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句話的你已進入異次元, 請前往晉/江購買正版。 清薇正費力的用刀子劈砍將剔了肉剩下的大骨頭,打算用來燉湯。
趙瑾之一見她舉着比她手臂還粗的骨頭刀,動作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會砍歪,不由提起了心。抓了個清薇停下來喘氣的空檔, 連忙開口,「趙姑娘。」
清薇回過頭,對他總是出現在牆頭上已是見怪不怪, 含笑道,「趙大哥回來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趙瑾之問。
清薇道,「這些骨頭丟了可惜,我想用來熬湯。大鍋里小火燜上一整夜,就是上好的高湯,又香又濃,下麵條做湯頭最好不過。」
趙瑾之看着地上一堆骨頭, 不由微微挑眉,「你一個人住,熬這樣一大鍋湯難道還能自個兒喝了?」
「自熬好了分送鄰里就是。」清薇不在意的笑道。
趙瑾之微微皺眉,想了想,站在牆上,將梯子抽過來搭在這邊, 爬了下來。他走到清薇身邊, 接過她手裏的刀子, 開始動手劈那些大骨頭。他的手掌寬厚, 胳膊有力,握着骨頭刀也十分穩當,幾乎每一刀都能恰到好處的將一塊骨頭劈成兩半,不一時一堆骨頭便都弄好了。
他將刀子放在一旁,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看向清薇,表情有些凝重的道,「我今日出門時聽說,趙姑娘搬來兩日,前後便花費了近十貫錢?」
清薇嚇了一跳,「趙大哥從哪裏聽說的?」她自己一筆一筆算過賬,這才知道花用了多少錢,如何外頭就都知道了?
趙瑾之嘆氣,「我知道你剛從宮中出來,裏頭的規矩不大一樣,且你一個姑娘家獨自住在這裏,自然想與鄰里為善。但須知升米恩斗米仇,你這般大手大腳的拋費買好,能有多少用處且不提,只怕會引來宵小覬覦,還是當心些好。」
清薇聽他輕描淡寫說出自己的打算,言語之間頗有不以為然之意,不由漲紅了臉,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心裏卻是不服氣的。
正是為着怕人覬覦,所以她才要做出財大氣粗的場面來,讓人輕易不敢打她的主意。畢竟對不了解的人來說,她從宮中出來,誰知是不是認識什麼奢遮人物?那些宵小之輩多半膽小謹慎,不是亡命之徒,見她如此,心下自然也就有了顧慮。
只是這些打算,卻不必與趙瑾之分辨。
趙瑾之見她不說話,也意識到這番話說得有些重,「是我造次了。」
「不妨,趙大哥也是好意。」清薇也回過神來,念及趙瑾之的性子,會當面直言倒不令人意外。話雖說得直白,卻也是為自己好,因此重新掛上笑臉,「飯菜我都已準備好了,趙大哥是在這裏用,還是帶回去?」
「帶回去吧。」趙瑾之略略猶豫,便道。
雖然關上了門戶,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在這裏,但君子慎獨,不因別人不知道就放縱,他自然不能久留。
清薇也早料到,拿了一個大的盒子過來,將飯菜都盛好放入,交給趙瑾之。
趙瑾之提着盒子,翻牆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才將幾樣菜一一取出擺在桌上。聞着撲鼻而來的香氣,他掃了一眼四個菜,先夾了一塊紅燒肉,肥而不膩的五花肉入口即化,滋味上佳。趙瑾之忍不住又吃了幾塊,這才將筷子轉向別的。
清薇做的四個菜里倒有三個是肉菜,吃得趙瑾之十分滿意。他習練武藝,胃口本來就較常人更大,這些菜吃完了,看着光光的盤子,竟還有幾分意猶未盡。
趙姑娘的手藝可真好!
