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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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母親活着的時候,宋家家道中落, 但她們娘倆靠着母親豐厚的嫁妝,生活還是很滋潤的, 左鄰右舍的小姐妹過來串門, 都誇她身上的衣裳好看,羨慕她頭上的首飾。宋嘉寧坐井觀天, 便認為大富大貴的人家, 日常飲食與自家大概差不多。
梁紹的縣衙沒比宋家強多少, 隨郭驍進京後,看到郭驍為她準備衣食住行,宋嘉寧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富貴, 但直到這兩日進了國公府, 宋嘉寧才切身體會到了權貴人家的做派。旁的不說,郭家對姑娘的教養就特別講究,少食多餐, 飯桌上丫鬟們給你盛多少量就吃多少, 沒人會叫添飯。菜餚樣式雖多,但碟子裏的菜着實少得可憐,少得她都不好意思多夾第三口。
一共在國公府用了五頓正餐,宋嘉寧沒有一頓吃飽的, 眼巴巴等到可以吃糕點了, 結果丫鬟端上來的糕點也有定例, 雅致漂亮的瓷盤裏擺上五塊兒口味不同的糕點,看着挺多,其實每塊兒只有櫻花大小,宋嘉寧全部吃光光,連她不愛吃的核桃酥也吃掉,沒過一會兒肚子還是餓了。
宋嘉寧明白,本朝女子以瘦為美,姑娘家的身段與琴棋書畫、樣貌品德幾乎同樣重要,瘦姑娘比胖姑娘更容易受男方家的長輩喜歡,顯得有教養,所以國公府的飲食安排並沒有錯,看大姑娘庭芳就知道了,身段婀娜纖細,宋嘉寧都覺得美。
可她不想當瘦美人啊,她寧可嫁不出去也要吃飽肚子!
越想越餓,肚子一陣一陣咕嚕嚕叫,宋嘉寧委屈地都要哭了,這叫什麼日子?窮人餓肚子是因為家裏沒錢,國公府……不,光她自己都有百十兩的私房錢,居然有錢沒處花,也要餓肚子?到底是誰第一個誇讚女人瘦為美的,難道被人夸句美比吃飽肚子還重要?
委屈一會兒,宋嘉寧認了,不怪別人,怪她胃口大,庭芳姐姐怎麼沒覺得餓啊?五塊兒糕點還剩了三塊兒呢,她費了老大勁兒才管住眼睛,沒去貪姐姐的零嘴兒。
餓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亮,宋嘉寧一骨碌爬了起來,口渴着要茶水喝。
丫鬟們有條不紊地伺候四姑娘。
宋嘉寧現在住在太夫人的暢心園,隔壁住的就是大姑娘庭芳。前國公夫人譚氏早逝,郭伯言又連月連月地不在家,太夫人心疼孫女,一直將孫女養在自己身邊,府里三個親孫女,太夫人也最偏愛庭芳。
庭芳也醒了,洗漱完畢,過來找妹妹。
宋嘉寧餓了好幾頓,瞧着就不太精神,庭芳誤會妹妹着急見母親了,牽起妹妹小手笑道:「走,咱們先去給祖母請安,見完祖母就去父親那邊。」昨晚祖母說了,今早敬茶,她們兄妹三個要與父親母親一道過來。
宋嘉寧連忙點頭。
太夫人起得遲些,正在梳頭,慈愛地交代幾句就讓姐妹倆走了。
臘月天寒,庭芳披着一條梅紅色的斗篷,手裏捧着紫銅小暖爐。宋嘉寧的斗篷是桃紅色的,手裏也捧着個精緻手爐,姐妹倆並肩慢走,儼然一對兒姐妹花。走到前院,在門口撞見了郭驍,身穿玉色圓領錦袍,挺拔俊逸,氣度華貴。
瞧見兩個妹妹,郭驍停下腳步。
&哥。」庭芳柔聲喚道,親昵極了。
郭驍點點頭,目光挪到了新妹妹臉上。小丫頭臉蛋肉嘟嘟的,被兜帽邊緣的雪白狐毛襯得剝了殼的荔枝一樣潤白清透,秀氣的鼻尖兒紅彤彤的,底下的小嘴兒粉嫩如花,無處不漂亮。但郭驍最想看她的眼睛,因為眼睛會暴.露一個人心中所想。
&寧可認得我?」朝兩個妹妹走了幾步,郭驍掃眼父親的院子,淡淡問。
宋嘉寧耷拉着眼皮點頭,乖乖叫道:「大哥。」
郭驍眼裏掠過一道諷刺,親妹妹叫他哥哥,這丫頭明明聽見了還喊他「大哥」,擺明着是要撇遠關係,他堂堂國公府的世子,竟然被一個寡.婦的女兒嫌棄了。
&何不敢看我?」與剛剛相比,郭驍的聲音冷了下來。
宋嘉寧縮了縮肩膀,下意識想要聽話,可是記起上輩子郭驍搶她的理由,她非但沒看,腦袋還垂得更低了。十歲的她與十六七歲的她,身段變了模樣變了,眼睛變化不大啊,萬一又讓郭驍覺得她存心勾.引怎麼辦?
