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戰晚上本來要加練隊列的,得,延後。十公里武裝越野,十一點半開始跑,一直跑到凌晨三點半,最後,是趙成林和戴樂安一人拽着程朝池的一條胳膊,把他拖回了操場,才算完成了這個懲罰。
很諷刺。部隊訓練不比其它,那是一點都摻不了假的。程朝池那麼囂張跋扈的一個人,如何?前一個半小時還能堅持,到了一點半左右的時候,便像頭死狗一樣直接癱了。
郎戰也跑得很吃力。沒辦法,他不能表現得太出類拔萃。所以,別汗淋漓,他也一樣大汗淋漓。別人氣喘吁吁,他也把嘴巴張開,只差沒吐出舌頭。
十公里武裝越野結束,這還沒完,連趙成林在內,所有人哪怕累成了狗,也不得不排成一排,而且一個個還努力挺起胸膛,目視前方。
耿全等了一會,直到他覺得滿意了,這才大聲問:「都認識到錯誤沒有?」
趙成林應付這類事情顯然有經驗,立即胸膛一挺,大聲答:「報告,認識到了。」
「只有你們班長一個人認識到了?」
包括程朝池在內,所有人趕緊跟上:「報告,認識到了!」
「一個一個來,說說。」
趙成林:「報告,我疏於教導,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
耿全對這個回答顯然是滿意的,看向趙成林身邊的田秀,喊:「下一個!」
田秀胸膛一挺:「報告」「報告」後面,他使勁的想啊,想得腦門子上冷汗直冒,卻也沒能憋出下文。
耿全的眼神本來已經有了溫度,此時再次冷卻下去,喝道:「出列,二十個俯臥撐!下一個。」
田秀後面就是程朝池:「報告,我,我」
「出列,二十個俯臥撐,下一個!」
程朝池念叨着「我還沒開始說呢」,看看左右,老老實實的趴下,開始做俯臥撐。程朝池雖然長一副兇悍的模樣,其實很擅長察言觀色。就從他現在的表現看,他其實頗識時務,並不是那種只知道一味逞兇鬥狠的愣頭青。
除了趙成林,之後的所有人都沒能給出耿全想要的答案,沒有例外的,都被要求出列,加罰二十個俯臥撐。郎戰排在最後一個,當他趴下開始做俯臥撐的時候,趙成林也主動趴下,加罰了二十個俯臥撐。
全班所有人二十個俯臥撐做完,勉力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從田秀開始,進行第二輪作答。田秀這一次沒有貿然作答,而不等他喊出「報告」,耿全再次要求他出列,俯臥撐變成了三十個。
如此,當所有人除了趙成林全部癱在地上,年紀最小的江鄭雲哭起來之後,耿全說:「你們是一個團隊,不管做任何事情,首先要考慮到的不是你怎樣怎樣,而是團隊應該怎樣怎樣。獨木不成林,懂嗎?」
「懂了!」趙成林和郎戰還有戴樂安大聲答。
「張錚,你說說。」
郎戰「掙扎」着站起來,先喊「報告」,再說:「我的錯誤,在於沒能第一時間給程朝池教訓,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讓他知道,這裏是軍隊,在我們班,他就是一個菜鳥」
「艹!」耿全嘴裏面飈出了髒話,然後走到郎戰面前,腦袋前傾和他近距離的對視着,說:「張錚,你故意的吧?」
郎戰還真不是故意的,因為他思來想去,認為這確實是最簡單也最有效,同時,最具針對性的辦法。不服?簡單,打到你服。還不服,那就打到你主動要求退出。郎戰:「報告,這是我的真實想法。程朝池想要逞兇鬥狠,對付這種人,讓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才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他不合群,我們就打到他合群!」
「張錚,你他麼想死是吧?」程朝池爬起來,罵罵咧咧的就朝郎戰衝去。
「呵呵呵」耿全氣極而笑,然後喊:「其他人退後,給他們騰場子!」
哪需要騰什麼場子,郎戰上前,一腳就把程朝池踢趴下了。然後,他再把程朝池拎起來,腦袋對着腦袋就碰了上去。
兩個人的腦袋,立刻就破皮見了紅。當然,郎戰是故意的,否則的話,程朝池的腦袋就是被撞碎了,他的腦袋上估計都不見得出現印子。
「服不服?!」郎戰問。
「服你麼嘭!」
「服不服!」
「我服你大爺嘭!」
「服不服!」
「老子排長救命啊!嘭!」
趙成林看不下去了,喊:「排長!」
耿全眼睛縮起,眼神幽幽,擺擺手。
程朝池已經暈過去了,郎戰見狀將他往地上一丟,腳步蹣跚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張錚!」
「到!」
「立正!稍息!立正!」
「田秀,你說說。」
「報告,我,我覺得,我覺得張錚說得很有道理」
耿全咬咬牙,右手舉起揮舞兩下:「立正!」
田秀立刻勉力站好了。
「戴樂安!」
「報告,我,我認為張錚的做法欠妥。」
「哦?」耿全來了興趣:「說說。」
