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制院中,八思八等人已亂作一團。
張孝忠帶兵不多,只有幾百人,也沒有亮出兵刃,免得讓忽必烈不高興。總制院共有七道門,每道門前封堵的軍士都少得可憐。
總制院有院兵兩千,銅炮六十門,火銃三千支,刀槍無數,但既使這樣,當張孝忠下達程越的命令,讓總制院的人許進不許出的時候,總制院的上上下下還是伏首聽命,連翻牆的都沒有。
外面是程越手下排名第一的猛將張孝忠親自前來,事情小得了麼?如果敢反抗,程越可是真敢殺人的。若是傷到張孝忠,把他們殺光都有可能,最好的選擇就是等確切的消息來再說。
八思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張孝忠也不肯講,只說待鎮南王回來自有道理,別的一概不知。
大都幾個衙門的人都來看過,當看到張孝忠手裏程越的手令後都不敢造次,反正也沒傷到人,還是等鎮南王回來再說。
八思八與眾心腹聚集到一起商量,剛剛回到總制院的桑哥也包住耳朵,坐在一旁。
一名侍從道:「程越今天去蓮花寺,是不是蓮花寺的事犯了?」
另一名侍從道:「就算如此,國師在蓮花寺也沒多少好處,最多只是平常的供奉能多一些,國師只要說一概不知,程越就休想牽扯到國師身上。」
又一名侍從恨恨地道:「程越真是陰險,明明說過幾天就要走了,還擺出一副要與國師好好相處的嘴臉。大婚的禮物收下得也痛快。結果卻馬上翻臉無情。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小人?」
一名侍從怒道:「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有我們把他往好處想,這個人的狡詐兇殘誰沒見識過?他如果敢殺進來,我就跟他拼了!」
眾侍從登時人人慷慨激昂,個個視死如歸,嗡嗡地吵成一團。
八思八揮手制止住他們,對膽巴道:「膽巴,如果真是為了蓮花寺的事。你覺得程越會怎麼辦?」
膽巴道:「程越向來心狠手辣,蓮花寺的事或被他得知,豈有放過之理?蓮花寺上下三千多喇嘛,決無生還的可能!」
此言一出,眾人立即沉默下來。
八思八沉聲道:「嘉木揚喇勒智他也不會放過麼?」
膽巴道:「嘉木揚喇勒智就在寺中,程越如何會放過?再說,嘉木揚喇勒智平時收受了嘉勒斡巴勒不知多少賄賂,蓮花寺的種種事端都由他出面消彌,一查便知,怎麼脫身?這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八思八沉默片刻,道:「會到嘉木揚喇勒智為止麼?」
膽巴道:「當然不會。否則就不用兵圍總制院。」
眾侍從大驚失色,道:「國師的意思是,程越會真的進總制院抓人?會抓誰?」
膽巴斬釘截鐵地道:「他一定會來,與蓮花寺關係深厚的不止嘉木揚喇勒智一人!」隨即目光落在三名面如土色的侍從臉上,面現憎惡之色,道:「你們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擔,不要連累國師。」
三人癱軟在地,口中禁不住念念有詞,竟是超渡的經文!
八思八眉頭一皺,道:「他來要人我就要給麼?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膽巴道:「為今之計,只能如此。蓮花寺那裏鐵證如山,誰敢包庇?怪只怪他們咎由自取。我們把人交出去,程越便無處着力,不然若是任由程越發揮,遲早會對國師、對紅教不利。」
桑哥咬牙道:「程越存心為難我們,大元難不成是他的?」
膽巴冷笑道:「你覺得會有人管麼?張孝忠在外面待了這麼長時間,宮中居然會不知道?蓮花寺的事我早說過,要他們不要那麼猖獗,可是有人聽麼?一個個仗着無人敢管,為所欲為,今天的下場又怪得了誰?好在你來總制院的時間不長,還有大半的時候在外頭,不然程越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你。」
桑哥面色鐵青,雖然惱怒,但不得不承認膽巴說得有道理。
八思八長嘆一聲,道:「程越會不會到此為止?再要欺人太甚,大不了魚死網破!」
膽巴道:「程越目前應當沒想過要直接針對國師,他是真的在準備動身,而且用蓮花寺也扳不倒國師。他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逼國師與他拼命有什麼好處?找機會打擊國師的威信是真,其它的就未必。」