郭驍皺眉,正要抬起她下巴仔細瞧瞧這個不肯正眼看他的妹妹,旁邊庭芳突然將宋嘉寧拉到懷裏,護短似的摸摸妹妹腦袋,然後小聲埋怨兄長:「哥哥,嘉寧剛進府,還不熟悉,你整天繃着臉,誰敢看你?」
是她她也害怕,妹妹年紀小看不出來,她卻知道兄長並不喜歡繼母與妹妹。
郭驍給妹妹面子,冷冷掃宋嘉寧一眼,轉身朝院內走去,才走出一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郭驍六歲習武,耳聰目明,立即回頭,就見他膽小的新妹妹雙頰通紅,長長的眼睫毛不安地撲閃,一隻小胖手掩耳盜鈴地捂着肚子。
庭芳撲哧笑了,摸摸妹妹頭:「嘉寧別急,一會兒就吃飯了。」
宋嘉寧偷偷撇嘴,哄誰啊,見完母親還要去敬茶,今天早飯肯定比前兩天晚。
郭驍注意到了她嘟起來的小嘴兒,莫名心情好轉,長這麼胖,肯定能吃,該,就讓她餓肚子。
年輕氣盛的世子爺唇角微揚,率先進了內院,兄妹三人一塊兒在堂屋等。
後院,林氏帶的兩個丫鬟與春碧、杏雨分成兩側守在門外,低着腦袋,各懷心事。內室,高大雄偉的男人將嬌小柔弱的妻子抵在衣柜上,一手扣她後腦一手摟着她纖細的腰,一次又一次地吃她紅潤的嘴兒。
林氏不習慣白日做這個,一開始想躲,但越躲他親得越孟.浪,林氏便柔順下來,等他吃夠。
可是嘴唇都疼了,他好像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林氏怕耽擱敬茶,趁他薄唇稍微離開的空隙,急着道:>
話沒說完,又被他堵住了嘴。林氏蹙眉,她不想逆他的意,但今兒個是她第一次見國公府眾人的大日子,這種場合遲到,太夫人不會覺得是他兒子胡鬧,只會認定她這個兒媳不正.經,勾得男人丟了分寸。
手推不開他,林氏無奈,在他的大舌頭湊過來時,慌亂緊張地咬了一口。
郭伯言吸了口氣,終於鬆開她柔.軟嘴唇,黑眸不悅地盯着她。
林氏看他一眼,馬上垂眸,低聲解釋道:「國公爺,該去敬茶了,遲到不好。」
她努力保持平靜語調,臉頰卻早被男人纏.綿不休的吻弄紅了,嬌艷嫵媚。郭伯言摸摸她細細滑滑的臉,啞聲道:「我知道,只是看見你,便挪不動腳。」怎麼會有這麼美這麼招人疼的女子,要幾次都不覺得夠。
林氏抿了抿唇。
郭伯言輕笑,最後親了一口,意猶未盡道:「回來再繼續。」
林氏不語,快步去鏡前整理衣裙,萬幸郭伯言只是多親了會兒,並沒有扯她衣裳。
一盞茶的功夫後,新婚夫妻一前一後來了前院。
&親,母親。」郭驍兄妹同時行禮,庭芳飛快地看了一眼繼母,郭驍一眼都沒看。
郭伯言瞅瞅傻在那兒的宋嘉寧,先向林氏介紹他的一雙子女:「這是平章,脾氣隨我,不太愛笑。這是庭芳,從小跟在太夫人身邊,溫婉明理,這府里你有什麼不懂的又不好意思問別人,可以找庭芳。」
林氏頷首,從丫鬟秋月手中接過她提前準備好的兩份見面禮,分別交給郭驍兄妹,柔聲道:「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們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
兄妹倆異口同聲:「多謝母親。」
林氏這才看向她的寶貝女兒,就見女兒可憐巴巴地站在那兒,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似的。林氏心中一驚,難道女兒在這邊受了什麼委屈?
