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陡峭,而且,坡上並不平坦,怪石嶙峋,間或還有一兩棵樹支出來。石頭也好,樹也好,人撞上,那就是雞蛋,蛋黃都得碎了。田擴的人分成兩撥,一撥封住了山頂,再一撥,就是田擴親自指揮的這一路。打中荊軻的狙擊手來自山頂那一撥,位置卻在田擴那一路的身後。他的旁邊,趴着一個觀察手,觀察手用望遠鏡目送荊軻皮球一樣滾出鏡頭,說:「死了,肯定的!」
狙擊手:「肯定沒死。」
「這麼高,這麼陡,後背還中了你一槍。」
「一,如果是你,你能保證自己從山頂滾到山底嗎?二,他吐血了。這說明他受了內傷,如果射穿了,他根本沒有吐血的機會!我用的可是2009。」
2009,仁方新出的一款狙擊槍,這款狙擊槍以追求射數和精度為設計理念,最適用於這種複雜地形打運動目標。
田擴等人一路疾跑,跑到荊軻墜落的地方,看着他摔入一片草叢覆蓋的山石當中,隨即,在田擴的指揮下,三組九個戰士,藉助三根攀援索,向山下實施急降。
荊軻死了嗎?他趴在草叢裏,伸手在背後摸索兩下,摸到一手血,臉上,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老祖宗的東西真心不錯,」他自語道,然後眼神一變,冷冷道:「狗日的田擴?!你真當老子是泥捏的?」
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況且是人。荊軻,作為曾經的墨家當代矩子,豈是能夠任人揉捏的丟不起那人!
田擴這一次帶出來的,都是仁國某部現役特種兵,而且,是當中絕對的精銳。九個索降的戰士很快下到山底,隨即,三人一組展開搜索。
田擴在山上看到,冷哼一聲,在鋼盔上摁一下,喊:「前方,距離你們不到三十米,一個衝刺就完事。記住,活口,我要活口!」
「怎麼辦?」九個人裏面,兩個年輕一點的組長看向年齡稍長一點的組長。
田擴的命令並不合理。陌生環境下的特種作戰,在敵人位置沒有明顯暴露,裝備設施數據不明朗的情況下,搜索前進,先保證自身安全才是正選,盲目衝刺的話,很有可能就是送菜。而這種行徑,是特種部隊明令禁止的。
年齡稍長一點的組長一臉倦容,他說:「聽他的!」
九個人往前衝去,倒是真的只是一個衝刺便到了地點,然而,因為並沒有看到人,只看到一灘血,他們正要散開,當中忽然有人發出「啊」的一聲慘叫,其他人齊齊扭頭看,就看到一個叫田耀輝的兄弟坐在地上,正一臉痛苦的捧着自己的左小腿。
「小田,怎麼了?」馬上有人問。
「不要亂動,有陷阱!」田耀輝忍痛喊,一邊將戰術褲褲腳解開。血,順着他的皮膚流淌下來,而且流淌的量和速度都有點嚇人。和他同組的立刻圍過去,蹲下,就看到,一條好像鐵蒺藜一樣的東西抱在他小腿上。「鐵蒺藜?」有人輕聲問。
田耀輝:「應該是,」說着,發一聲喊,把鐵蒺藜拔了下來。這個鐵蒺藜,說它是一條,蓋因為,它的造型看上去就是一根鐵絲,上面綑紮着一些鋼刺。惡毒的是,鋼刺上面帶有倒鈎,所以,鋼刺雖然不是很長,給田耀輝造成的傷害卻不讓他連褲子帶肉,撕下來好大一塊。
田擴在山頂看到下面的人圍成一個圈子不動了,但圈子裏並沒有荊軻,大怒,喊:「你們在幹什麼?人呢?荊軻人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嗎?!」
「有陷阱,田耀輝受傷了!」山下,有人回。
田擴的表情本來就顯得陰沉,聽到這個回答,臉上肌肉抽搐,眼睛裏幾欲冒火,用吼的:「名字,誰在說話?!」
