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考文綜。
這是顧北的薄弱科目,但這一個月來他大部分精力都用來複習文綜三科了,第一次模擬考他考了個165分,最後一次模擬考考了個203分,短短一個月提高了近50分。天道酬勤,大抵是這樣吧。
拿到試卷後,顧北開始做題。
高考文綜每個科目的側重點不同,所以做題目的方式也截然不同,心細的人就能發現這點,歷史題注意「找對答」,政治題要「抓關鍵詞」,而地理的重點是審題,審圖,審材料,顧北用排除法一一排查,然後從分佈、地形特徵、成因、氣候、區位、社會經濟以及資源環境等方面進行全面分析。
一路做下去,顧北覺得挺順手,沒有遇到卡殼的地方。他感覺這屆高考的文綜相對平時的模擬考要容易一些,心裏就更加的放鬆,狀態也越來越好,人漸漸地沉浸在了題海當中。
考試結束後,顧北去校外接老媽。
和昨天中午一樣,顧媽媽李玉玲送飯來了。或許是因為李採薇也在的緣故,顧媽媽今天做了四道菜,加了個清蒸鱸魚,李採薇似乎很喜歡吃魚,還多吃了一碗米飯,好不好意思的模樣,搞得顧媽媽心裏更加喜愛這丫頭。
吃完飯,顧北送老媽去校外面搭公交車,夏天的石林又燥又熱,01年的老式公交車上沒有空調,車上人很多,看着手提兩個保溫盒在公交車上擠來擠去的老媽,他一大老爺們也忍不住心酸。
轉身回學校的時候,一輛黑色別克開到了顧北身邊,後車門打開,走出一個西裝青年,笑着問道:「請問是顧北嗎?」
「是我。」顧北警惕的盯着男人陌生的臉,平頭,眉心有顆大黑痣,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也沒在什麼地方見過。
「李先生想跟你談談。」男人說話的時候,雙手遞上來一張打磨精細卻又不鑲金鍍銀的水墨色名片,上面寫着『李崇正』三個大字和一排數字號碼。
「那個李先生?」顧北心想這名片真夠大氣有逼格的,沒有介紹沒有職稱,除了名字就是一排號碼,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衣冠禽獸,可是平白無故的,找自個兒這一窮學生幹啥呀?
「哦,李先生是李採薇小姐的哥哥李崇正。」有痣青年的臉上帶着職業性的笑:「我是李先生的助理李衛,李先生想找你聊聊,讓我過來接你。」
顧北眯了眯眼睛,李採薇的哥哥找他幹嘛?難不成看到他和李採薇關係好,懷疑他們早戀,要來一個棒打鴛鴦?
這未免太狗血了點吧。
顧北真是一陣蛋疼,你妹妹的手哥都還沒牽過呢,就直接跳到最後一道程序覲見家長,但今天哥要高考,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還早,距離高考還有一個小時。」李衛看出了顧北的心思,微笑道:「李先生就在前邊不遠的萬通大酒店等你,二十來分鐘就夠了,不會耽誤你高考的。」說着李衛伸手拉開後車門,彬彬有禮道:「請吧。」
顧北見他這麼說,上了車。
黑色別克離開石林市一中,大概開了十來分鐘,眼見就要到萬通大酒店,李衛接了個電話,「嗯嗯嗯」了半天,掛了電話他略帶歉意地對顧北道:「李先生有個會議要開,可能要等一下,很抱歉。」
顧北意識到不對勁:「等多久?」
李衛笑笑:「幾分鐘吧。」
「幾分鐘是多久,我還要高考。」顧北看着別克經過萬通大酒店,卻沒有停,立馬就知道自個兒上當了。
顧北道:「停車!」
李衛道:「不急啊,再等等吧我們。」
「耍我?」
「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我應該怎麼想?繼續陪你兜圈?」顧北笑了起來,現在別克越跑越遠,前面開車的司機也根本沒停下來的意思,他再蠢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李採薇他哥根本沒打算見他,而這個李衛只不過是想帶他兜圈,馬上就要考試了,如果遲到,英語打零分,他的高考全毀了!
好歹毒的心思呀!
李衛笑了笑,慢慢悠悠掏出一根中華遞給顧北:「抽煙不?」
顧北很想說抽你馬拉戈壁,但是他忍住了,越是艱難的處境越應該冷靜,他接過中華點上:「你想幹什麼?」
李衛笑了笑,但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那種謙卑低賤的姿態:「不幹什麼,李先生沒什麼時間,那我就代他跟你聊聊吧。」
顧北道:「聊什麼?」
「你喜歡採薇小姐是吧?」李衛說道:「其實這也正常,像採薇小姐這樣的金枝玉葉那個男的不喜歡呀,但是小伙子,我作為一個過來人奉勸你一句,有野心是好的,但咱不能不自量力!」
顧北笑了:「關你屁事?」
「我了解過你家的情況。」李衛吸了口煙道:「說句不好聽的,你這種人接近採薇小姐就是對李家的羞辱!雖說你們之間還沒發生什麼,但採薇小姐畢竟是個不懂感情的小女孩,陷進去就拔不出來,李先生的意思是必須扼殺在萌芽階段,現在我只要你一個承諾,從今天開始離採薇小姐遠點,我放你下車!」
顧北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李衛抬手看了眼時間:「現在是2點15,距離高考第一道鈴還有15分鐘,2點45關閉校門,也就是說你還有半個小時,現在下車或許能趕上高考。」
這是**裸的要挾麼?