郭伯言也發現了宋嘉寧的不對勁,但他沒說話,因為他知道,如果宋嘉寧真受了委屈,多半也與他的一雙兒女有關,他就算要管,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過問。一邊是子女一邊是林氏,寒誰的心都不合適。
&安,過來拜見父親。」禮數為上,林氏按捺下心頭的疑惑,笑着喚道。
宋嘉寧走到母親身邊,乖乖地喊郭伯言父親,聲音卻細細弱弱,蚊子似的,然後連抬頭仰望這個男人的力氣都快沒了,餓得頭昏眼花。剛認完親,肚子又一陣亂叫,宋嘉寧好難受,求助地望向母親,她真的要站不穩了。
林氏多了解女兒啊,一下子就懂了,無奈地將強撐着的女兒摟到懷裏,低聲對郭伯言道:「國公爺,安安打小不禁餓,咱們等她吃點東西再過去吧,不然我怕她在太夫人那邊惹笑話。」話裏帶着幾分尷尬。
宋嘉寧丟死人了,一頭扎進母親懷裏,誰都不好意思看。
弄清緣由的郭伯言卻朗聲大笑,揉揉小丫頭腦袋,高聲吩咐丫鬟去端糕點。
宋嘉寧點頭道好,不遠處郭驍眉峰挑了挑。安安,半日功夫未到,堂弟們叫的倒親熱。
分開後,郭驍帶着庭芳、宋嘉寧一起去臨雲堂。
兩個小姑娘並肩走在後面,宋嘉寧邊走邊回想剛剛郭符、郭恕、蘭芳兄妹對她的和善,無意識摸摸胸前墜着的金鑲玉瓔珞,宋嘉寧突然意識到,國公府的生活,並沒有她預想的那麼可怕。二房、三房的長輩們她還不熟悉,但這些同輩兄妹中,除了三房的雲芳姑娘話裏帶刺,其他幾個對她都挺好……
念頭未落,瞥見前面郭驍挺拔的背影,宋嘉寧默默把郭驍、雲芳姑娘歸於了一類,都是以後她要躲着點的。
&安,母親平時有什麼喜好嗎?」離臨雲堂越來越近,庭芳好奇地問妹妹,之前不知道妹妹還有個嬌嬌的乳名,現在知道了,自然怎麼親昵怎麼叫。
宋嘉寧想了想,一樣一樣介紹道:「她喜歡讀書、練字、作畫,有時候也會做做針線。姐姐別擔心,我娘……」說到一半,郭驍突然回頭,目光犀利冰冷,宋嘉寧不禁縮了縮肩膀,尷尬改口道:「咱們母親特別溫柔,很好相處的。」
庭芳拉住妹妹小手,心中稍安,繼母端方清雅,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
臨雲堂。
這個上午林氏也挺忙的,要接受國公府一眾管事、嬤嬤的拜見,恩威並施。她是寡.婦出身,下人們恐怕心裏都存着輕視的念頭,好在郭伯言一直陪着她,男人床幃間孟.浪輕狂,在外人面前卻沉穩肅穆,有他給林氏撐腰,那些管事們暫且表現地都很恭敬。
見完最後一波管事,林氏有點支撐不住了,本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纖弱女子,昨夜又被郭伯言接二連三衝撞,林氏只覺得腰都要斷了,往後院走時苦苦忍着不去扶,但臉色卻蒼白一片,頭冒虛汗。
郭伯言見了,突然將人打橫抱了起來,一托一提,輕而易舉的架勢,仿佛懷裏的美人輕若孩童。院子裏站着兩個丫鬟,身後跟着秋月,林氏玉白的臉龐登時紅了,躲進郭伯言胸口,窘迫道:「我能走,您別這樣。」
郭伯言頓在原地,瞅瞅她緋紅的臉,他笑笑,大手在她腰上輕輕按了下。
林氏險些痛呼出聲,越發往他身上撲,好躲開他手,無意中投懷送抱。她柔若蒲草,抱着她纖細柔軟的身子,郭伯言突然覺得,他長得這麼健壯魁梧,仿佛天生就是在等她一樣,等着給她依靠,等着給她前所未有的享受,就像昨晚,她如哭似泣,眼中的每一次震驚都告訴他,那個姓宋的短命男人,根本就沒能讓她做一個真正的女人。
&拿清心霜。」跨進堂屋之前,郭伯言冷聲吩咐守在門外的春碧、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