這新鮮的、帶着熱乎氣的、才出鍋的的菜,怎麼看也不像是大鍋里做出來的。然而清薇跟他非親非故,若說只是作為鄰居將暖灶的飯菜送些過來,倒也正常,若單為自己下廚,便有些不妥了。
所以清薇不說,趙瑾之也不提。
心下卻有些後悔之前對清薇說的那些話,人家好心好意請自己吃飯,就算知道某些地方不妥帖,暗地裏照拂一下也就是了,何必當面揭穿?
……
第二日一大早,清薇就起身了。
然而她起得早,還有人比她更早。開了房門出來,便見丁香樹下,昨日給趙瑾之拿走的盒子,已經安安穩穩的放在那裏了。
清薇轉頭往牆上看,昨晚被趙瑾之收走的罈子也放在上面,顯見得他是早就起了,沒有驚動自己的將盒子還了回來。這般想着,清薇將盒子拿過,打開看了一眼。
碗筷已經清洗過,規規整整的擺在盒子裏。但令清薇意外的是,碗筷旁邊竟擺着一小束潔白的薔薇花!
花朵上還帶着露珠,花瓣完好,顯然是早上才新摘下來的。清薇小心的將之取出,發現枝上的刺也已被人細心的剔去。她湊近嗅了嗅,一股清淡的香氣便在鼻端蔓延開來。
想是他自己也知道昨日失言,因此不敢見她,又特意送了花來道歉吧?
這樣想着,清薇心上昨日生出的一絲芥蒂,便煙消雲散了。這個趙將軍能在這個年紀被擢拔提升,又得整個長壽坊的人敬重,絕不只是因為他差事辦得好,這人情世故上,想必也不差。
將盒子並碗筷送回搭在院子裏的廚房內,清薇拿着那束薔薇回到屋子裏,找了細頸的瓶子將之插好,擺在桌上,看了一回,忍不住擇了一朵插在鬢邊。
薔薇這樣不起眼的花,宮中是沒有的。
又恰巧她的名字里有個薇字,出宮後收到的第一份禮就是它,倒也算難得的緣分。
不過簪了一會兒,清薇還是將那朵花取下了。她今日要忙碌,打扮得過分細緻並不好。——這也是昨日聽了趙瑾之的話之後,她夜間思量的結論,該給人看的都給過了,接下來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所以清薇換了利落的短打扮,頭髮全都梳上去用帕子紮起來,然後便到廚房裏開始忙碌。
昨日那些骨頭,她放在大鍋里熬了兩個時辰,然後又埋了火,只留一點小小的火種燜着,過了一夜,湯的味道便又香又濃,清薇將骨頭撈出來丟掉,又洗了米放進鍋里,開始熬粥。
夜裏她已經想明白了,之前那個花錢的架勢,的確會讓人懷疑她家底豐厚。財帛動人心,未必就沒有敢於鋌而走險之人。所以現在,她需要讓人知道,這幾天花出去的就是她全部家底,或者就算剩下,也不多了。
所以這一次,熬了粥,她卻不打算繼續分送鄰居們了。
劉嫂子自然是想留下來看的,但又想着清薇做的飯菜格外的香,想必有什麼秘方,自己也不便在場。因此看了看手裏的桑葚,笑道,「姑娘先做着,我把這東西送回去再來。」
清薇點頭道,「也好,嫂子去吧。」
送了劉嫂子出門,清薇回來便去井上打了水,將桑葚反覆清洗數遍,然後在盆里壓碎了,兌水用紗布過濾出汁,然後取了昨兒買的麵粉,用桑葚汁加糖和面。桑葚的顏色本來紫得發黑,但因為加了水,便沒有這樣深了,活了面之後,便只剩下淺淡的紫色,十分好看。
清薇將揉好的面用濕毛巾蓋住,放在一邊餳着。本來打算做些餡料,奈何家裏沒有材料,只得罷了。等面餳了一會兒,她便將之均勻的分成小份,然後一個個的捏出花瓣的形狀,紫色的花朵整整齊齊的擺在案板上,看上去十分漂亮。
等清薇弄完了,將饅頭上屜蒸的時候,劉嫂子才慢騰騰的轉回來了。
院子裏瀰漫着一股甜香,劉嫂子不由心疼的道,「姑娘用了不少糖吧?」
清薇道,「既是拿出去賣的東西,自然要下足了料。客人們吃了好,回頭才會再來。」好東西就算價錢貴些,也總有人願意買。總比粗製濫造,吃過一次就不肯再來要好。
