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子,該吃藥了!」
於樂貌似費勁地把雲老爺子從狗屁股底下掏了出來。雲宏在後面苦着臉搖頭,老頭兒真是沒法帶啊。
山野小店的兩條看門狗,大元帥和大將軍,確實非同凡狗。看着就狗高馬大,吼起來更是氣壯山河,但其實很通人性。
剛才雲老爺子揮舞着掃帚苦戰大元帥,終於被大元帥一爪子拍倒在地,而後一屁股坐了上去。雲宏驚恐萬分,舉着扁擔去救老爺子,卻聽老爺子不服氣地叫板,「有本事你放我出去!」
喊聲表達了非戰之罪,大不了從頭再來。
大元帥果然沒本事放老爺子出去,只是不堪其擾略施薄懲罷了,其實狗屁股根本就沒有坐實。力道剛剛好讓老爺子跑不了,卻也不會讓老爺子受傷。
雲宏就把扁擔放下了。
如果不動槍的話,雲宏覺得自己不是這條狗的對手。即便是動槍,在鐵鏈子的範圍內,雲宏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一槍可能嘣不死它,它也未見得會給你開第二槍的機會。
這簡直就是兩頭壯實的牛犢子啊,而且眼神靈動,烏溜溜地轉動。大元帥拿屁股虛坐着老爺子,大將軍伏在另一邊懶洋洋地嗚咽,聽語氣滿是不屑,貌似是嫌棄大元帥真特麼無聊……
說好了建國以後不准成精的啊!
雲宏倒是放下心來,老爺子沒有危險。
可是您老人家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頑皮啊?
還好於樂及時趕來,大元帥洋洋灑灑地抬臀走狗。雲老爺子頓時恢復了氣勢,「臭狗你來啊,還大將軍呢,我呸!」
坐你的明明是大元帥好不好?
&哥你幫我揍它,我在小逸跟前給你說好話!」雲老爺子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入駐藏馬山之後的事情卻是記得真真的。
&好好!老爺子,張嘴!」於樂待雲老爺子乖乖張嘴後,把一枚靈通丹扔了進去,又擰開一瓶飲料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咕咚咕咚地全喝了,而後把空瓶子奮力甩向大元帥。大元帥輕巧地閃過,空瓶子嘭一聲炸在院牆上。
胳膊上還有兩把子力氣呢。
&謝樂哥!」雲宏虔誠道謝,雖然不知道於樂給老爺子餵了什麼,老爺子卻是一天天見好,甚至明顯地強壯起來。
一周以來,雲宏常駐白馬河別墅,除睡覺時間都陪着老爺子呆在山野小店裏,驀然發覺,山野小店裏的老朋友,老張和小李,都是體質驚人,至少是怎么喝都不會醉!
連同那十一個小孩子,好像剛破了二十五項沽陽市小學生運動會記錄?
老爺子之所以天天撩狗,也是因為那十一個孩子不愛帶他玩兒,真正的狗都嫌。雲宏倒是想帶老爺子玩呢,老爺子卻是很不待見他,一條邪門的鄙視鏈。
於樂的兩個弟子,牛犇和白浮雲,雲宏當然也是見過的,還在一起吃過幾頓飯。只是牛犇永遠笑眯眯的,白浮雲永遠冷冰冰的,都不怎麼搭理外人,這個倒也不是特地鄙視雲宏。
常駐山野小店的高小米副鎮長,常來常往的花憤書記和王思平鎮長諸人,雲宏也都笑嘻嘻地打過招呼。這些領導對雲宏也是客客氣氣的,但絕不多問,雖然雲宏還準備撒謊來着。
畢竟雲宏只是來藏馬山就醫的病患家屬罷了,雖然帶有高級幹部氣質,卻也不值得花書記特意垂詢。王鎮長倒是轉過眼珠子,但他清楚地知道,主要矛盾還是於樂。抓住了於樂,什麼都有。惡了於樂,一切皆無。隔着於樂攀高枝兒,既不經濟,也不實惠,智者不為也。
雲宏居然喜歡上了這種閒適的不被關注的生活……
&叔,看來也就這樣了,老爺子恢復不了從前的記憶,卻也不會變得更壞。沒準兒還能重新認識家人吧,就像小孩子慢慢地長大。」於樂和雲宏坐在梧桐樹下喝茶。
&樣已經很好了,多謝樂哥!」雲宏遠望着還在跟大元帥過不去的老爺子,滿眼俱是疼愛和慈祥,這個世界有點兒顛倒啊。
老爺子得了老年痴呆症之後,雲宏當然也是遍請專家多方諮詢了。這就是一種慢慢走向死亡的絕症,沒有逆轉的可能性。
誰能想到,樂哥居然真的可以讓老爺子健康起來呢?
