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點,大師兄請求你善待師傅,我知曉師弟乃是有大造化大志氣之人,在今後的歲月中,南征北討,必然是經常之事。」
「只求師弟在相對安全點的大後方,或是這鳳陽縣裏的這一畝三分地中,找尋一個萬全之所,再找尋幾個踏實之人,來照顧師父的起居飲食,日常生活。」
「如若有天下大定,皇覺寺開山這一天,我自會派人親自將師傅接回廟宇,再照顧師父老人家的左右,以全我師徒二人多年的情分。」
「只是現在危難時刻,倉促封山,衣食不濟,我不能讓老邁的師父再與我一同吃糠咽菜,缺衣少食的受苦。」
「師弟既有如此的造化,不若幫我先照顧下師父吧。」
這沒問題……
朱圓章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大師兄,你我的師父都是同一人,而老主持更是對我朱家哥倆有活命之恩,我自當會照顧好他的。」
「多謝,貧僧現如今要說的第二點要求,就是皇覺寺乃真佛寺廟,那山外之人觸怒佛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只希望他們的屍骨能夠得到妥善的處理,希望朱師弟,留下這鳳陽縣周邊的村民或是手下的士兵,將這山門一路上的污漬殘軀,都清理乾淨吧。」
「免得這裏又成為了一場瘟疫疾病的發源之地。」
聽到這裏,朱圓章又是點頭:「這是自然,就算師兄不說,我也會派人將這裏清理乾淨。」
「這畢竟也是我曾經待過的廟宇啊。」
大石頭外的朱圓章答得是是情真意切,顧錚看着那個已經逐漸開始變綠的小點,心中終是鬆了一口氣。
他再最後的那一刻起,也沒忘記再來撒一把心靈的雞湯。
顧錚在廟宇之內,說出了他的第三個願望。
「朱師弟,師兄的第三個要求,就是師弟能夠善待這鳳陽縣周邊的百姓,帶這些無辜之人安全的離開,免受原軍報復之苦。」
「這天下的興亡,與太多的大人物都有着關係,起起伏伏中總是有那無數個英雄好漢的出現。」
「但是這般多的風起雲湧,卻沒有人去關心那最普通的老百姓的生活。」
「興是百姓之福,亡是百姓之苦。」
「只求無論是現在,還是在師弟發達的未來,都能以普通百姓的興亡為行事的準則。」
「以百姓的幸福生活作為奮鬥的標準。做一個深受萬民敬仰,真正當得起當世之主的好領袖。」
「這就是作為師兄我的最後一個要求,也是誅生的願望。」
「希望師弟,一定要答應師兄這最後一個請求啊!」
說完了這段話,顧錚的聲音竟是有些哽咽。
這讓從來都認為自家的大師兄是鐵人無敵的朱圓章,心中也不怎麼好受。
但是最後這個看起來有些虛無的願望,也本是他起事的本衷,於是朱圓章就在這聲音落下的時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竟是十分恭敬的,朝着皇覺寺已經被封上的大門施了一個禮。
「朱圓章必不負大師兄所願。」
「此日一別,不知再見之時為何日。只求大師兄珍重自身,待我朱圓章達成所願,必將前來還原,以求師兄再開山門。」
說罷,朱圓章則是朝着身後的人一揮手,下命令到:「我們走!」
而在這些人就要撤離的時候,背在朱沖二身上的老和尚,可是不幹了。
他拿着脖子上掛着的念珠,就開始錘着朱沖二的光頭,一邊奮力掙扎,一邊朝着廟宇內高聲的喊着。
「無欲徒兒!我不走!」
「我要回廟裏!我才不要和這些勞什子的外人離開呢!」
「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就是死也要死在皇覺寺中!」
這般大的力氣,竟是連年富力強的朱沖二,都差點沒鏘住了人。
在寺廟內都能想像的出外邊的鬧騰的顧錚,一捂額頭,這是哪個不省心把這位也給帶上來了?