膽巴向來是八思八的智囊,八思八對他信任有加,聞言閉目沉思,在心中衡量得失。事實上,他根本無從選擇。
程越將嘉勒斡巴勒的臥室仔細翻查一遍,得到許多有用的東西,其中最重要的當屬先後在蓮花寺待過的喇嘛名冊和被喇嘛擄來的女子名冊。女子名冊上散亂地畫着一道道黑線,旁邊註明一個日期,就是她們死去的日子,連死因都沒有。一個個如花似玉的生命,就在這裏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程越拿着這本名冊,長嘆一聲,不忍再看,緩緩放到一旁。
南必羞愧難當,幾次張嘴想對程越說話,然而猶豫之下,什麼都沒說出來。
門口傳來呼喝之聲,肖震將嘉木揚喇勒智和嘉勒斡巴勒兩人從前寺帶到,進門後不等他們站穩,從後面狠踹兩腳,將兩人踹倒在地,跌了個狗吃屎。
程越聞聲步出臥室,正看到兩人剛從地上爬起來。兩人的臉都已經腫得不像樣子,上面還有紅通通的指印,明顯是被打不久。頭上的帽子被除掉,露出兩個光頭,甚是狼狽。
兩人見到程越,哪裏還顧得上半點體面,五體投地向程越磕頭求饒。
程越不理他們,問肖震道:「完澤呢?」
肖震道:「王后領所有的宮女去幫助那些女人了,還埋怨王爺告訴她太晚。」
程越微微一笑,道:「外面情形如何?」
肖震道:「喇嘛們猝不及防,群龍無首,一大半都老老實實投降了。後寺有大概一千多名喇嘛還在負隅頑抗,被劉國傑和忽土倫公主兩相夾擊,應該快被殺光了吧。」
嘉木揚喇勒智和嘉勒斡巴勒嚇得全身瑟瑟發抖,南必怒不可遏,上前對着兩人的肥臉每人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
南必怒罵道:「虧我這麼相信你們,你們怎能如此昧着良心?這麼多女人壞在你們手裏,你們還是人嗎?混蛋!」說着又是兩記耳光。
兩人蜷縮在地,低下頭不敢動彈。程越拉開南必,道:「嘉勒斡巴勒,我只問一次,死的那些女人和小孩子都在哪裏?」
嘉勒斡巴勒哆哆嗦嗦地道:「回……王爺,修行場那片空地下面被挖空了,所有死的人都在那裏,王爺……饒命!」
程越淡淡地道:「肖震,把他們兩個先帶下去,回頭再審。」
肖震道:這兩位「活佛」像拖死狗一樣給拖走。
這兩個人一出門,撒不忽立即走到佛堂的一個角落,認真搜查起來。程越剛想回到臥室去,忽然聽到她驚喜的聲音:「程越!快,這裏有東西!」
程越和眾嬪妃回頭一看,只見撒不忽腳下鋪的地毯被掀到一旁,露出一個與磨石地面水平的石板,石板上釘着一個鐵鏈環,下面必定別有洞天。
程越看着撒不忽笑道:「你怎麼知道這裏會有發現的?」
撒不忽格格笑道:「你站着看不到,我坐在那裏時瞧見嘉勒斡巴勒的一雙賊眼兩次向這個角落望,原來藏在這裏!」
程越恨不得把她抱進懷裏狠狠親兩下,兩人交換一下含情脈脈的眼神,程越伏身拉住鐵鏈,慢慢用力向上拉起。
石板被翻到一邊,底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洞口有石梯向下延伸。
程越接過伯要兀真遞過來的煤油燈,先向下探了探。油燈不滅,看來下面氧氣充足。
程越沿着石梯向下走了十幾米,前面出現一道木門,上面還掛着鎖。
程越沒時間去找鑰匙,拔出腰刀狠斫幾下,斬斷鎖頭,一腳將門踢開。腰刀是成親時忽必烈所賜,與蒙古諸王的腰刀一樣,正是聞名遐邇的大馬士革寶刀,削鐵如泥。
煤油燈向里探去,程越微微一笑,回頭道:「你們都過來看看吧,這個地庫好看得很。」
眾嬪妃好奇心大作,一個接一個地走下地道,進入地庫查看。
只見地庫里擺滿層層疊疊的木架子,木頭都用桐油刷過,可以防潮。每層木架子上面都擺滿了整整齊齊的金塊和銀塊,此外還有大量的金銀珠寶,油燈一照過去,閃閃發光。
南必在地庫中繞了一圈,驚道:「這裏面得有幾十萬兩金銀!區區一座佛寺而已,十年間竟可以收斂到這麼多錢財!」
程越嘆道:「這還不算嘉勒斡巴勒賄賂出去的,世間的愚夫愚婦,辛苦半生,不過是餵飽這群蛀蟲!」
南必臉一紅,地庫中就有她的貢獻,實在無言以對。
程越道:「行了,我們走吧,去看看那些可憐的女人。回去後大汗一定會問起,我們得親眼見到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