至於過去的事情,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吧,況且還可以重新建立記憶!
&以雲叔沒事兒還是回滄海吧,在這兒您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樂送客了,堂堂副市長老在我這兒蹭吃蹭喝的,也不是個事兒。
&哥,大恩不言謝!」雲宏抱了抱拳,「我知道您不缺錢,但也不能壞了規矩,我是不是該給您付一些醫藥費?」
於樂不缺錢是真的,數百棟別墅在隔壁空着呢。單就別墅里的實木家具來說,雲宏也不認為以自己的宦囊,有朝一日能買得起。
&叔言重了,此前我治病的規矩是,將家庭財產的一半用於投資藏馬山,或者本人及家屬來藏馬山工作。藏馬山目前沒有合適的工作給您。不過雲逸在藏馬山工作,也算是符合要求了。」於樂笑道。
雲宏訥訥,我這還算是先見之明了?
想當初,雲宏發現於樂之神乎其神,便跟雲逸商量,讓她到藏馬鎮工作,近距離接觸於樂,其實也有把不可控因素掌控在手中的意思。
其實雲宏也沒想到,雲逸居然愉快地答應了,沒承想這還是預付了老爺子的醫療費?
至於掌控於樂云云,雲宏已經認為那是胡話了。
&麼樂哥,您看我能幫您點什麼忙嗎?」雲宏誠懇問道。兩人都坐在馬扎子上,雲宏甚至有站起來請示的衝動,直覺得於樂巍巍乎高哉,異人也。
&明廉威,執法為民。」於樂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
&的。」雲宏苦笑,此前雲逸曾經捎過這句話,在雲宏確認於樂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時。
無論真假,照做就是。
雲宏掏出手機給秘書打電話,讓他派車過來接人。就在此時,劉雨龍開着皮卡進了院子,下車後直奔這邊,先搶了一杯茶喝,「樂哥,這回咱給哪個學校送啊?」
劉雨龍也算是想明白了,樂哥辦廠,壓根兒就沒想着掙錢。或者說,樂哥不會為了這點兒俗事操心。
那我還堅持個什麼呢,倉庫里又有存貨了啊。
雲宏倒是聽出了點兒什麼,「雜果飲料,也是樂哥的廠子嗎?」
劉雨龍自然訴苦,剛才於樂介紹了這位雲先生,劉雨龍覺得雲先生頗有威勢,或者也有門道,「樂哥是實際出資人,為了給周邊農民尋條出路。雜果飲料質量很好,還是功能性飲料,但銷路不暢啊,樂哥也不肯操心,有了存貨就讓我給學校送,他自己掏腰包。」
&在還是暑期,一線警察很辛苦,尤其是交警和巡警,頂着烈日執勤。」雲宏琢磨了一下,「我看看能不能請滄海警局訂些貨吧,給一線警察防暑降溫。」
劉雨龍心底下咯噔了一聲,這位領導說話很謙和,底氣卻是十足,什麼人這麼大范兒啊?
掃視樂哥沒反對,劉雨龍便打蛇隨棍上,「雲先生,我謝謝您,做實業不易啊,您老可真是及時雨!」
一個小時之後,一輛地方牌照的越野車開了過來,雲宏的秘書下車,先衝着於樂點頭打招呼,於樂微微笑。
雲宏到狗窩去跟老爺子告別,卻被老爺子轉身無視了,只好撓撓頭起身,上車時才吩咐秘書,「小劉,你給劉廠長留個聯繫方式。」
劉秘書當即掏了張名片雙手遞給劉雨龍,「劉廠長多聯繫,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您也給我留個電話。」
劉雨龍雙手接過了名片,滄海市政府辦公廳秘書二處劉琪泉?
