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半天光景,柳半城才從一臉的陶醉中醒過神來,卻突然又神情激動起來,若不是肖童相攔,只恐就要撲地拜倒,良久柳半城才平靜下來,這把陸離劍乃是祖上所傳,對他重迂性命,溫煉此劍之恩更勝於救他性命,難怪這鐵一般的漢子也會如此失態。
「丫頭,再不可對肖爵爺如此無禮……。」柳半城平靜下來便覺計小寒方才這舉太過失禮,誠恐肖童心存芥蒂,忙出言斥責起一旁目瞪口呆的計小寒來。
不提計小寒一臉錯愕與委屈,肖童一旁卻是越聽越覺離譜,柳半城一直與自己以兄弟論交,如今怎麼突然又稱起了「爵爺」,如此雖然敬重之情有增,但肖童卻覺兄弟之義稍淡了一些,他自然不須這種感覺,忙出聲打斷。
「柳兄,你也莫怪計姑娘了,她也是因關心於你這才如此誤會,倒是柳兄若再稱我什麼『爵爺』,咱兄弟之間便卻再無半分之義可談了……。」
這世間所謂朋友相交乃到祖界道友之間,本也跳不出這「功利」,二字,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天才絕艷之輩自然與世間驕子惺惺相惜,而鄉俗俚民,自然便與草莽為伍,若你只是個痴傻之輩,那世間便再無朋友可言,除非是與你相交而其意卻在與你親近之人,這般包藏機心之人自然例外,那白遠與前身的書痴肖童相交便是此列。
但柳半城心意卻恰好相反,當初初見之時,只覺對方乃是一位頗有些勢血的少年,就算與其相交也自處長位,前幾日與肖童又是意義相投,更是難得屈意相交,但仍以兄輩之處,但直至今日見識對方這通天之能,再加對方胸襟確令他折服,便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置於了下位,這卻也是人之常情,世人皆有此情。
「也罷!柳某便不與肖兄弟多做這惺惺這態了,這便易容吧,此刻有這把祖劍在手,柳某心中更是對東域極危之境充滿嚮往之情,恨不得這便飛過去……。」
「柳兄為小弟之事如此急切,卻更顯兄弟功利的利害了……。」
柳半城此時方心情恢復了平靜,也知道肖童是與他玩笑,二人不禁相顧大笑,若說之前柳半城確為磨礪功行的話,那此刻卻已有為友兩肋插刀之意,不過二人也是俱心中涌過一陣暖流,世間諸情中,也許唯有兄弟之情更能激起男兒熱血,此理放諸三界而皆準。
兩人在一旁釋懷大笑,一旁的計小寒卻有一絲不好意思,訕訕一笑,朝肖童拱手道:「肖公子,方才小女子多有得罪,想來肖公子您老人家大人大量,當不會跟我這小女子較量吧……。」
肖童實際從心底還是頗為欣賞這少女這般敢做敢當,心直口快的性格,聞言更是搖頭笑道:「那肖某卻越發的不敢了,柳兄我得罪也便罷了,但計姑娘可是巾幗奇才,肖童欲行大事,借重之處甚多,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姑娘啊……。」
「還是肖公子遠見卓識,不愧連我父親都誓死追隨,不像有些木頭,我好心好意要隨他去東域,他倒怒惱的仿佛本姑娘佔多大便宜一般,果真是不識抬舉的很……。」
柳半城見這話趕話又說到了自己頭上,正自溫笑的黑臉頓時一抽,那雙濃眉又習慣的皺了起來,瞪了一眼計小寒,索性又轉過了頭去。
「小寒姑娘是要前去東域,不過卻也是獨有其事,並非全然為兄台而去,如何行事,計姑娘冰雪聰明自然會有把持,兄台只管放心便是……。」
柳半城聞言,一雙濃眉不由皺的越發的緊了,肖童知道猜度雖然這「木頭劍客」平日裏仿佛極不待見計小寒,但心中自然也極為擔心對方此行遇險,微微一笑,便吐露了他與元先生商定之計。
「聽見沒有?本姑娘乃是為肖公子千秋大業而去,你且莫以為本姑娘便果真纏定你了……。」
計小寒俏劍一揚,故意做出一副不屑一顧之狀,一臉的頑皮調鬧,柳半城卻並未接話,依舊默默的轉過了身去,三人在廳中講話,肖童穩坐主位,計小寒卻是突起突坐,而唯有柳半城一直是站着的,仿佛永遠都不會彎下他那筆挺的身姿,猶如一把利劍。
「此劍雖然小替你溫煉了一翻,歸理了銘紋陣禁,但真正溫煉此寶卻仍需你自家奠煉,此等法門若不與兄台詳說,只怕就算仙器之胎也難成大器……。」
肖童本還想將陸離元神之事一併說與他聽,但此事關乎柳半城家事,有計小寒在側,他倒不好冒然出口,但就新劍溫煉之法,他卻急需向柳半城闡明,不然白白糟蹋了一把有望成為靈器的寶器不說,也制約對方的修為。
