為了引她入彀。沒想到千防萬防,竟栽在這上頭。
但清薇雖然沒有多說,那一句帶着強烈厭惡的「呸」卻還是惹怒了對面的細眼,「臭□□,這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去!給我把人抓住,今日我偏就要嘗嘗,這宮裏出來的女人是什麼滋味!」
那人一聲令下,三個走狗自然圍上來,要將清薇抓住。
清薇本來打算掙扎,但猶豫片刻,還是放棄了。三個大男人的力氣,不是她能掙開的,眼下也絕不是逃走的機會,所以,只能忍耐。三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和胳膊,其中一隻還在她的背上摩挲了一下,清薇只覺得像是一條毒蛇從身上滑過,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費了好大力氣,才按捺住的掙開的衝動。
她強自鎮定着,試圖分散對面那人的注意力,「我知道,是有人花錢請你們來的吧?」
&娘子倒也聰明。」細眼走過來抬手要摸她的下巴,被清薇閃開。
他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再次伸過手來。清薇雖然還想躲,奈何被人壓制着,只能任由那隻噁心的手摸到自己臉上,「這身皮肉養得倒好,今日卻是便宜了爺。」
說着手往下滑,就要去撕清薇的衣裳。
就在這時,巷子外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
&大哥!」清薇一下子聽出來人的聲音,立刻放聲大喊。這條巷子本來也不深,立刻便有腳步聲朝這邊過來。
細眼被清薇的大喊嚇了一跳,抬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臭□□!還真有相好來救你?」
&知道那是誰?是羽林中郎將趙瑾之趙將軍,你說,他能饒過你不能?」清薇寸步不讓的盯着細眼,這幾日功夫,足夠她弄明白趙瑾之的官職,也這個名字,也足夠唬得住這些小混混。
果然細眼眼中立刻閃過一抹驚慌,咬牙道,「爺記住你了!」然後便帶着他的人翻牆跑了。
清薇被人放開,身子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這樣想着,他在清薇門前停下來,本來想抬手敲門,不知為何又放下了。他幾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將腰裏的刀子解下來,便爬上了靠着院牆的梯子,居高臨下的往下望去。
清薇正費力的用刀子劈砍將剔了肉剩下的大骨頭,打算用來燉湯。
趙瑾之一見她舉着比她手臂還粗的骨頭刀,動作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會砍歪,不由提起了心。抓了個清薇停下來喘氣的空檔,連忙開口,「趙姑娘。」
清薇回過頭,對他總是出現在牆頭上已是見怪不怪,含笑道,「趙大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