雲宏登了車,劉琪泉本待跟於樂告別一下,卻見於樂接了電話,「小胖,你慢點兒說!警察怎麼了?沽陽的?」
聽見「警察」二字,雲宏攔住了準備關車門的司機,靜靜地等着於樂聽電話,其他人當然也都靜止不動。
&哥,需要幫忙嗎?」雲宏待於樂掛了電話才問道。
&崖屯那邊,一夜之間被征地,警察參與了拆遷,有山民被打傷。當然信息不一定準確。」於樂指了指山的那邊。
&我們去看看?」雲宏不便直接表態,要先掌握第一手情況。
雖然一周時間裏,足夠雲宏了解於樂對藏馬山及山民的寵溺式保護,甚至知道山民的地位高於村民,即使山民更頑劣些。
&就辛苦雲叔。」於樂批准了,「雨龍知道去陡崖屯的山路嗎,你帶一下路吧。我直接過去,會快一點兒。」
&不知道啊。」劉雨龍着急了,藏馬鎮周邊的村莊劉雨龍倒是熟悉,山裏的屯子也就皂戶屯熟悉點兒。
&你去喊一下小米姐。」於樂重新吩咐,這個劉雨龍倒是知道,並且一溜煙往後面跑去。
兩分鐘後高小米跑來,於樂給介紹了一下,「高鎮長,這位是滄海市副市長,警察局長雲宏同志。」
&市長好!」高小米甜笑着問候雲宏,並未表現多大驚訝,雖然這一周里多次點頭路過。
&鎮長,麻煩帶一下路,去陡崖屯。」雲宏也是微笑點頭,藏馬鎮的基層班子,素質不錯。
更重要的是,於樂前頭稱其為小米姐,正式介紹時才改了高鎮長。
高鎮長一頭霧水地上車,坐在雲宏旁邊,劉琪泉上了副駕駛。越野車快速衝出山野小店,調頭駛向沽陽方向。在國道上疾馳三公里後左拐入山路,上山還有三公里左右。
藏馬山東南側山坡上,共有三條山路自古以來,陡崖屯位於最東側山路的頂端。
皂戶屯在中間山路的盡頭,陡崖屯東側山路上半部的盡頭,但兩者並不是同一個山峰,兩山峰之間也沒有山路通行。
陡崖屯所在山峰,比皂戶屯低了許多,其實就跟臥龍屯差不多高度。那段國道是一個大下坡,然後再爬坡上升。
於樂腳下皆是路。
飛躍出山野小店,貼着臥龍屯外圍掠過,於樂在山谷和山峰間奔走如飛,直線趕赴陡崖屯。
沒準兒就有眼尖的小孩兒發現黃大仙倏忽而過,然後挨了他老子一記脖溜兒。
憂桑的小胖丁山是陡崖屯人,其父還是村主任丁滿倉。上半年丁山協助一代名記張山山鏟了地溝油作坊,事後作坊主及其子侄三人入獄。
當時地溝油作坊規模很大,全屯子老少多少都分潤了些湯水,是以對丁山父子意見極大,這不是餵了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嗎?
至於地溝油有危害,那也是危害城裏人的。山民又不傻,誰吃那個了?城裏人專吃各種毒物,你見哪個城裏人被毒死了?
至於造成污染破壞環境,就更是胡說八道了。山溝溝里除了石頭就是雜草,又不能種糧食,放些髒水進去又怎麼了,過些年還變肥料了呢。
還好,丁山稿費賺大了以後,捐款二十餘萬,仿照皂戶屯硬化了陡崖屯內部的道路,又捐款十多萬重修了村口的小橋,鄉親們才勉為其難地原諒了他,丁滿倉也才得以繼續當了村主任。
陡崖屯旁邊,就是陡崖子水庫。
陡崖子水庫,低水位面積超過六平方公里,庫容五千餘萬立方米,也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建成的半人工水利工程,除了灌溉周邊三四萬畝土地外,還是沽陽市主要飲用水源地之一。
於樂遠遠地望見,陡崖屯村口處,也就是陡崖子水庫最南端高台上,站了五六個花里胡哨的年輕人,外圍則是七八個帶着安全帽的工人,再外圍還有數十個各種紋身外露的打手。
打手在外與近百山民對峙,年輕人則在堤壩上指點江山。
&處可以打造水上樂園,遊艇式的飯莊來一艘!」一黃毛青年慷慨激昂。
&少,那叫畫舫啊!」旁邊一綠毛青年很有學問。
&特麼你事兒逼,哥還不知道畫舫嗎?對了,我在烏鎮的時候……」黃毛青年不以為忤,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巡遊江南時的盛況。
&着洪少有湯喝!」旁邊另一青年起鬨。
&哈哈哈!大家都有肉吃!」風吹過,黃毛青年衣袂飄飛,黃毛也飄。
我去,這不是魯東洪少嗎?
上回在白馬河別墅門口,洪少差點兒被萬通王總和夯亢牛總聯手坑死,於樂忙着吃王老太太親手包的大肉包子,沒顧上出手。
還真是個打不死的小強啊!
於樂正待飛步過去,突然間卻是眉頭一皺,陡崖子水庫中,有一團碩大的黑影在緩緩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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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愛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