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洪在李青雲又作一詩後,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為,本已打算認輸,但是李青雲咄咄逼人,居然要學曹植七步成詩。更新最快曹植之才,天下無雙!自三國到大隋,三百餘年間,也只出了一個曹子建而已,七步成詩?哪有那麼容易!
&子狂妄如此,七步之後,你若做不出來該當如何?」陳洪生怕他會反悔,急忙擠兌道。
李青雲瞧他上鈎,微微笑道:「這科舉考試的名額就讓給你們。」
&這可是你說的!」陳洪大聲道。
葛氏與李青山相視,二人眼中均流露出驚喜的神色,你李青雲已經穩操勝券,卻自己作死,這就怨不得旁人了。
&過……我若是做到了,又該當如何?」李青雲逼視陳洪,既然你這老東西自己往上湊,那小爺今日就踩着你的臉上位!
陳洪脫口而出道:「那我陳洪從此退出文壇!」
&退不退文壇,與我有何干係?既然你也承認沒有教授我任何學識,可我卻對你行了弟子禮,你將它還回來!」李青雲似笑非笑道。
&陳洪大怒,這小子分明是在羞辱他,想他已是花甲之年,這一生桃李無數,自他少年出道以來,從未再以弟子禮侍奉過任何人,就算與一些博學大儒論道,也是平輩論交,這小子居然想讓自己對他行弟子禮,是可忍孰不可忍!這要是傳出去,他陳洪就沒臉見人了。
&是怕了,就算了,反正這裏也就咱們幾人,沒人笑話你。」李青雲淡淡補刀。
陳洪本就心高氣傲,雖然年紀漸長,但脾氣卻沒有絲毫的消減,這口氣他要是咽下了,那非得自己活活氣死不可。
&你小子夠狂!老夫倒要看看,三百年後,是不是又出一個曹子建!」陳洪幾近癲狂。
韓修齊微微搖頭,心中有些責怪李青雲太過輕狂,年輕人有些才華就容易恃才傲物,多少少年天才都死在了「狂」這個字上。七步成詩的難度有多大?難如登天!在曹植後,後世多少文人墨客也曾仿效他作七步詩,可卻無一成功,即便有人能勉強湊齊四句,也是語句雜亂,狗屁不通,根本稱不上詩。你小子太小覷天下人了。
韓修齊愛才,不忍李青雲遺憾終生,於是開口道:「今日科舉考試名額定奪已然確定,你又何必再生事端?」
李青雲拱手道:「有些人為老不尊,就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以為天就這麼大,今日學生就要打醒這等老匹夫!讓其知道何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一番言辭擲地有聲,已經算是指着陳洪的鼻子罵了,反正已經撕破了臉,今日就借你揚名!
陳洪今日被他連番羞辱,已經多少有了些「抵抗力」,但是一把年紀了還被一個小子如此斥責,臉上還是掛不住,一張老臉漲的通紅。
韓修齊皺眉,你小子怎的不識好歹,本官好心給你台階,你卻冥頑不靈!也罷,年輕人心性太高,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受些磨難也好。
&既然你自己一再堅持,那本官就出題了。」
&政大人,請出。」李青雲恭敬道。
韓修齊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這驛站的屋子裏也沒什麼,於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就是一望無盡的塞北草原,草原被涓涓長河分割成支離破碎的許多部分,有的地方青草茂盛綠意傲然,有的地方荒草稀疏一片枯萎。
望着廣闊無垠的大草原,韓修齊豪氣頓生,他一指窗外的草原道:「從這望去,汝之所見均可為題。」
李青雲緩步走到窗邊,也朝外望了望,他很快就想到了王維的那首「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但這首詩主題的是出塞,與他的身份不符。又想到了杜甫的「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但結尾太過悽苦,與他的少年心境不符。
正想着到底要吟哪一首詩的時候,陳洪在一旁冷嘲道:「難道曹子建的七步詩也是站在窗邊不動,一直想好了才開始走的?」
李青雲反唇相譏道:「我這是在確定以何物為題。」
陳洪道:「這草原之上最多的就是草,有什麼好確定的?你若真有七步之才,就以草為題吟詩一首,小子可敢?」自古以來詠花、詠月、詠山的詩不在少數,詠草的確實不多,甚至說極少,陳洪是個老狐狸,這是在無形中為李青雲挖坑。
韓修齊聞言冷哼一聲,你陳洪怎麼也是年逾花甲的大儒了,論年齡長了這小子四十多歲,卻如此刁難一個少年,甚至連給他思考的時間都不肯,即便贏了,不覺得可恥嗎?
