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純的歲月(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612
坪江大隊是離公社最遠的大隊,沒有公路,所以,要到公社,光走近路也要一個半小時。到了公社,已是下午四點來鍾,她來到陳杰的辦公室,門也不敲,就一腳把門踢開了。
陳杰嚇了一跳,問,「誰呀?」可是,一抬頭,見是玉秀進到屋裏,氣洶洶地瞪着眼睛,就趕忙起身,說,「玉秀,你來了?」但一見她還是那副模樣地瞪着他,馬上有些慌了,就說,「你怎麼啦?」
玉秀把門反鎖上,走到陳杰的面前,緊逼着他,問道,「你與秋妹子是么子關係?」
陳杰好是納悶,說,「是同事關係,怎麼啦?」
玉秀問,「同事關係就可以摟摟抱抱?」
陳杰皺起眉來,說,「你聽誰說的?」
玉秀說,「莫管我聽誰說的,你是不是摟抱過人家?」
陳杰哭喪着臉說,「你怎麼跟克格勃一樣,什麼事都曉得?」
玉秀說,「人做事,天在看。我怎能不曉得!」
陳杰讓玉秀坐在床上,口氣平靜地說,「我是摟抱過秋妹子,可那天她衣服讓雨濕透了,身子冷得直發抖,我怕她會生病,就用身子幫她暖和了一會。我向你保證,自從你對我諄諄教誨之後,我始終對自己保持着革命警惕,決不讓自己再犯錯誤。不信你問白姐,我已經有好些天沒去廣播站了。」
聽着陳杰的解釋,玉秀心裏的火氣一下子散去了許多,但嘴上卻不依不饒地說,「因為有了年輕漂亮的秋妹子,所以,你就不用再去找你白姐了。」
陳杰一再解釋着說,「秋妹子是在跟我實習學習,可這是徐書記親自安排的。」
玉秀聽着這話,就撇着嘴說,「人家秋妹子都在省報上寫文章了,還需要跟你學習?」
陳杰當即就把桌上放着的一張報紙遞了過來,說,「是不是這篇文章?」
玉秀一看,說,「正是。」
陳杰說,「這是我單獨採訪,單獨寫出的文章。」
玉秀一怔,說,「那作者如何會是她的名字?」
陳杰說,「我剛才打電話問過縣廣播站的王記者,他說秋妹子把稿子送給他時,就說這文章是她寫的。王記者覺得這稿子寫得蠻好,就給省報的一位編輯寄了過去。為此,秋妹子還請他吃了飯。」
玉秀好是疑惑,問陳杰,「秋妹子她為何要這樣做?」
陳杰說,「沒得一定的文字功夫,她憑么子要當這個公社的行政秘書?」
一些都已水落石出。玉秀還是很氣惱,不過這種氣惱已經從陳杰那裏轉移到了秋妹子身上。她沒想到秋妹子會這樣虛榮,甚至有些卑鄙。但她畢竟是自己的表姐,於是,她問陳杰,「這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陳杰顯得很猶豫,說,「我也不曉得,如果我不揭露她,我的文章就平白無故地讓她竊取了,而且,那個行政秘書本來是要我當的,聽潘副書記說都是上過會的。可是,我要是揭露她,她不但臉面丟盡,而且行政秘書也當不成了,甚至可能要離開公社,回到隊裏。」
玉秀沉默了好一會,就用懇求的口氣說,「那就莫要去揭露她,她一個農村妹子能進到公社,也是好不容易。」
陳杰見玉秀為秋妹子求情,就問,「你認識秋妹子?」
玉秀說,「她是我表姐。」
陳杰驚異地看着玉秀,說,「她是你表姐?」
玉秀點了點頭說,「是我親舅舅的小女兒。」
陳杰久久地看着玉秀,說,「原來如此。」
玉秀很是歉意,說,「實在對不起,她侵佔了你的勞動成果,還要搶去你的行政秘書。」
陳杰卻不以為然地說,「沒得關係,一篇文章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而且,行政秘書對我來說也無關緊要,我當通訊報道員蠻適合,也蠻不錯呢。」
「不過,」陳杰又說,「你這表姐可真是一點不象你,你是那樣地清純潔白,一塵不染,可她為了私利可以不擇手段。為了來公社,聽說她與徐書記和王記者都困過覺。那次我去她家,要不是我用力掙脫,只怕要被她拉上床了。」