「溫養劍靈之魂,猶如養育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靈識生時當以『溫』為主,常呢稱其名,潛心溝通乃是根本,此劍現便己具其識,柳兄也當更為用心溫養,『以意動,以情哺』這六字須常記心頭……。」
肖童侃侃而談,先不提溫煉具體法門,而先從大理上使其明白奠煉劍法之道理所在,聽的柳半城在一旁眼中連連閃亮,頭更點的猶如要掉下來一般,連一旁的計小寒都忍俊不禁在一旁偷笑。
不過小姑娘雖然不懂器煉,更不懂「劍藝」,但肖童講的深入淺出,卻連她都聽得明白這其間道理,不由一雙大眼中逐漸露出了詫意,肖童講到具體法門時,更是循循善誘,縱使柳半城粗枝大葉,不識「教化」,但仍是聽的明悟連連。
「噓……,聽你如此一說,為兄這才知道前半生的劍算是白練了,難怪師尊曾說我『技悟』之境足夠,但『意悟』之資卻極差,聽兄弟一翻開導,為兄還真有一絲茅塞頓開之感,不過……。」
直聽到肖童基本將「培劍」之理講說通順,柳半城沉吟半天后這才長吐了一口氣,真心禮讚了肖童一聲,但隨即卻又皺起了眉鋒,肖童以為對方有什麼地主未聽明白,不待他徵詢,柳半城已經說出了他的本意。
「不過此劍也不能以先祖母之名喚之啊,聽師尊說過古有鍊師賜名之說,如今便就聽兄弟給此劍另覓一個名字吧,為兄可不敢如此大不敬,以先祖母之名喚之……。」
肖童微微點頭,這他倒也不推辭,劍器之名往往便蘊含此劍煅造之理,一位正法傳承的劍客一般煅煉劍意,也往往是順此脈絡蔬理,方才能達到與自己身與意合之境,所以這劍器之名由鍊師所起,往往能點明要略。
「為利於兄台凝養劍心,此劍中我煉入了一些萬年『地脈寒石』,此物固能祛魔凝神,亦能增此劍冷厲之意,所以此劍中當有一個『寒』字,再加乃是兄台祖上傳下劍胎,亦應有一『祖』字,再觀兄台之劍道之志,當有『破獄』之心,故名『祖寒破獄』,兄台意下如何?」
「唏……,地脈寒石?還是萬年寒石……。」
柳半城還未說話,一旁的計小寒卻倒吸了一口涼氣,雙眼中更是一片火熱與震驚,這倒令肖童一怔,這萬年地脈寒石正是他從師尊廟後的秘境之中得來,本便帶的不多,此物乃是煉物聖材,他本以為柳半城或許知曉一二,但未想到倒是計小寒仿佛深悉其理。
「你啊,果真是個木頭,連這天地奇物都不知道,此物源自地底本源之側,經上百萬年薰陶方得一絲本源之氣,才得成就一塊萬年寒石,此石據稱攜地府陰獄之絕寒之氣,鍊師依其『陰極陽生』之理,乃是可入聖器的絕頂聖材,莫說祖界,連仙界只怕也存之不多,視為天地異寶,你個大木頭可是得了肖公子的大造化了……。」
饒是以計小寒平素間年紀雖小但卻心境不凡,處事老辣,但此時仍不免大動顏色,連對視肖童的目光中都仿佛帶上了一種敬慕之意,本來從肖童講述「培劍」之道時,她便對這黑衣少年的博才奇能而心中震驚,但此時這種震驚之上又添了些敬意,畢竟能捨得這種聖材之人據她所知絕無僅有。
不過柳半城卻並無她意料中的熱切之狀,相反倒是一臉沉思,嘴裏默吟着「祖寒破獄」之名,半天才一臉果決道:「肖兄弟捨去聖材為為兄煉器,大恩不言謝,你我兄弟之間,柳某便不矯情了……。」
轉而又贊道:「不過兄弟為我劍器賜名之情,為兄卻要搭一個謝字了,此名正可道盡我萬般心思,為兄只覺低吟之間,仿佛這劍胎便有一絲欣喜之意,再輔以兄弟的奠煉之法,相信為兄的劍道修為還能更進一步……。」
「好了!該為你忙活的也忙活完了,這下該說下正事了吧?」
計小寒此時也收斂了一臉的驚容,復又去座椅上坐定,一張俏臉也一本正經起來,端起房奴添好的香茗,又自懷中拿出一方陣盤械具,開啟禁陣。
對肖童來說,此舉當然份屬多餘,有雲彩兒在的地方,莫說玄儀難測,即便是大能之輩以神識探查也只能查覺一陣幻相,這對雲彩兒來說簡直如同本能一般,何須如此大費手腳,不過他自然也不會阻止,知道計小寒有大事相商,自然小心為上。
「令府下人常旺被下入冤獄之事業己查明,非但如此,更有徐老將軍壓下,元城首親自出面,申都尉更是拼了命的徹查,於昨日終於水落石出,此火乃是那壽材店店主自縱,與他人無干……。」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即是冤案那肖某也便心安了許多,只可嘆我那府從西慧卻再難托生轉還了……。」
肖童聞言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想起往日那西慧丫頭也是聰穎乖巧,但這次竟然因自己一片好心,反倒身殞此地,不免心中有幾分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