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銃聲!」
「哪裏來的火銃聲?」
此時的交戰雙方正如同一張已經拉滿弦緊繃的長弓,火銃聲音傳入了戰場後立刻就將雙方都驚動了。
由不得雙方不緊張,就好比兩伙勢均力敵的雙方正在開片,不料戰場上突然闖進來另外一伙人,不管這夥人能不能打,他們的到來對於其中一方來說都是一個幫助,搞不好就能改變戰場的態勢。
代善那雙小眼睛轉動了兩下轉頭對身邊的固山貝勒恩特恆道:「馬上派人去瞧瞧,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立刻派人來報!」
「嗻!」恩特恆趕緊派人查探去了。
不提代善的反映,就連在城門樓上正指揮大軍反擊的孫承宗和一眾將領也將目光看向了槍聲響起的方向。
趙率教有些疑惑的問:「督臣大人,西南方有火銃聲,莫非是我軍的援軍到了?」
「趙將軍還真是敢想啊,這個時候哪裏還有哪支明軍敢過來?」一旁的一名三十多歲的將領卻開口反駁,眾人一看卻是祖大壽的堂弟祖大樂。
趙率教有心想反駁,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祖大樂說得很在理,如今的明軍戰力跟開國之初已經遠遠不能相比,雖然用畏敵如虎來形容明軍有些過份,但現實中的情況是薩爾滸之戰後,明軍已經失去了跟女真人面對面野戰的勇氣了。
這時,孫承宗淡淡的說道:「爾等毋須爭執,我們只需再看看就知道了。」
突然出現的情況使得正準備開打的雙方都停了下來,後金軍停止了衝鋒,城牆上的明軍也停止了開炮,一場正要進行的大戰竟然就這麼詭異的暫停下來。
「疙瘩疙瘩……」
密集的馬蹄聲伴隨着塵煙聲響起,兩隊騎兵開始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沖在最前面的上百名騎兵正在拼命打馬朝着後金軍的本陣跑來,而在他們的後面則是另一支人數差不多的騎兵,他們則是在後面緊追不捨,雖然由於距離比較遠還不能看清楚兩支騎兵的身份,但隨着距離的靠近不少人已經看到了在後面緊追不捨的騎兵身後那高高飛揚的大紅色的披風。
「砰砰……碰碰……」
又是幾聲火銃聲響起幾名正在策馬狂奔的騎兵突然掉落下馬,隨後立刻被後面追來的騎兵踩在了馬蹄下。
「督臣,是咱們的人,他們是咱們大明的兵馬啊!」一支在主意觀察的趙率教突然指着後方的追逐前進的騎兵大聲喊了起來。
城樓上的眾將此時也都看到了,雖然兩支正在追逐的騎兵都穿着鎧甲,但前面那支騎兵頭上帶着尖尖的猶如避雷針似地帽纓正是後金軍特有的標誌,這點非常容易認出來,而且後面的追來的那支騎兵每個人身後都有一襲大紅色的披風,這也正是明軍騎兵的特有標識,敵我雙方一看過去便一目了然。
「好!」
趙率教突然喊了一聲,正在狂奔的後金探哨又被後金緊追不捨的大明騎兵擊落了幾名,引起了城牆上的一片叫好聲,上萬人的叫好又豈是非比尋常,整個錦州城的城牆上是一片歡聲雷動,一時間明軍的士氣高漲了起來。
不過也有人臉上呈現出凝重之色,城外可是後金韃子重兵雲集的地方,這些明軍的探哨如此明目張胆的屠殺韃子的探哨勢必會惹怒韃子,接下來肯定會遭到韃子的瘋狂報復。
他們想的沒有錯,此時整個後金的軍隊都驚呆了,尤其是在兩側壓陣的上千名馬甲兵看到竟然有有明軍如此明目張胆的在他們面前追逐後金的勇士,向來驕傲的他們氣得肺都快爆炸了,不等帶隊的甲喇章京下令,立刻就有一個牛錄額真大吼了一聲帶着麾下的三百名馬甲兵沖了出來,他們揮舞着手中的兵器瘋狂的吼叫着,此時的他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那支膽大包天的明軍探哨全都砸成碎片。
「嗶嗶……」
面對數百名朝他們衝來的後金騎兵,為首的那名明軍騎兵不但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打了個呼哨後率領一百多名騎兵朝着他們應了上去!
