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似笑非笑地敲敲桌子,道:「哦?剛說你是條漢子,怎麼又變成熊包了?大丈夫敢做敢當,你說謊騙我,恐怕是回不去的。www.yibigЕ.com」
夏璟喉嚨一緊,恐慌和倔強一起湧上心頭,努力挺起胸膛,心一橫,大聲道:「說就說,我跟蒲家的人講,我手下有五千餘名精兵,可以包圍大都督強攻,就算擒不下大都督,抓到元朝的皇后皇妃也是好的,到時候有人質在手,逃出去就不難。」
程越一怔,驚訝地道:「嗬,你還真有膽量。我得到的消息不盡詳細,只想詐一詐你,你就全說出來了!哈哈,你在臨安敢進攻皇宮,在泉州敢謀劃包圍我,很了不起啊。」
夏璟才知程越是故意套他的話,頓時又氣又急,道:「末將只是不忍蒲家滅族,才提出這條魚死網破之計,不是故意與大都督為敵!況且,蒲家堅決不肯採納末將的計策,末將也未有任何舉動!」
程越嘿嘿一笑,道:「都想殺我了,還說不與我為敵?說得通麼?」
夏璟查覺到程越眼中殺氣一閃而過,嚇得往後一縮,差點把椅子撞翻。兩眼旋即用餘光往兩側掃視,想找到可以用來抵抗程越的武器。
兩位夫人退後一步,緊張地盯着夏璟,以防他狗急跳牆,突然攻擊她們。
程越沒有動,只是皺着眉毛上下打量夏璟。
夏璟的手悄悄伸到一個花瓶的旁邊,道:「大都督,屬下並無傷害大都督之意,真的只是不忍看到蒲家被大都督滅門!當時跟蒲家說的時候,屬下也只是想逃跑,決無對大都督不利之舉!」
程越沉吟良久。淡淡地道:「當初你為韓震之死進攻皇宮,要取陳宜中的性命。如今為蒲家兩肋插刀,想留下蒲家的血脈。雖說都是不顧大局的莽夫所為。不過我總覺得有情可原,即使你想殺我。我也願意留你一命,給你一個機會。所以,你給我老實點兒,你再敢動上一動,我就把你打成篩子!」
夏璟一聽,登時一動也不敢動。面前雖只有程越一人,但他可是世上最危險的人!他說要把自己打成篩子,那就一定辦得到!
程越見他聽話。遂將下巴一抬,喝道:「跪下!」
夏璟嚇得一激靈,猶豫幾下,才老老實實地跪到程越面前,道:「末將知錯,請大都督責罰。」
程越冷冷地道:「你以為你那五千多號兵馬了不起麼?要不要拉出來對我一千護軍對陣廝殺一場?把你們殺光以後,我若是死傷超過兩百人就算我輸,怎麼樣?我告訴你,好在蒲家沒同意你的計策,你們才能活到現在。否則泉州城早就血流成河!」
夏璟聽到程越發火,反而鬆了口氣。大都督是當真不打算殺他,不然不會跟他廢話。
程越面無表情地又道:「你還要記住。我給你的機會只有一次,你以後如果再有不服從命令擅自做主的事,不管是什麼原因,你都死定了,所有跟隨你的人也都不會有活下來的可能。我曾給廣西的駐軍下過一道命令,凡作亂者,誅三族!這就是我對待背叛我的人會施加的處罰,你最好不要讓我動用這條命令。你死可以,被株連的人可是無辜的。」
夏璟頭皮都在發麻。大宋對叛軍往往無能為力。以招撫為主。可是眼前這位大都督就不同,說殺就殺。不會有半點妥協。他手下五千六百餘名精兵,以三族論。最少有十萬人以上!