玉秀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說,「男人見了漂亮妹子都沒得命了,你為何不與她睏覺?」
陳杰說,「我要與她睏覺,讓你曉得了,只怕會殺了我。」
她聽着這話,心裏頓時覺得雲開霧散,見了晴天,好想把他摟過來,用力地去親他。
說完話,時間不早了,陳杰要請她吃飯。玉秀不肯吃,怕吃了飯,回去就晚了。可陳杰堅持要請她,於是,他們來到供銷社旁邊的小餐館,一人要了一份五角錢的鹹魚辣椒大米飯。吃着飯,陳杰用討好的口氣說,「我沒做讓你不高興的事吧?」
玉秀用媚眼瞟了他一下,說,「你是個好同志,經得起考驗,要繼續努力。」
吃完飯,天色已晚,玉秀想走大路回茶嶺。可陳杰堅持要送她。於是,他們就從供銷社後面走上了通往茶嶺大隊的小路。小路要通過一片茂密的松林,所以,一進到林間小道,光線就暗了起來。林中幽靜,路上無人。陳杰就拉住她的手。玉秀好高興,只是感覺有些怪氣,因為她還沒有跟別人拉過手,但她還是喜歡這樣。於是,兩人手拉着手,又說又笑地朝着松林的深處走去,一直走到山下的路邊,才把手鬆開。
兩山之間是一馬平川,平川上是向陽大隊的農田與村落。他們順着田間小路一直走到對面的茶山上。這是玉秀第一次在天黑時走山路,因為有陳杰在身旁,她不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覺得夜晚的氣溫清涼愜意,夜晚的景色別有情致。最主要是她們手牽着手走在一起的感覺美妙無比。
回到大隊部,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而且大隊部停電。玉秀就點着煤油燈,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陳杰坐在油燈下,遺憾着說,今晚不能聽歌了。因為他每次過來,都要聽那支《映山紅》。而且,這也是她招待他的一種最好的方式。
可玉秀卻說,「你若喜歡,我唱與你聽。」
陳杰說,「那太好了。」因為他聽過她唱這支歌。
玉秀從床邊上站起,清了下嗓子,就唱了起來: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寒冬臘月呦盼春風
若要盼得呦紅軍來
嶺上開遍呦映山紅
若要盼得呦紅軍來
嶺上開遍呦映山紅
她一連把歌曲唱了兩遍,然後,羞羞地抿着嘴,看着陳杰的反應。他吃驚地把她看了好半天,說,「若不是你站在我面前,我還以為是電唱機放出的歌呢。」
聽完歌,玉秀就給陳杰講舅舅過壽的情形。不知講了多久,他們一看鐘表,不約而同地吃了一驚:指針已過了十一時了。陳杰馬上起身要走。但玉秀害怕他路上出事,讓他別回了,就住在水書記的屋裏。陳杰猶豫了一下,說,「這怕不好吧?」
玉秀說,「有么子不好,你剛來大隊部那天,不是就在水書記那屋困的?」
可陳杰說,「那次和這次不一樣,那次是水書記要我困在這裏,可這次我要再困在這裏,只怕別人會懷疑我們有么子不軌行為。你本是一個清秀的妹子,莫讓別人的猜疑和閒話壞了名聲。」
玉秀覺得陳杰的話有道理,就說,「可時間這樣晚了,你一人走夜路,我好擔心呢。」
陳杰說,「又沒得劫路的,怕么子?」
玉秀見他堅持要走,就拿起大門的鑰匙,送陳杰出了院子,臨別時,她一再對他說,「要走大路,莫要走山路。」
陳杰說,「曉得了。」便快步朝着河堤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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