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純的歲月 30.下田勞動

    清純的歲月(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6.1.2

    玉秀一回到家就聽父母說水書記調去公社當了水利助理員。新來的大隊黃書記是位年輕的復員軍人。而且,大隊部的廣播員也換了人,是一位比玉秀還年輕的芳妹子。第二天上午,玉秀去了大隊部,先找到了黃格輝了解情況。

    黃格輝一見她,就問,「聽說你調到縣文化館了,這大的喜事,要請客呢。」

    玉秀苦苦一笑,說,「我現在回來了,再也不去那裏了。」

    黃格輝一怔,說,「怎麼不去了,聽說文化館有了指標就要給你轉正呢。」

    玉秀黯然失色地嘆了口氣,說,「我不想再在那裏呆了。」說着,便把牛幹事有未婚女友的事給黃格輝說了一遍。

    黃格輝聽着,沉思良久,說,「現在水書記走了,黃玉祥當了書記,連大隊廣播員都換上了他們隊的芳妹子。你回來咋辦?只怕要回到隊裏參加勞動?」

    玉秀說,「下隊勞動又如何?啥事不是人做的?」

    黃格輝想了想,說,「要不,你找黃書記說說,看他能不能給你找個事做,只要不下隊勞動就好。」

    玉秀點了點頭,又問,「水書記在茶嶺大隊幹了七八年了,工作搞得蠻好,怎麼就把他換了?」

    黃格輝說,「聽說與你和陳杰的事有關。徐書記本來是要讓陳杰到鳳凰山修水庫,好好地讓他反省,把他給轉變過來,可是,水書記卻陳杰去上了大學。徐書記就覺得水書記是在有意跟他作對,就好生氣。而且,還有人說你為了讓陳杰上大學,與水書記困了覺。所以,徐書記就以春耕春插工作檢查為名,派檢查組來茶嶺大隊突擊檢查,去了茶嶺七隊,發現七隊的人都在人家家吃酒席,便在全公社進行了通報。然後就把水書記撒換了」

    玉秀心裏很不是滋味,說,「我把水書記給害了。」

    黃格輝安慰着她說,「莫要這樣想。什麼事都有它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

    玉秀搖了搖頭,說,「有么子好的一面?這邊水書記被調離,那邊陳杰又與我不來往。我是兩頭不落好。」

    黃格輝還是安慰她,說,「陳杰只是誤解了你,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過來,會感激你的。」

    可玉秀悲觀地說,「他何時能明白過來呦?」

    在黃格輝的屋裏呆了一會,玉秀就去找黃書記。進到書記辦公室,就見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穿着一衣黃軍裝,坐在原來水書記坐着的辦公桌旁,一邊吸着煙,一邊在看着報紙。這人玉秀當然認得,但只是見過幾面,卻不太熟悉。

    見玉秀進到屋裏,黃書記朝着她看了一眼,放下手裏的報紙,問,「有事嗎?」

    玉秀進到屋裏,對黃書記說,「黃書記,我是何玉秀,是原來這裏的廣播員。」

    黃書記說,「我知道,你有何事?」

    玉秀說,「我從縣文化館回來了,不再去那了。」

    黃書記眨了眨眼睛,問,「你為何要回來?」


    玉秀說,「那邊不需要人了,而且我本身就是臨時幫忙的。」

    黃書記為難地說,「這事公社沒給我說呀。」

    玉秀說,「我一個農村妹子,又不是公社的幹部,來去公社自然不會對你說。」

    黃書記想了想,就說,「要不,你先回到隊裏,我向公社詢問一下,看怎樣給你安排。」

    玉秀一聽就知道黃書記是不打算給她安排的,又問,「那我原來的東西放在哪裏?」

    黃書記說,「那你就先帶回去吧。」

    玉秀點了點頭,就出了書記的屋。一出門,淚水就一下子涌了出來。這裏本來是她工作的地方,可是現在,她卻被人趕走了。她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沒娘的孩子一樣。心裏說不出有多難受。但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在流淚,就用袖子把淚水擦了擦,又去了黃格輝的屋裏。

    黃格輝一看玉秀的臉色,就說,「怎麼,黃書記不買你的帳?」

    玉秀說不出話,點了點頭,然後,淚水再次涌了出來。

    黃格輝就說,「這個黃書記好操蛋呢,吹毛求疵,沒事找事,沒看大隊部里的人都沒人理示他。」接着,又說,「要不,你去公社找徐書記,看他怎麼辦。你去縣文化館也是公社讓你去的,現在你回來了,公社不能不管。」