程越一字一頓地道:「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夏璟咽了口唾沫,勉強道:「末將聽得清楚,萬萬不敢再生此念!」
程越語氣略作緩和,道:「蒲家的事,關係到福建的長治久安,你已盡到人情,無論以後蒲家如何,我都不許你再管。你若是還不知好歹,莫怪我心狠手辣!」
夏璟大驚,道:「大都督,蒲家的事還沒完麼?不是到蒲師文為止了麼?」
程越道:「眼下確實如此,但我觀蒲壽庚此人,不會甘於自己的長子被我所殺,安定一時,以後則未必。他如果再興波瀾,我會放過他麼?」
夏璟急道:「蒲大人有才能,重義氣,正可為大都督所用,大都督為何苦苦相逼?」
程越重重一拍桌子,怒目圓睜,罵道:「混賬!你還不知悔改?你錯就錯在只看到別人對你的好,看不到百姓受的苦!永春大旱,田地急需灌溉。蒲壽庚為保住他強佔的水田收成不減,命人控制永春的水源,不肯放水給百姓,致使全縣除了他的田地外,顆粒無收。這還不算,他明明有糧,居然還囤積居奇,肆意抬高周圍糧價,致使全縣餓死一千餘人,這是何等的人間慘劇!我且問你,他的才能和義氣在哪裏?!倘若那一千餘名被餓死的百姓中有你的家人,你還會不會這樣勸我?!」
夏璟被程越罵得啞口無言,好半天才嚅嚅地道:「可是,蒲大人畢竟救過我和手下兄弟的命,這份人情總要還的。」
程越指着他道:「你這個豬頭,怎麼講不明白呢?他救你是為他自己!他看出大宋風雨飄搖,元兵隨時可能南下滅宋,得到你這五千餘名精兵他就能更安全一些。大宋被蒙元攻打連續攻打這麼多年,他可曾派出一兵一卒保衛大宋的江山?而大宋對他如何?高官厚祿,寬容備至!他就是這麼回報大宋的!」
「我到大都時,忽必烈曾對我坦言,在我與董文炳大戰的時候,伯顏就派人勸降蒲壽庚,蒲壽庚不但一口答應,而且還主動提出,可以屠盡城中宗室和漢軍以表誠意!你見過這樣喪心病狂的小人麼?如果不是大宋兵馬奈何不了蒲壽庚,你覺得蒲壽庚會如何對你?你因小惠而忘大義,念念不忘他救你之恩,口口聲聲說我殘忍,卻全然不顧蒲壽庚犯下的滔天大罪,像你這樣的蠢才,我留你何用!」
夏璟被程越罵得抬不起頭,心中有了幾分服氣,嘴上猶自不服地道:「大都督莫要被忽必烈騙,這樣的密事,忽必烈為什麼要告訴大都督?」
程越冷笑道:「為什麼?因為蒙古人也看不起像蒲壽庚那樣的人!忘恩負義也就罷了,居然還反噬一口!他哪來的忠義?一個連基本的良知都沒有的人,你竟然還覺得他重義氣?我罵你是蠢才罵錯了麼?再執迷不悟,我砍下你的大腦袋掛到城樓上去,讓你做個漢奸,遺臭萬年!」
夏璟尷尬不已,道:「大都督沒錯,是末將錯了。末將是個直脾氣,有人對末將有恩,末將就總是想着,其它的也不考慮。被大都督一罵,末將清醒不少。以後末將就聽大都督的,大都督怎麼說,末將怎麼做,不敢再與大都督作對。蒲家的事,末將已冒死盡到心力,幸蒙大都督不追究,末將已不欠蒲家什麼了。」
程越道:「那你以後想怎麼辦?」
夏璟想了想,道:「末將願意跟隨大都督征日,為大都督立下戰功,將功折罪!」
程越嘆了口氣,有些為難地道:「我這回征日,一大群的大將都要跟我去,再加上你們這些人,我哪用得了這許多?」
夏璟急道:「大都督,那也不差末將一個啊。」
程越思索片刻,道:「也好,這次就不帶張孝忠和脫脫他們去吧,別的大將也需要有仗打。」
夏璟咧嘴笑道:「大都督是答應了麼?」
程越擺手道:「答應了,你跟我去,你手上的兵馬由你調遣,立不下戰功我可不饒你!」
夏璟興奮地一揮拳,忽然又道:「大都督,末將有最後一件事相求,大都督肯聽麼?」
程越道:「你是不是想讓我給蒲家留一條血脈?」
夏璟重重地給程越磕頭道:「是,末將只此一事還有掛念,再無其它的事情麻煩大都督!」
程越點頭道:「知道了,我答應你,你回去整兵拔營,立即出發,自己走陸路到臨安,與我手下諸軍合練,去吧。」
夏璟感激地道:「謝大都督,末將馬上啟程。」又咚咚地給程越叩了幾個頭,恭身退下。
夏璟一走,顧夫人才鬆了一口氣,輕撫胸口道:「真嚇人,剛才妾身還以為他要和官人動手呢。」
程越露齒一笑,把顧夫人重新抱進懷裏,道:「不用怕,有我在,沒人能傷得了你們。」
宋夫人道:「夏璟這個人,頭腦是簡單了點,但總算知道好歹,看樣子也是一員戰將,恭喜官人又添助力。」
程越微笑道:「別看他看人一根筋,打仗確是一把好手,當年他只有六千兵馬,後有三萬追兵,他硬是連戰連捷,逃到泉州得到蒲壽庚的支援後還能反攻,逼得朝廷退兵回臨安,只派人要蒲壽庚看管住他。若不是蒲壽庚不想把事情鬧大,這傢伙還說不定能打到哪裏去。蒲壽庚也是在那時候開始瞧不起大宋的軍力,起了異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