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當然很簡單,可要喇嘛改變,每個人都不願意。在喇嘛看來,天下眾生,本來就應該由他們予取予求,他們就是上天派來管理眾生的,是高高在上的,可以隨便決定每個人的生死富貴,這些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特權,豈可因為鎮南王程越一個人而廢除?那當喇嘛還有什麼意思?
知客的喇嘛硬着頭皮道:「國師,門外的老和尚......不用理睬也可以吧?」
八思八冷哼一聲,道:「大休正念若真是鎮南王派來的,你以為我躲得開麼?再者說來,不就是辯佛麼?我難道還會怕了漢僧?外面的百姓愚昧無知,還不知道會說出多難聽的話來。」
膽巴忙道:「國師要迎戰麼?」
八思八毫不遲疑地點點頭,道:「程越大概以為我們紅教根本沒有真才實學,所以故意派出禪宗的高僧想鎮住我們,但他未免小看了紅教。程越有心在外面大造聲勢,就是想讓我們推辭不得,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就如同上次與道士辯道一樣,在程越的面前將禪宗徹底擊垮,好讓他知道紅教不可辱,喇嘛才是佛教嫡傳!」
知客喇嘛道:「外面的和尚,要請他們進來麼?」
八思八沉聲道:「讓他們派幾個人進來,難道我總制院還怕他們不成?但不許開中門,只讓他們從邊門進來,不進來就在外面遞戰書!」
知客喇嘛合什道:「是。」後退離開佛堂,到外面去請大休正念。
此時在總制院門外,已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幾百名和尚到總制院下戰書,欲挑戰八思八國師,這種百年難遇的事情,誰不想看看總制院會不會接下來?
有很多人早就看出此事必為鎮南王所指使,他們跟着眾多和尚從王府過來,猜不出來才是笨蛋!沒想到,鎮南王還是不打算放過大都的喇嘛,竟然要挖喇嘛的根了!
大休正念一張慈祥的臉上滿是微笑,雙手合什站在總制院門口。總制院外有龍精虎猛的宿衛保護,內有窮凶極惡的喇嘛可以任意殺人,但面對門口這名須皆白的老和尚,硬是沒人敢動上一動!
雖然沒人會明講,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位老和尚的背後,就是如鬼神一般的鎮南王!
大休正念呵呵笑道:「阿彌陀佛,不知裏面還要商議多久?只讓老衲等在這裏,似乎並非待客之道吧?你們學的佛法,究竟是如何教你們的?看來,所謂藏傳佛教,究竟是蠻夷自以為是的邪道啊!」
守門的宿衛還好說,門內的喇嘛已經快被大休正念氣吐了血!喇嘛在大都橫行這麼多年,何曾被人如此當面譏諷過?換作其他人這樣講,早就將他亂刀斬成肉醬!可偏偏這個老和尚背後那個人,是喇嘛的天敵!這個世上他們唯一得罪不起的人!
於是乎,面對大休正念的冷嘲熱諷,眾多喇嘛只好充耳不聞,咬着牙關沉默以對,他們也確實毫無辦法。
大休正念也沒有喋喋不休再講下去,免得被人看輕,只是偶爾說幾句逗弄一下門口的那些人,以符合他上門挑戰的身份。
大休正念沒有等太久,不一會兒的工夫,只見方才的知客喇嘛去而復返,匆匆來到大休正念面前,客氣地合什道:「大休正念大師,國師請大師佛堂相見,請隨我來。」
大休正念合什一笑,道:「有勞帶路。」一拂僧袍,從邊門跨步而入,跟着知客喇嘛往總制院的後院走。
八思八在外面道貌岸然,但總制院卻是極度奢華,處處皆是金碧輝煌,香飄十里。所有的佛像、佛具,幾乎全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金銀之物,觸目可及,俯拾皆是。然而,大休正念對這些東西卻一個正眼都沒有,從容地穿過幾道院落,來到八思八參佛的佛堂。
知客喇嘛途中一直都在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大休正念,越看越是心驚,不用說他也看得出,將這些財富視為無物,此老僧定是位得道的高僧,遠非普通的喇嘛可以相比!
大休正念來到佛堂,沒看到一個喇嘛出來迎接,大休正念也不着惱,嘻嘻一笑,跟着知客喇嘛脫鞋進了佛堂,才看到一群喇嘛簇擁着一位看似寶相莊嚴的大喇嘛,端坐在佛前。所有人都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看到大休正念進來,也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大休正念不以為意,滿臉笑容地合什上前道:「老衲大休正念,久聞八思八國師佛法高強,領袖西北兩方佛界,今日特來拜訪,望國師不吝賜教!」
八思八聞言不禁暗暗氣惱,大休正念這幾句話,用的不是出家人之間第一次見面寒暄的方式,倒與俗家人說的話頗為相像,表面上是在誇他,實際則是明褒暗貶,並不把他當作出家人。也就是說,大休正念根本不認為藏傳佛教是佛教的真傳,他這個國師自然也是假的了!
好厲害的老和尚!
在座的喇嘛誰聽不懂大休正念的言外之意?一個個全都怒形於色,老和尚實在欺人太甚!
桑哥忍不住怒道:「老和尚放肆!何謂領袖西北兩方佛界?國師分明是領袖天下佛界!我且問你,四面八方,可曾有一個人能與國師相提並論的?」
大休正念淡淡一笑,道:「老衲只是實話實說,你又何必惱火?請問在東方的日本,何曾有人知道八思八國師?更何況在南方的大宋,八思八國師又算得了什麼?藏傳佛教又有誰知曉?更不要提再往南的諸多小國,更是對八思八國師聞所未聞。你口中的領袖天下佛界,又是從何而來?未免自視太高,予人笑柄。」
桑哥冷笑道:「老和尚好利的一張口,日本區區彈丸之地……」剛說到這裏,八思八輕輕一揮手,道:「不必多言,出家人豈可嗔妄?」
桑哥不甘心地合什道:「是。」
大休正念呵呵笑道:「國師願與老衲說話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