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如潑墨,藥翁捧着一捆竹簡在後院秉燭夜讀,研究新品靈芝,突然有人順着探出牆頭的兔兒紅枝椏爬了進來,「撲通」一聲摔進了樹下那堆剛曬好的藥草上。脾氣剛上來,卻見夜瀾上神家的小徒兒眼淚汪汪地爬了過來,嘴裏喊着要他快去救她師父。
一聽是夜瀾上神有事,藥翁忙收拾了趕往太曦宮,路上問那小徒兒為何要翻牆進來,莫不是又想偷吃兔兒紅,小徒兒聽了抹一抹眼淚說守大門的仙兵不讓她進去,無奈之下才選擇翻牆的。
&天上的神仙就沒幾個是好人,連看門的也欺負我,仗勢欺人!」
鳳涼涼以原形蹲在藥翁提着得藥箱上頭,回憶剛才那兩個仙兵鄙夷不屑的嘴臉,還有那傲慢無禮的口氣,心裏十分生氣。「我都說是夜瀾上神有請,可他們硬說我身份卑微,沒資格進來找你,還說師父是戰神,白日裏受幾道天雷刑和玄火罷了,怎會有事。聽聽這叫什麼話嘛,師父真的吐血暈死過去了,面色灰白不說,氣息都時有時無,要不是擔心師父,我非揍那兩個勢利眼的傢伙一頓不可!」
聞言,藥翁伸手就敲她腦袋,哼道:「夜瀾上神身份尊貴,卻收了你這麼個只會闖禍一事無成的女徒弟,以靈贇郡主為首的仙兵仙將自然不給你好臉色看。」
&說話便說話,為何打人?」鳳涼涼伸開翅膀飛到他頭頂,想着要不要往他身上拉個粑粑報復報復,不過轉念一想還得靠他救師父,還是別得罪他了。
&一敲就不樂意了,那你先前偷我兔兒紅吃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藥翁捋一捋鬍子,丟給她一個白眼。
&鳳涼涼心虛的咳了聲,末了往前飛去,「師、師父重要,你走快一些。」
「……」
二人加快了速度,夜色已深怕驚動旁人,鳳涼涼便攜藥翁從後門進入。
內室里,清澤確實雙目緊閉昏迷不醒,嘴角尚有未乾涸的血漬,枕邊被褥上皆有零星烏黑的血漬,看樣子鳳涼涼匆忙出來求救後,他還吐了幾口血。
&父,師父徒兒回來了。」
鳳涼涼心裏擔心,兩步並作一步,飛奔到臥榻邊拿起清澤的手,觸手便是一片冰涼,全無平日裏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暖意。
&哉怪哉!」藥翁捋着小鬍子搖頭晃腦走近,大為驚訝的望着榻上的清澤,「以神君的修為,幾道天雷幾記玄火罷了,怎會如此一番氣息奄奄的模樣?」
&廢話了,快過來看看我師父啊!」鳳涼涼擔心的快哭了,強忍着眼淚去拉藥翁,末了又跪到榻前,手捧起染上血漬的被褥,上頭微微泛黑的印記猶如毒·藥一點點沁入她的心中,腐蝕吞噬着她的心脈,令她痛如刀割。
藥翁是個慢性子的,不管形勢有多着急,做起事來依舊不慌不忙。被鳳涼涼拉到臥榻邊後,他還是一副慢悠悠的樣子,先放下肩上的藥箱,再打開箱子一件件拿出診斷用的器具,磨磨蹭蹭好半天才開始為清澤把脈。
&何?師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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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傷勢厲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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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意思?師父他該不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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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如何啊!你倒是說啊,老『嗯嗯』我怎麼知道是何意思!」
鳳涼涼急的想上手揪藥翁的鬍子,讓他搖頭晃腦『嗯』個沒完,沒看見她都急死了,還不快點說結果!
&咳……」
就在這時,處於昏迷狀態的清澤倏地咳嗽幾聲,緊接着緩緩睜開了眼,墨色的眸子渾濁片刻便恢復了清明。
&父?」鳳涼涼驚喜的喚他,眼裏落下一滴淚來。
&什麼。」清澤氣若遊絲地啟唇,手動了動,想為她拭淚,但實在提不出力氣,嘗試了幾次抬手,最後只得作罷。
鳳涼涼自己低頭在胳膊上蹭掉眼淚,細眉皺着,雙唇卻努力上揚,強顏歡笑的啜泣道:「徒兒要被師父嚇死了,都怪徒兒莽撞,師父才會受傷,若師父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徒兒也不活了,一定以死謝罪……」
「……」
清澤覺得他這個徒兒委實太蠢了一些,像他這樣修為敦厚活了十幾萬年的神仙,除非是三界有驚天巨變,非得要他捨身以換蒼生萬物平安,否則即便是掉下弱水這等地方也只會暫封靈力法術在凡間輪迴一次而已。區區幾道天雷玄火,他壓根就沒放在眼裏,之所以重傷乃是因為……
&君……」
藥翁已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正要開口,卻被清澤一記嚴厲的目光制止了,他只好把涌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再胡編了另一套說辭出來誆鳳涼涼。「小丫頭,你師父沒什麼大礙,休養幾日便會好。我這開張方子給你,你拿藥方去百草苑取藥,回來了就到後院去煎,煎好送過來給你師父服下就沒事了。」
&父吐了好多血,真的沒事麼?」鳳涼涼懷疑的看着雙唇一點血色都沒有的清澤。
藥翁伸手敲她腦袋一下,故作惱怒道:「嘿你這丫頭,難不成比我藥翁還懂看病治傷?若是不信,這傷我不治了,你另請高明吧!」說着作勢起身要走。
&好好,我去我去!」鳳涼涼忙拉住他。
藥翁便取了筆墨寫方子,隨手寫了幾味補身子的藥上去。
&父,你在這等着,徒兒很快回來。」
鳳涼涼拿着方子,臨走前不放心清澤,又掉頭回去,軟言細語幾句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