「衝上去……殺死這些該死的尼堪!」看到對面的明軍不但不逃跑,反而迎了上來為首的牛錄章京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臉色潮紅的他一馬當先就朝着這些明軍沖了上去,在他的後面數百名韃子則是取出了長弓,彎弓搭箭指向了前方的明軍騎兵。
後金的兵分為幾個等級,從包衣、輔兵、步甲、馬甲再到白甲兵,每提高一個等級就意味着這名士卒的武力要高出一個級別,到了馬甲兵這個級別可以說他們的武力值已經站在了後金軍隊的頂端,除了由各個旗主貝勒統領的巴牙喇(白甲兵),馬甲兵已經是後金軍隊裏最厲害的兵種了。
「殺!」
兩支衝鋒的騎兵就象兩列高速前行的列車迎面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放箭!」
「嗖嗖嗖……」
雙方距離七十多米的時候,只見最前面的數十名馬甲鬆開了手指,數十支箭矢朝着那些明軍射了過去。
而對面的那支明軍反映也不慢,他們早就伏在了馬背上,並舉起圓盾護住了自己和馬匹的頭部,隨後只聽到一陣「咄咄咄」的聲音,不住有韃子射出的重箭擊中了明軍手中的盾牌發出了刺耳的撞擊聲,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馬甲兵第一輪射出的箭雨竟然幾乎全都被擋了下來,除了少數兩名被射中了馬屁股的騎兵外其他的人竟然毫髮無傷,即便是偶爾有箭矢擊中了騎兵的身體也全都被他們身上那光滑的鎧甲給滑了出去。
而這些騎兵也不是光挨打不還手的,只聽到為首的騎兵大喝了一聲。
「開火!」
「砰砰砰……」
隨着此起彼伏的火銃聲再次響起,二十多名馬甲兵被高速飛來的鉛彈擊中,這些馬甲兵雖然披着兩層鎧甲,但面對從對面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射出的鉛彈依舊是無能為力,鉛彈先是毫不費力的穿透了馬甲兵第一層的棉甲,隨後又穿過了第二層的鎖子甲後已經嚴重變形的鉛彈固執的鑽入了馬甲兵們的身體,將他們那脆弱的內臟和器官攪了粉碎,許多中彈的馬甲兵們中彈後如同一個沉重的麻袋般從馬上摔了下來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隨後衝上來的戰馬沒有絲毫的停留,毫不留情的從同伴的身體上踏了過去。
這個距離弓箭已經失去了作用,馬甲兵們紛紛操起了自己的武器。作為武藝嫻熟的馬甲兵,他們的兵器並不是固定的,有的拿重刀有的則是用虎頭槍,有的則是用鐵鞭。看到雙方還沒接觸就有二十多名同伴被擊落,為首的牛錄章京更是紅了眼,他高舉這虎頭槍大聲吼了起來:「勇士們,這些漢狗的手銃已經打了一次,他們再也沒有火器可用啦,趕緊殺死他們!」
「砰砰砰……」
牛錄章京的話音剛落,令人心悸又響了起來,這一次雙方的距離已經不足三十米,接觸的面積也更大,在這輪齊射中竟然有五十多名馬甲兵中彈落馬,甚至有兩名馬甲兵被手銃巨大的衝擊力打得飛離了坐騎騰空而起後重重的撞到了後面同伴的身上兩人一起跌落下馬,只是短短的不到五十米的距離衝鋒的韃子馬甲兵就被打得一陣大亂,這一幕也將觀戰的雙方都看呆了。
「這……這怎麼可能?」
觀戰孫承宗幾乎扯斷了自己的鬍子,這一幕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認知。孫承宗可不是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這位老爺子身為兩朝帝師,是大明後期少有的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的人才,對於此時大明和後金兩軍的戰鬥力是最清楚不過的。以如今明軍的戰鬥力如果想要跟後金進行野戰,沒有三倍以上的兵力明軍根本就沒有勝算,可眼前的這一幕卻幾乎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其實不止是孫承宗和城門口上的眾多軍官,就連正在後面觀戰的代善和後金的將領們也是眼睛跌落了一地,不少人使勁揉了揉眼睛,繼續瞪大了眼睛後才發現好像剛才看到的東西似乎……貌似是真的啊。
就在眾人紛紛目瞪口呆的時候,前方的戰鬥繼續發生。在連續射擊了兩輪後,馬甲兵的噩夢並沒有停止。只見不少明軍將打空了彈藥的手銃往馬鞍一塞,隨手又掏出了一支手銃,右手一磕張開了擊錘後對着幾乎是近在咫尺的馬甲兵們又扣動了扳機,在這樣幾乎是抵着胸口開火的情況下馬甲兵的遭遇便可想而知了。
