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顧崢有些得意的想要起身,跟隨着場內的官員的指揮,退出尚書府春闈的考場的時候,一旁的張易之卻是因為起身排隊的緣故,又跟崔湜湊到了一起。
兩個人仿若多年的好友一般,懟在了一起。
而張易之放出來的狠話,卻是讓快要離開考場的顧崢,眉頭一皺。
什麼叫做,此屆的狀元就是我張易之的了?
什麼叫做探花宴上,你要給我這個狀元敬酒?
這春闈的結果還沒出來呢,誰給你這麼大的臉?
但是深知其中的彎彎繞繞的崔湜,則是面上一黑,他一下就想到了張家兄弟的無恥之處。
因為他自詡才子,很是端着點架子。
從未想過通過走後門,來取得入仕的資格。
若不出意外,憑藉着他崔湜的才華,一個上榜的名額還是十拿九穩的。
但是他偏偏忘記了,這個年頭,還有一種人叫極度的不要臉。
別說是走面首路線了,只要是有切實的好處,讓他們跪着當狗也是願意的。
所以,在顧崢的疑惑不解,崔湜的面若黑炭,以及張易之的張揚大笑之中,這一屆的春闈,順利的結束了。
等待在尚書省大門口的小滿,此時的鞋子早已經被人給踩掉了。
在人群中的他,就像是暴風中無助的小舟,被人擠得是前仰後合,煞是可憐。
一旁的瘋道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終於拿出了他鬼畜一般的拿手絕活。
毒氣攻擊。
只見這鄭道士,將自己的道袍一解,敞開了他一個月未曾梳洗過的廣大又博愛的胸懷。
當下,兩腋的狐臭之氣,就湧現了出來。
早日間,食得了兩頭整蒜,現如今,也可以用口臭噴之。
若是這些都不算什麼的話,下面的作為,已經足夠讓顧崢發現他們所在以及給小滿騰出一個落腳的地方了。
「這位仁兄,我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簡直就是大富大貴的命格,來來來讓瘋道長過來抱抱,也沾沾你的喜氣。」
「哎?壯士莫跑啊,做人不要這麼自私好吧。」
待到這一人逃跑之後,他就將其目標轉移到了下一波的學子的身上。
須臾的功夫,他和小滿的身邊,就形成了一個空蕩蕩的大圈。
但凡是經過此處的學子們,接着掩住口鼻,如同見到了瘟神一般的,速速離去。
間接的就做到了迅速疏通的效果。
一時間,讓出門的顧崢,找尋的很是順利,只是頂着其他人詫異的眼神罷了,不在乎,不在乎。
回得家中的顧崢,是倒頭便睡。
只是一天的考試就讓自己是身心疲憊。
還好這是在大周朝,科舉是如此寬鬆的……不是啥人都能考試的春闈。
待到三日後放了榜單,自己就可以盡情的休養一番,再戰了。
像是普通的學子,在經歷過了春闈過後,總是可以踏踏青,游游院,放鬆一下自己。
但是分屬於尚書省的此次的禮部侍郎官員們,則沒有清閒下來的心思。
現在的他們,正在將這些試卷做一個簡單的歸攏,分類,待這些工作全部都做完了之後,就做到各自的崗位當中,翹首以待的等待着此次的最重要的人物出現了。
那就是負責這一次春闈的宰相大人。
這是大周朝春闈的例行規矩。
主考官的工作由當朝的宰輔大人來負責。
不出意外的,尚書省的大門外,就迎接到了姍姍來遲的狄仁傑。
這位輕紗小轎子,單頂子簡裝出行的老者,到了這尚書省的內堂中一坐的時候,卻是將大周朝權勢最重的朝臣的氣勢,全部的都收斂了起來。
而是和顏悅色的對着一眾的堂官們開口道:「大家辛苦了,還是依照往年的老規矩來吧。」
「每位堂官負責十人的舉薦。」
「而剩下的二十人,我們則是用查遺補漏的方式來補充吧?」
「大家有意見嗎?」
「沒有,全聽大人的吩咐。」
「那好,諸位辛苦一下,我們這就開始吧!」
得嘞,上司的監管之下,工作的效率是剛剛的。
不糊住名字的試卷就是有這樣的一點好處。
大家可以根據其上的姓名,籍貫所在地,判斷出答卷人本身到底是誰。
而根據名聲的強弱,再過來閱卷的考官,就有了十分清楚的標準了。
首當其衝,作為朝堂力量的代言人,一位侍郎官就率先將自己所負責的那一摞的試卷當中,屬於顧崢的卷面給抽了出來。
待這位侍郎大人,定睛一看的時候,才明白了從張柬之之後,已經許久沒有再推薦人的狄仁傑大人,為什麼會在此次的春闈過程中,強力的推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學子的原因了。