現如今他也只能在廟裏面高聲的勸了。
「師傅,我知道你熱愛寺廟的心。」
「但是寺內真的是沒有什麼物資了,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師父您年紀大了我們也沒法處理啊。」
「還是隨朱沖二師弟一同下山吧。可別說要在這寺廟中坐化了的話了。」
「我聽師傅您的吼聲,最少還能活十年呢,朱沖二,還不趕緊將師傅抗下山去?」
「細細照顧,待到山門再開的時候,你再將師傅給背回來吧。」
「是,是大師兄。」
這大師兄的威嚴可真不是蓋的。
剛才還定點不敢反抗的朱沖二,噔噔噔的就將老和尚往山下抗去。
就算是頭上被念珠打的一個包摞着一個的,也不敢停下了。
待到這哄哄鬧鬧的聲音歸於平靜,門外再也聽不到半點的聲音的時候,面無表情實際上內心卻是竊喜無比的顧錚,則是開始吩咐這寺廟中僅存的師兄弟們,開始清掃這比外邊好不了多少的大殿了。
……
風霜雪雨,幾多春秋。
這一封山門,就真的是十年的酷暑嚴霜。
皇覺寺廟門前的大石頭從來都沒有再次的開啟過,就算是外界打生打死,仿佛也與這裏毫無關係一般。
曾經,在朱圓章的事業進程最主要的幾個關頭中,他都派人前來查探過這裏。
希望能夠見到這寺廟之中的大師兄,能夠給他指點一下迷津。
可是說來也怪,這一次的封山格外的不同,皇覺寺就是在這裏佇立着,卻讓帶着目的而來的人,怎麼都會空手而歸。
皇覺寺大門前的那兩塊巨石外,已經被那些返回家園的周圍的信徒們,所前來參拜的香燭,給堆了個滿滿當當。
那巍峨的玉石大門之前,竟是被厚厚的香火印記,給熏得微微的發黃了。
這些香客們可以近得身的地方,那些被朱圓章派過來的探子們,卻總是去的困難。
他們幾次試圖從後山繞行而來的時候,卻發現竟是連後山斷崖處的通道,也一併被這皇覺寺內的僧人給封上了。
直到這個時候,朱圓章才是相信了,自己的大師兄是真的不願意理會這世間內的紛紛擾擾,不在乎這世俗的榮華富貴。
否則依照他大師兄的手段,能力,再加上威望,但凡是他願意出世,那麼別管這當世之主的名頭扣在了誰的頭上,都沒用。
那必將是一呼百應,連那日月神教與白蓮教也要退避三尺的。
想到這裏,在一次次的與敵軍對抗的戰役中,朱圓章就是這般咬着牙的堅持了下來。
他相信,自己就算是不憑藉佛祖的神力,也是能打下屬於自己的江山的。
一次次的危難困苦,磨練了他的內心,也鍛造了一隻強大的百戰之師。
一個契機,幾年努力,那曾經的小乞兒,瘦弱的小和尚,終是稱王登頂,在這片土地上創立了自己新的王朝。
待到回首時,竟然已經是十年已過,他的身邊賢妻孝子,如花美眷,竟是什麼都不曾缺少。
只是在恍然間,夜深人靜之時,也會想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會走上這般的道路。
於是,在再一次的朝堂內打的如同菜市場一般的喧鬧,在再一次深夜時仍需要伏在案頭工作的時候。
這個已經成為了帝王的人,第一次竟是有了莫名的孤獨之感。
他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很想讓一個人,看看他現如今的功績。更期望能從那個人的眼中,看到一點震驚,欣慰,甭管是什麼的,不同於漠對人生之外的表情。
於是,在這麼多年之後,托某個人的福,他想起了遠在鳳陽縣的老家中,一直不願意隨他出來的朱沖二,以及奉養在他身後的那個,不知道是否還健在的老師傅。
當時大師兄是怎麼和他說的來?
待到四海昇平,國家一統的時候,他希望朱沖二能夠將老師父迎回到寺廟之中,由他來侍奉師父終老。
那個時候,就是山門大開,他能夠待客的時候了。
現在就是國家一統的時候了,這一晃眼都過去了十年,原朝早已經成為了歷史,那保保特穆耳也成為了喪家之犬被趕到了茫茫的草原之外。
那敏敏特穆耳這個郡主,也被他在起兵自立山頭的初期,給用來與原軍交換了得用的物資了。
真沒想到這個妞還真是好用,不但讓他們使用了反間計,把扎牙篤的死全扣在了保保特穆耳的頭上,還讓為了給兒子報仇的七王爺花了一大筆的錢,贖走了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真是做到了物盡其用的地步。
想到這裏,朱圓章的底氣仿佛又壯了三分,他氣勢如虹的就開始在案桌前揮毫潑墨了起來。
深夜裏的燭火噼里啪啦的作響,隨着一行人的緩緩的踏入大殿,跟隨在朱圓章身側的貼身侍候筆墨的大太監,則是上前一步提醒:「皇上,皇后娘娘來了。」
在這批閱奏摺的勤政殿中,只有一個女人能有這般的特權,不經過旁人的通報,就如同後花園一般的來去自如,那就是朱圓章起於微末之時的結髮妻子,馬氏,馬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