    可是,玉秀搖了搖頭,傷心地說,「我一個農村妹子,公社咋會把我管起?只怪我當初不該去文化館。」

    黃格輝說,「誰也沒有長前後眼,會曉得事情會這樣。」

    玉秀說,「找誰都沒得用,還是回隊勞動吧。」然後,就讓黃格輝幫着把放在廣播室的箱子和被褥送回家。

    既然黃書記不肯給她安排事情,她只能回到隊裏參加勞動。玉秀因從小生得清明嬌秀,父母一直把她當成掌上明珠,重一點髒一點的活都不讓她去干。每到春插或是雙搶的大忙季節,學校都會放假,讓學生回家幫忙勞動。可是,父母寧願讓她呆在家閒着,也不讓她下田,

    高中畢業後,她就被大隊叫去當了廣播員,所以,玉秀從來沒下過田,也沒參加過隊裏的勞動。

    這次從文化館回來,本來就是件很丟人的事,而且,大隊又沒有給她安排事做,這讓她更是丟盡了臉面,有種從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覺。眼下,正是春耕春插大忙季節,父母不想讓她下田勞動,怕她吃不了苦。父親對她說,「秀妹子,你莫生氣,也莫要下田勞動,我一人勞動就可以養活一家人。你只要好好地呆在屋裏,跟着你媽學點針線活,繡繡花,做做衣裳;幫你媽做做飯,洗洗衣服,出不了一年半載,就找個好婆家嫁了出去。」

    可是,玉秀曉得只有過了門的堂客才能不再下田勞動,除此之外,就連五六歲的細伢子和細妹子都在田裏勞動。她還沒得出嫁,又沒得事做,閒呆在屋裏是讓人笑話的,而且,家裏只有父親一人勞動,養着母親和弟妹四人,本身負擔就好重,如果再把她養起來,負擔就更重了。但最主要的是自從文化館回來以後,大隊部不肯給她安排事做,讓她好躁氣,好惱火,啥話也聽不進去,硬是要參加隊裏的勞動,想讓那些人看看她何玉秀不在大隊部幹事,也能活得很好。

    於是,她打着赤腳,挽起褲腳,跟着大家一起下了田。沒下過田,還沒得體驗,一下到田裏,才深深地體會到為何白鴒和秋妹子寧願與別人睏覺,都不願意下到田裏。其實田裏的這些活本身就該是男人們幹的。要不,古人造字,要把「男」字分成「田」加「力」,就是在田裏下苦力。

    清晨,田裏水溫很低,赤腳下到田裏,感覺冰冷冰冷,冰冷得讓她渾身打顫。可是,一想到自己背了時,倒了霉,就覺得不能再嬌慣自己。於是,她咬着牙,發着狠下到了田裏。等她適應了水溫,濕度也慢慢地暖和了一些,也就不覺得那麼涼了。可是,沒過多久,她又覺得腿肚子上有點發癢,而且越來越癢,她一看,兩隻螞蟥粘在她的腿上,兩頭的吸盤插在她的肉里在狠狠地吸着她的血,肥肥大大的滾成了一團。再看另一條腿,上面也有一條螞蟥。她嚇得象是沒了魂似地叫起來,撒腿就往田墾上跑。上到田墾上,就用力拍打。

    聽着玉秀哭叫,大夥嚇了一跳,一看她是被螞蟥嚇成了這樣,都忍不住地大笑起來,對她喊着莫怕莫怕。可是,玉秀還是驚魂未定,站在田墾邊,看着被叮過的地方,有幾個鮮紅的血印。嚇得她再也不敢下田了。

    可是,在田墾上呆了一會,看着別人都在忙着插秧,玉秀不好再在田墾上站着,就試着又下了田裏,但她一邊插着秧,一邊不停地看着腿。有過這次經歷,再見到螞蟥,就不象剛才那樣恐懼了。但她還是害怕,雖說螞蟥咬人並不痛,但她見過父親的雙腿,滿是被螞蟥咬後留下的疤痕。她可不想讓自己腿上留下這種疤痕。

    過去,她天一亮就起來開廣播,廣播一開便沒事了,可以閒着歇着。可現在,廣播一響,她已經開始下田幹活了。一下到田裏就沒了時間,從清晨五點鐘一直要干就要干到九、十點鐘,才回去吃早飯。早飯剛吃完,上工的哨聲又響了,再下到田裏,要干到中午兩三點鐘,才下工回家吃午飯,吃過午飯,時間更是漫長,不到晚上九點鐘,天黑得實在是看不清了,是不會下工的。等她從田裏走出來,已經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所以,她就非常懷念當廣播員的種種好處。兩者相比,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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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下田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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