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夕陽西下,烈日褪去燥熱,變得柔和起來,黃色紅色的光落在白牆灰瓦上,給此地,留下一片靜謐的氣氛。身在這個國家最繁華的城市,卻宛若在某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村落。
葉歡擰着毛巾,淅瀝瀝的汗水砸在腳面上,對一些生瓜蛋子吹牛。
「話說……」
葉歡將一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宛若接觸到一個新世界,可以說是大開眼界。
凌如意從房內出來,見葉歡坐在馬紮上吹噓,不由的撇撇嘴,道:「別吹牛了,趕緊進屋。」
「進屋幹嘛呀,睡覺?現在才幾點啊,天沒黑就睡覺。」葉歡問。
凌如意臉上一紅,道:「胡說八道什麼,快去把你那渾身臭汗洗洗,看你臭成什麼樣子。」
一幫守在門口的廚師,看守都站了起來,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葉歡和凌如意是什麼關係。而據說,這還是葉大少諸多紅顏知己之中的其中一個。
生人當如葉大少吶!
很多人都已經將葉歡視作人生崇拜的偶像,這幫人站起來,異口同聲道:「嫂子。」
凌如意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幫人,本來這幫人是來看守葉歡的,現在,卻已經和葉歡稱兄道弟。她臉色紅了紅,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這一刻的凌如意也有些失神,似乎自己和葉歡不是被軟禁在這裏,而是真成了偏僻山村的一對小夫妻。
「好了,別胡鬧了,趕緊洗澡去。」
「好好好。」葉歡點頭笑笑,忽然道:「呔,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這聲音雷霆一般落地,砸得眾人耳邊嗡嗡作響。
就在這個時候,隔牆一道聲音傳來:「敢問可是葉歡葉先生?」
葉歡一怔,和凌如意同時扭過頭去,只發覺聲音是隔牆的一院落中傳來的。這聲音隱隱約約,似乎有些熟悉,但葉歡卻想不起是誰。
「正是在下,請問先生是?」
「葉先生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的聲音也正常。」對面的聲音有些疲憊:「老朽正義觀孫道一。」
葉歡整個人一激靈,道:「孫道長,你怎麼也,你怎麼也……」
孫道一長嘆一聲:「莫提了,莫提了,丟人了……」
話鋒一轉,孫道一道:「江湖現在找葉先生都找瘋了,都說葉先生狠下心腸,不理江湖兄弟,卻沒想到,原來葉先生是被困在此處,唉,是大家冤枉葉先生了。」
其實葉歡真知道江湖現在風起雲湧,也未必會關心,他想要退出江湖,自然要狠下一副心腸。
「唉,孫道長這是什麼話,我葉歡今日的一切,都是江湖給的,怎麼能拋江湖弟兄與不顧。」葉歡開口,道:「孫道長,外面究竟怎樣了?」
廚師與看守的守衛愣在一旁,其中一人大着膽子道:「葉先生,按規定是不能和其他犯人聊天的……」
葉歡猛然回過頭,目光落在這人身上,雙目微微眯起,釋放出兩道寒芒。良久,葉歡眸子內的寒光忽然斂起,他招招手道:「這位兄弟,來來,你過來,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湊近些說?」
這人呆呆怔怔,邁步就要上前,有個廚師忙拉住了他,快步退出去,便走便道:「葉先生,我給您準備晚飯去?」
葉歡這才回過頭來,面對灰牆道:「孫道長,咱們繼續聊咱們的,外面現在是什麼情形?」
孫道一長長嘆口氣,方才對葉歡說起外面發生的事情。
西鳳樓向江湖動手,這件事已經籌劃多時,如今是重拳出擊,厚積薄發,慌張應戰的江湖門派根本無還手之力。事實上,西鳳樓的手段也極其簡單,不過是找些由頭,把一批人抓起來。所謂江湖,其實就是一些匪類聚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觸犯官法之處。
比如葉歡,就是因為傷害罪被困到這裏的。
而一旦有人反抗,那自然而然的就要迎來西鳳樓的迎頭痛擊。在集中全力的西鳳樓面前,所謂的江湖門派,根本沒有多少反抗之力。
一時之間,整個江湖風聲鶴唳,很有一批江湖中頗有聲望之人被擒住,丟進了監獄。
這孫道一,就是其中之一。