蓋就從此學子的這一筆清雋的小楷當中,着實可以看出其中的風采。
看年紀,二十不滿的這名為顧崢的小子,竟是難得的少年俊才。
筆法老道不說,還極其的不失風骨。
這就替他自己贏取了十分的印象分了。
看到這裏的侍郎官,臉上早已經浮現出了讚嘆的表情。
在接下來的細看的環節中,此官員都想着若是有些許的錯漏的話,光憑藉着這一筆字,也足矣抵足其中的過失了。
但是沒想到,一份標準的試題答案,一份顧崢的答卷,兩者擺放在了一起的時候,這顧錚所書的明經科的經帖類的答卷,竟是分毫不差,沒有一處的錯漏。
這只能說明一種情況。
這個年輕的學子,是一個九經皆通的真正的俊才。
也難怪狄公對此人如此的推崇了。
想當年狄仁傑在唐朝的出身,也是同出自於明經科的進士取材。
在當時明經科的分量可是與現如今的進士科是一般的程度的。
現如今的狄公提攜同為明經科出身的顧崢,自然也是說的過去的了。
批改完了經帖的答卷,這案前的侍郎,則是用手中的毛筆,飽滿的沾着一旁瓷盤當中的紅顏硃砂,在顧崢的名字一旁,圓潤的畫了一個圈。
乃是優等取中的意味……後就被他單獨的給放到了案頭的光禿禿的最左邊,那裏將是他推薦的十份學子卷的安置地方。
看完了第一部分,他的左手邊已經出來了十五份左右的全部答對的明經科的學子的試卷了。
待到這些人被挑選出來之後,侍郎官,再開始揭開來他們後邊附着的墨義貼的試卷。
拿眼一掃,全部答完的有八份。
這其中就有顧崢。
待到朝廷給出的標準答案一出,這郎官就知道,此次他負責的試卷當中,頭名應就是這個名為顧崢的小子了。
說實在話的,就是這般的水準,哪怕他沒有狄公的舉薦,此次的榜單上,自然也會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大周朝的舉薦制度,雖然擋住了大部分的學子的上進之路。
那也是分誰來說的。
他們擋住了資質平庸的人的前進的道路,但是對於真正的天才來說,只可能是一路暢通的。
這不,顧崢的試卷,沒有一個為官人,能夠昧着良心的壓下。
實在是用精彩絕倫,拍案叫絕這等的詞語,都不足以到了。
到了這裏,這侍郎官對於狄公的仰慕之情都如同滔滔江水一般的連綿不絕了。
待到他顫抖着將顧崢的試卷放在了所有選送的試卷的最上方,雙手捧住了往狄公的面前遞過去的時候。
在場內的大部分的官員,面前的試卷已經全部的過了一遍了。
好賴高下,明眼人都瞧得過去。
卻是只有一個站在最後面的人,腦仁上全是汗水。
他手中的十分試卷中,有兩份是極其特殊的存在。
都是那武皇陛下的新寵,張昌宗的哥哥們的試卷。
二哥張一冷,愚鈍不堪,整張試卷中,只答出來了三分之一。
而那張易之,比之更加的不如。
在墨義的部分中,只不過是草草的應付了事的寫了兩筆,就等同於交上了白卷了。
但是在這一組中的郎官,卻是不敢不將這兩個人的試卷給放置在其中,因為他們兩者的名號,可是武皇陛下親點的小宦官出來傳的話的。
作為一個不能得罪了這個朝廷的最高統治者的覺悟,這位倒霉的郎官,只得戰戰兢兢的,將自己的這一份,給壓在了遞給狄公的試卷中的最下方。
至於剛才勛貴們的吵嚷着的狀元之才,傻子才會過去提上去一句呢。
於是乎,八十份推薦的試卷,二十分的查缺補漏,就出現在了眾位官員的面前。
對於其中的大部分的試卷,大家都是認可的。
而這個時候的兩撥人馬中,那不對付的,可是就開始繼續的諷刺挖苦了起來。
「話說,咱們先來看看顧崢的試卷,滿分錄取,沒有一處的錯漏,簡直可以算得上的明經帖中的佼佼者了。」
「所以,諸位,你們推薦的張家的二位兄弟,尤其是有着狀元之才的張易之呢?」
聽到了這位官員的如此問話,並沒有經歷過批閱試卷的幾位勛貴,則是指着堂下的幾個吏員問道:「行,你問張易之是吧?」
「去查查,此科錄取的明經科中的試卷中,是否有張家兄弟的名字?」
得到了命令,須臾的功夫,專門分管統計錄入的吏員就開口回稟了。
「大人,有的,張家兩位的試卷全都被錄中了。」
「哦?是嗎?快將試卷拿給我們諸位大人都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