李青雲經他提醒,卻是想起了小學時學過的第一首詩「離離原上草」,而且這詩頗有點打油詩的味道,跟曹植的「煮豆燃豆萁」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青雲哈哈大笑道:「既然陳夫子已經指定了題眼,那我就以草為題,賦詩一首。」
陳洪見他答應地如此痛快,心中一沉,下意識地感覺有些不妙。
李青雲邁出一步,開口道:「離離原上草。」
聽他吟出了第一句後,陳洪不由發出一聲冷笑,心中卻放鬆了許多,你這大白話也叫詩?正待開口諷刺,卻被韓修齊一個冷冽的眼神給制止了。
韓修齊心中也有些失望,看來對這個後生期望太高了,他還畢竟只是個少年,七步成詩不過是年輕人要面子,賭一口氣罷了,當不得真。
&歲一枯榮。」李青雲又邁一步。
陳洪又是一聲冷笑,之前抑鬱的心情一掃而空,雙眼盯着李青雲,目光中滿是幸災樂禍。
李青山聽他吟了兩句,並沒覺得有何出奇,只覺味同嚼蠟,平淡無奇,比起他剛才作的另兩首詩,可是差得遠了。再看向陳洪,發現他嘴角掛着冷笑,當下心中明白,李青雲這次作的詩,確實不怎麼樣。
李青雲在眾人的目光中,低頭作苦思狀,連續向前邁了兩步,方才慢慢開口道:「野火……燒……不盡。」
韓修齊、陳洪、李青山紛紛皺眉,臉上的神色都顯得凝重了許多,韓修齊還微微正了正身子。
只這一句「野火燒不盡」,全詩的意境終於浮現,眾人仿佛看到:野火燎原,烈焰可畏,瞬息間,大片枯草被燒得精光,但是烈火再猛,也無奈那深藏地底的根須,生命的力量驟然凸顯。
李青雲已經走了四步,他微皺眉頭,然後抬腳,又朝前走了一步,微微搖了搖頭,又走了一步,第三步已經抬起了腳!在眾人看來他仿佛已經完全沉浸在詩的創作中,忘了腳下的步數,第三腳要是就這麼落下,就滿了七步!
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陳洪和李青雲母子的眼中全是熾熱和期待,幾人甚至在心中不住地呼喊:落腳、落腳、落腳!
韓修齊的眼中則是充滿了擔憂,他仔細品味着已經吟出的三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從這前三句來看,只要結尾精彩點睛,未嘗不是一首膾炙人口的佳作。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首七步詩,曹子建後三百年的第一首七步詩!若是今日他有幸促成此事,那麼在後世流傳的佳話中,也必定有他韓修齊的一席之地。
在眾人的注視中,李青雲緩緩落腳,眼看就要落到地上了!
陳洪激動地臉色已經漲紅,李青雲屏住了呼吸,韓修齊的眉頭越來越緊。
突然李青雲微皺的眉頭一松,轉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朗聲道:「春風吹又生!」說完,落腳。
現場一片死寂。
李青雲看着被震驚到的幾人,心中暗爽:這七步成詩的逼,裝得太成功了!老子簡直就是影帝啊。
&旦春風化雨,野草的生命便會復甦,以迅猛的長勢,重新鋪蓋大地,回答火的凌虐!好一個春風吹又生!」韓修齊最先鼓掌點評道。
李青雲不失時機地恭敬答道:「謝學政大人點評。」
陳洪面色慘白,心中只覺苦澀無比:七步成詩,他真的做到了!自今日起,李青雲、李七步的名字必將名揚天下!而自己卻白白做了踏腳石,成就了他的名聲。
&夫子以為學生這首詩,如何?」李青雲似笑非笑問道,語氣中充滿了戲虐。
陳洪喉嚨發乾,沙啞着嗓子道:「老夫,老夫……無話可說。」說完,他整個人的氣勢似乎也在一瞬間泄掉,顯得老態龍鍾了許多。
&那麼你欠我的東西,是不是該還了?」李青雲將臉色一板,冷聲說道。
陳洪猛一抬頭,看到李青雲犀利的眼神,心中又憤又怒,今天敗在這少年手中,已經夠丟人了,若是再朝對方施禮,那可就徹底名譽掃地了。
想到這陳洪假裝眼前一黑,就要作勢暈倒,他剛剛閉上眼睛,假裝朝地上躺倒,卻突然感覺人中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痛得他猛地睜開眼,眼淚都流了出來!
睜開眼睛一看,卻是一張笑嘻嘻的面容,正是李青雲。
&麼,夫子又要暈倒?」李青雲似有所指道。
陳洪被他當面拆穿,面色漲得通紅,此時他多麼希望根本不曾來過金河,也不曾見過這個近乎妖孽一般的少年!
韓修齊冷笑了一聲,他也看出了陳洪的窘態,老傢伙,你這是咎由自取啊。
陳洪一咬牙,身子一彎,拱手道:「學生,學生有禮了!」說完猛地直起身子,一揮袖袍,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