顧北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哂笑,想起這一個月來,自己日以繼夜的學習,沒早沒晚的看書背書;想起那個還在祈盼着他高考好消息的母親,為了給他掙大學學費此刻正在烈日下跑摩托的父親,他的眼睛就紅了。
自己不能放棄高考!
重生回來,擁有前世記憶的自己可以不在乎高考,他相信不讀大學自己也能創造一番不錯的事業,但是,高考是爸媽的希望,他不能再讓爸媽失望。
現在該怎麼辦。
答應嗎?
以後和李採薇老死不相往來麼?
顧北做不到,太憋屈太窩囊,人可以過得艱難,但不能活的窩囊。
顧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正中對方的下懷:「你說你有調查過我家的情況,那你應該知道,幾年前我爸做生意賠的傾家蕩產,被討債的人逼上了絕路。」顧北道:「當時他想過自殺,但是最後他沒有這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李衛興致勃勃的看着顧北,似乎別人的苦難只是他無聊時的調味品。
「因為我爸還有點希望,你應該理解一個人在絕望的時候,只要有一丁點希望就會拼命的抓住。」顧北道:「家裏就我一根獨苗,而我只是個普通學生,沒有關係,沒有背景,呵……家裏還窮,所以我和我爸的希望都寄托在高考上,只有考一個好的成績上一個好的大學才能出人頭地,才能讓我爸直起腰來做人,但是……」
「但是什麼?」李衛吸口煙問。
顧北笑了笑:「但是,現在你要毀滅這個希望,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呢?」
「砰」地一聲!
顧北忽然抬起手肘猛撞車窗,生生把鋼化玻璃撞出一個窟窿,李衛以為顧北要跳車,猛地拉了顧北一把,沒想到顧北順手扯下一塊玻璃碎片就刺向了李衛,李衛根本沒料到顧北來這一手,那塊鋒利的玻璃片擦着他的脖子堪堪停下,一縷細密的血絲滲了出來!
李衛小眼睛一縮:「你敢殺人?」
「不敢。」顧北面無表情道。
李衛的喉結咕咚了兩下,他發現自己被這小子給套路了:「那還不把玻璃放下!」
顧北笑了起來:「你還記得我前面說的話嗎?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你相信一點:如果你毀了我的前途,毀了我爸媽的希望,結果只有一個。」
顧北一字字道:「你死我亡!」
李衛的背部冒出一股寒意,他看見顧北說這句話時眼睛裏帶着一股子決絕,但他不相信這個高中生有種殺人,他咬着牙說:「放下玻璃,一切好談!」
「先停車,打開反鎖。」顧北面無表情盯着李衛,但李衛顯然是個狠角色,那張冷峻的臉沒有絲毫懼意,盯着顧北的眼睛露出兇悍之色,似乎想擊潰顧北的內心。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着,氣氛緊張到凝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仿佛漫長的讓人窒息,他們都在跟時間賽跑,他們都在等待對方先崩潰,顧北刺在李衛脖子上的玻璃片力量越來越大,滲出來的鮮血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順着鋒利的玻璃片砸落在李衛的褲腿上,滴答滴答……像下雨的聲音。
開車的小伙子不停往後面看,見李衛脖子已經被鮮血染紅,再這樣下去動脈都要割破失血而亡,他臉色蒼白道:「李哥,算了吧,這小畜生是要搏命呀!放他走吧!」
李衛那張冷峻的臉開始變得陰晴不定,他發現從始至終顧北的神情都極度冷靜,拿着玻璃片的手甚至沒有抖一下,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錯,他不敢拿自己的命繼續賭下去了:「停車!」
「嗤……」地一道令人牙酸的剎車聲。
狂奔的黑色別克一個擺尾停在了馬路中央,顧北收起玻璃片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李衛伸手摸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跡,猛地一腳踢在椅背上:「操他/媽/的!老子一世英名栽在一個黃毛小子手裏!」
李衛真沒想到這小子這麼狠,這不是一個高中生應有的反應和舉動,他真的難以相信一個高中生能在這種情況下這麼鎮靜地做出如此犀利的反擊,難怪上面的那位公子爺遭了重,派自個兒出馬,哎,可惜自個兒還是疏忽大意了。
「哦,對了,還有件事忘了說。」這時車窗外傳來聲音,李衛轉頭就看到顧北那張帶着微笑的臉。
顧北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趙明輝,這事沒完。」
李衛的嘴角猛抽了一下!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顧北已經走了,但是顧北的話就像一根針刺在他的心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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