「報告,雖然程朝池上來不論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朝張錚下手,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對程朝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程朝池拳頭太軟,估計張錚就是挨上兩下也不會有事」
戴樂安話沒說完,他的左右,好幾個兵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耿全本來還說這戴樂安說的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呢,聽見笑聲,反應過來。「戴樂安!」他嘶聲喊。
「到!」
「你覺得自己很幽默很有口才是不是?」
戴樂安不吱聲。
「趙成林!這就是你帶的兵?」耿全吼着,轉身就走。
「排長!」趙成林追上去喊。
耿全根本不搭理他,昂首闊步,一會兒就走入了黑暗中。
趙成林追出去四五米便放棄了,他走回來站到隊伍前面,先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去,然後走到程朝池身邊,用腳踢踢他的屁股,說:「別裝了,起來。」見他不動,高抬腿,作勢一腳踩下。
程朝池是被耿全吼醒的,醒過來之後發現好幾個人都在站軍姿,便覺得還是躺着舒服,遂繼續裝死。趙成林狠狠一腳踩下,不似作偽,他不敢豪賭,怪叫一聲往旁邊一滾,這裝死便難以為繼了。
趙成林把程朝池弄起來之後,走到郎戰身邊,問:「張錚,餓不餓?」
「餓!」郎戰老實作答。
「認識到錯誤沒有?」
「是!」
「說說。」
「我已經說了。」
趙成林一愣,然後伸手指指他,站到田秀身邊,站起了軍姿。
站軍姿,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卻非常的鍛煉人,甚至折磨人。得虧了今天張笑昀沒搞凌晨加練,否則的話,他們的樂子可就大了。不過即使如此,他們站軍姿不過十分鐘左右,起床號便吹響了。
雜亂無序而響亮的腳步聲響起,郎戰眼觀鼻鼻觀心,調整呼吸,開始進入空靈狀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度假村一戰過後,郎戰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有了顯著的提升,其中就包括集中注意力這一塊上。以往,他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而現在,隨時隨地,只要他想,他就能立刻進入空靈狀態,讓自己獲得那種高高在上的「上帝視角」。
腳步聲越來越近,同時還出現了人聲。忽然,有一個嘶啞的男聲喊道:「艹,誰啊,嚇我一跳」
嘶啞男聲之後,應該是他的班長或排長接話說:「別說話!一二一,一二一」
腳步聲變得有序而有力起來,過了一會,又有人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說道:「是一連九班的。」
「聽說打架了?」
「那個當逃兵被抓回來的傢伙挑起的。」
「被罰跑了,本來是武裝越野五公里,但有個傢伙亂插話,就變成了十公里!你看他們身上的背包。」
「包純民,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以後,我們叫你包打聽好了。」
以上議論,都來自比較老實的兵。
調皮的兵,說出來的話和上面是完全不一樣的。比如這個:「立正!稍息!哈哈!」又比如這個:「喲!哥幾個,這是一夜沒睡哪!?辛苦了,真的辛苦了,可憐的!哈哈」還有更氣人的,比如跑過郎戰他們面前,手上不知道拿的什麼,包括趙成林在內,在所有人臉上全部畫了一道。
郎戰只看了他一眼,並沒有什麼表示,程朝池則立刻炸了,罵道:「我艹你麼!」一腳就踢了出去。
趙成林聽見,先讓他「給我閉嘴」,再朝惡作劇的兵的班長說道:「張班長,管管你的兵。」
新兵營所有的班長都由老兵擔任,有些班長也許之前還是同一個班的前後鋪室友,自然對彼此知根知底。張好友先罵了惡作劇的兵兩聲,然後走到程朝池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對趙成林說:「趙班長,你這個兵不行啊,站軍姿沒站軍姿的樣子!」說着,猛然出腳,一腳踢在了程朝池的左小腿上,喝道:「站穩了,你搖來晃去什麼個勁?沒吃飯嗎?」
「班長,他們真沒吃飯,昨晚的晚飯都沒吃,」惡作劇的兵賤兮兮的道。
「我艹你麼!」程朝池罵,向惡作劇的兵撲了過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