葉歡聽到此處,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他開口問道:「孫道長,你是因為什麼被抓進來的?」
「唉,別提了,打了一輩子鷹,最後又被鷹扎了眼。」孫道一道:「我平日裏,也做些生意,幫人看相問卜,也算是做些善事,結果他們告我個詐騙罪,我就被關在這裏了……」
葉歡心中不屑,說什麼做善事,還不是拿江湖上那一套糊弄人,他問道:「那孫道長你就沒有反抗?」
「怎麼沒有!」孫道一立刻道:「我與他們激戰數十個回合,重傷七人,最後力戰不敵,方才失手被擒。」
「孫道長寶刀未老,佩服,佩服!」
「好說,好說……」
事實上,孫道一還是對葉歡撒謊了,他坑蒙拐騙不假,但當時被擒時,並不因為這件事。
孫道一已經一大把年紀,今年七十開外,這把年紀他在家裏含飴弄孫便也就是了。然而事實上並沒有,這孫道一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紀還要到外面采野花,在洗浴中心逛一逛。然後,正在和一個歲的小妹瀟灑時,被西鳳樓闖了門……
什麼激戰數十回合,重傷七人之類……自然都是假話,被擒住時,他身上一絲不掛,裹着被子被抬出來的。
孫道一老臉通紅,當時差點給西鳳樓跪下,求得就是一件事,千萬不能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至今想起,孫道一還是臉紅心跳,實實在在的大江大海都走過來,最後陰溝里翻了船。
他隔着牆沖葉歡開口,道:「葉先生,您可一定要出去吶,您若還不出山,江湖千年根基,就要被人斬草除根了。」
葉歡聽罷,長長的嘆了一聲:「難吶!」
「怎麼,天下還有能困得住葉先生的人?」孫道一不可思議道。
葉歡搖搖頭,忽然想起孫道一看不見,只好開口道:「是沒有人能留得住我,但我這雙手已經被廢……」
葉歡便向孫道一說了自己的情況,知道這消息之後,孫道一長嘆一聲,很久沒說話,最後才道:「葉先生,您可一定要出去吶,江湖沒您可不行。」
「孫道長高抬我了。」葉歡道:「此刻江湖危難之秋,若在下能走得了,如何能夠不走,可奈何,空有一腔熱血,走不出這方寸之地吶。」
葉歡語帶悲聲,聽得孫道一都險些落下淚來,想到江湖上下如此誤解葉歡,更是替葉歡覺得委屈。
牆左牆右的聲音終究消失,葉歡和凌如意回到了房間,而孫道一還停留在深沉的感動中。
孫道一併不知道,這電子鐐銬是葉歡主動戴上去的,他為的,就是要斷絕自己的退路。他心中,實在已經不願意捲入這場風波。
葉歡和凌如意回到臥房,被褥整整齊齊的疊在床上,床墊上,有塌陷微凹,這是兩人睡過的痕跡,記錄着二人在床上那些難以啟齒的深夜。
凌如意坐在床上,膝蓋並在一起,雙手放在膝蓋上,頭低垂着,在燈光的映照下,皮膚白裏透紅。
葉歡伸出食指,勾起了凌如意的下巴,笑道:「良辰苦短,我們是不是該歇着了?」
凌如意抬起了頭,眼睛望着葉歡,那一雙眸子中,有說不出的深情。
她開口,緩緩道:「一個人若是不開心,裝是裝不出來的。」
一句話,打破了葉歡的所有心防,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抵葉歡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葉歡的動作僵住,再無戲弄凌如意的興趣。
身子一歪,仰面倒在床上,葉歡嘀咕道:「那個不開心了。」
抬起手腕,看着右手上的電子鐐銬,葉歡心中尋思:「這真的沒辦法打開嘛。」
在黑牢,葉歡曾戴過一次電子鐐銬,但那種只不過讓人承受一次電擊而已。然而這一次,卻是炸彈……葉歡沒本事抵抗炸彈。
凌如意看着他,道:「都已經同床共枕了這麼久時間,你開心或不開心,我會看不出來。」
凌如意略頓一頓,開口道:「現在你……耐不住寂寞了。」
葉歡難以回答,他自己把自己逼到這絕路,為的就是狠下心,和江湖恩怨一刀兩斷。然而,到了這步田地,葉歡發現自己真的後悔了……
倒不是為了擔心江湖子弟的生死,葉歡沒有那副濟世的情懷,終究原因,還只是兩個字:不服。
只因不服而已,葉歡想要和西鳳樓扳扳手腕。難道這次西鳳樓重拳出擊,真的就沒有應付的法子嘛?
其實也不至於沒有,只要葉歡在外面露個面,西鳳樓攪起的這場風雨,就得偃旗息鼓。
但問題是,葉歡出不去。
只要葉歡離開這院子方圓五步,手上的鐐銬會立刻爆炸,將堂堂葉大少炸得粉骨碎身。
凌如意目光投向別處,輕輕開口道:「想要離開這裏,只有解下這鐐銬,然而這鐐銬卻打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