劉嫂子也不由點頭。話雖如此,但要她自己來做,卻是不會那麼捨得的。
又等了一會兒,清薇熄了火,將蒸籠抬了下來。劉嫂子揭開,看見花朵一般的饅頭,不由讚嘆道,「真好看!難為姑娘怎麼想出來?」又拉着清薇的雙手看,「更難為這雙巧手能做出來,真不愧是宮中出來的!」
清薇已經習慣了自己做什麼劉嫂子都推到「宮裏出來的」上面去。這樣其實對她也有好處,經劉嫂子這麼一說,別人反倒不會多想了。因此她只笑着問,「嫂子看我這玫瑰饅頭能不能拿出去賣?」
「這個若不能,我看街上那些賣吃食的都該收拾攤子家去了。」劉嫂子立刻道,心中暗暗感嘆,自覺這大半輩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清薇見她臉上略露失意,便猜是想到從前做生意失敗的事了。
她心裏本來就已經有了打算,這時用碟子盛了饅頭出來,遞給劉嫂子,一面道,「我有個想頭,說給嫂子聽,嫂子別笑話我。」
「姑娘只管說。」劉嫂子拿了一個饅頭吃了,鬆軟香甜,不由得又拿了一個。
清薇道,「嫂子也知道,我獨自一人住在這裏,總要謀個營生。別的我也不會,這點子手藝還勉強拿得出來,因此想着索性做點吃食的小生意。只是一來我不會做生意,二來一個人也忙不轉,因此想請嫂子過來幫我。雖然不是什麼大生意,但補貼家用想必足夠了。」
剛才蒸饅頭的時候,她已經數過了,今早收到的銅子,共二百三十一枚。刨去成本,賺一百三十一文。若每日都能如此,一個月也有四貫錢入賬。這還只是粥,若搭着賣些別的,比如饅頭之類,自然更多。且又只是早上,劉嫂子不至於忙不過來,她下午的時間也可以做別的。
自然,這樣的手藝活,苦些累些也是有的,但清薇從決定出宮,便知道會有這麼一日,雖然還不太習慣,但已經開始克服了。
劉嫂子聞言,又驚又喜,「姑娘此言當真?」
清薇開這個口,自然也是想清楚了的。不提劉嫂子這幾日的幫襯,單是方才幾次試探,清薇都覺得她是個實誠人。而且自己蒸饅頭的時候,她還特特避開,想來是怕看了自己的秘方去,有這份心,合夥做生意自然更讓人放心。
因此聽劉嫂子這樣問,便含笑道,「我就當是嫂子願意了。」
「願意願意!」劉嫂子連聲道,「我也同姑娘說過,我原先也做過這樣的生意,只是沒手藝,做出來的東西沒人捧場,只得罷了。如今有姑娘的手藝在,別的事情,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清薇含笑點頭,並不因為自己有能耐,就看低別人。畢竟這些人生活在市井之中,見識經驗都比自己多,也懂得這裏的規矩,比她自己去瞎撞要好。這也是清薇考慮合夥的原因之一。
譬如劉嫂子應下之後,第一個要提的就是,「姑娘若想在這街上安安穩穩的做生意,怕是少不得打點一番。咱們這裏的街頭,是劉老大的底盤,他舅舅在衙門裏做個吏目,有他照拂,地痞流氓也都不敢來鬧事了。只是免不得有人白吃白喝。幸而咱們做的是早點,那時這些人多半還未起身呢。就有一兩個,忍忍便罷了。」
若不是劉嫂子提,清薇是斷想不到這裏的。當下問清行情,便取了銀子交給劉嫂子,讓她待會兒去打點清楚,明日就要開始做生意了。
接下來自然是商量合夥的方式,利潤如何分,誰負責做什麼,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事先考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