「殺!」為首的那名牛錄章京看到自己的手下不斷落馬,早已激憤得目眥欲裂的他揮舞着手中的虎頭槍朝着朝他衝來的一名明軍騎兵揮了過去,而在他揮動虎頭槍朝着明軍砸去的同時,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他的視線了。
「砰……」
隨着一聲巨響,這名牛錄章京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而在旁人的眼裏這名牛錄章京整個腦袋就像是爆裂的西瓜般「砰」的裂開,他的頭盔也高高飛了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原本出發時滿員的三百名馬甲竟然被一百名明軍用手銃連續幾次齊射後減員近半,而這一切只是發生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
「啊……」
一名馬甲兵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殘酷的消耗崩潰了,自己連對手的毛都沒碰到就損失了一般的人馬,這樣的仗他這杯都沒碰到過。這名崩潰的馬甲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後調轉了馬頭打馬朝着後面跑去。
其實不止是這名馬甲,就剩餘的馬甲兵也同樣如此,其實自從有戰爭史以來部隊損失超過百分之五十依然能保持高昂的士氣持續作戰的軍隊幾乎就是鳳毛麟角。或許再過幾百年那支由武士道精神武裝起來的島國軍隊能做到,還有華夏那支由偉人創建的那支連軍餉都沒有但依然士氣高昂的軍隊也可以做到,但並不包括這支剛從奴隸社會向封建社會轉變的軍隊。
在連續損失了近半的人馬以及為首的牛錄章京後,他們終於崩潰了,剩下的一百多名馬甲兵紛紛打馬朝着向後逃跑了。
韃子敗了,一支三百人的牛錄竟然白給了人數只有他們一半的明軍,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錦州的城頭上響起上呼嘯般的歡呼聲,而反觀後金軍的本陣里則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
韃子的牛錄崩潰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那支騎兵會趁機掩殺過去的時候,令人大跌眼睛的事情發生,只見為首的那名明軍軍官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尖哨,兩長兩短聲後所有騎兵全都調轉了馬頭朝着來路跑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後卻是把所有的後金韃子給氣壞了,跑到老子的本陣來殺了我們一百多名兄弟後竟然想要一走了之,這怎麼可能。位於本陣左側的一名梅勒章京大聲喝令之下一名甲喇章京親自帶着一千多名騎兵朝着這些騎兵沖了過來。自從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後金軍隊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真要讓這支明軍給跑了他們也不用做人了。
「射箭!」
雙方還有一百多米距離的時候,心急的韃子就開始射箭了,只是韃子向來習慣使用重箭,這個距離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有些遠了,所以這一輪箭雨紛紛落在這些明軍的後面。
正當那名甲喇章京帶着騎兵繼續追擊的時候,一陣陣高亢的鼓聲又在西南方向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當這個鼓聲以一二三的節奏響起來的時候,雙方的指揮官不用看也知道這支軍隊的身份了,因為這個鼓聲是大明軍隊特有的一種節奏,同時它也叫做備戰鼓,一般明軍進入戰場時都會用這種節奏敲響大鼓,在提醒友軍的同時也在告訴對手,老子要進場了!
在高亢的鼓聲中,在城門口上的孫承宗用千里鏡清楚的看到,一支明軍正邁着整齊的步伐,朝着北城門而來,在最前方的隊伍里一面旗幟正迎風飄揚,上面那個「楊」是如此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