田耀輝是因為之行田擴的無理命令受的傷。本來,山腳下的其他八人在田耀輝受傷之後,表情便變得難看起來。現在,聽見田擴這麼說,有人再也忍不住,說:「他買的,我們究竟是仁國特種兵,還是他田家的家丁?這本來就是個三無任務,他還吆五喝六,當我們是他田家的狗嗎?」
剛才回話的,正是三個組長里年齡稍長的,他說:「你們都別說話」然後,他腦袋微偏,出發喉音器,說:「是我,羊少春。」
「羊少春?好,你有種!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刻鐘,把人給我弄出來,否則,你等着被除名吧!艹!」
羊少春表情冷峻,喊:「陳隊,收到請回話。」
陳隊正是那個少校,全名陳林雨。陳林雨偷偷的看了田擴一眼,見他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趕緊一正神色,回:「羊少春,你少嘰歪,立刻執行擴少的命令!」
羊少春:「陳隊,之前我們問你要命令書,你說沒有。我們又向你討要值星官的簽名,你還是沒有。我們再問有沒有口令的電話錄音,你還是回復我們沒有。陳隊,如果是單純的演習,我們攜帶實彈,這已經違規了。我請問一句,我們究竟」
羊少春的這番話並沒能說完,因為山頂上的田擴悍然開槍了。「咄咄咄」一串槍聲突兀響起,羊少春臉上瞬間炸開一片血肉。羊少春的臉,瞬間就不能看了,但他還是罵道:「去他買的!」這才倒了下去。
「羊班!」他的身邊,馬上有人撲了過去。
這個變故太過突然,山頂、田擴身邊、山腳下,除了田擴和他身邊的兩個人,其他人幾乎全呆了。
田擴:「羊少春戰場上公然頂撞上司,拒不執行命令,我作為督戰官,行使監督權力,有沒有人不服?
沒有人說話,但是山腳下還活着的八個人,在其中一個把槍里的子彈卸掉,然後往羊少春身邊一坐後,其他人有樣學樣,紛紛坐到了羊少春身邊,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田擴見狀,臉上的肌肉反而鬆弛下來,他看着陳林雨,說:「喲!陳林雨,你可以啊!帶出這麼多有骨氣的兵。可是,他們卸掉子彈是幾個意思?怎麼?以為我不敢殺人?!」
陳林雨一聽臉色大變,趕緊說:「擴少!他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然後,他觸發喉音器,喊:「張怡天、高夢才,你們怎麼回事?羊少春違反戰場紀律,該死!你們別學他!」
田擴摁一下鋼盔上的發話鍵摁扭,說:「我給你面子,等你三分鐘。」說着,舉起右手,做個手勢。
田擴身邊的兩人,除了臉上塗着厚厚的油彩,其它裝扮和他幾乎一模一樣。他們看到田擴的手勢,毫不猶豫的往前各走一步,繼而,他們背上裝在單兵外骨骼上的兩挺速射機槍在一陣機括聲中槍口調轉,朝向山下諸人,在一串「咄咄咄」的槍聲中,噴灑出一串子彈。
山下八人根本來不及做出多餘反應,其中的張怡天和高夢才兩個組長只來得及向他們身邊的兄弟伸出雙手,臉上和脖子上就炸開幾點血花,隨即癱倒在地。
槍聲止,山上山下,除了山底下那灘血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忽然變得格外的寂靜,乃至於所有人幾乎都能聽見山風嗚咽的聲音。一秒鐘,也許更長一點的時間,陳林雨跪倒在地,滿臉是淚的看向田擴,嘶聲說:「擴少?你要我的命,拿去就是,何苦如此?何苦如此?!」說完,就把手上的槍塞進嘴裏,然後扣下了扳機。
田擴皺了一下眉頭,不過,只有這一下,然後,他掃視其他人,說:「這應該是你們林隊長此生做得最血性的一件事了!是條漢子!」頓了頓,他又說:「我現在需要從你們裏面選出一個新的隊長,有沒有毛遂自薦的?當然,你們還有其他選擇。比如,集中力量,幹掉我或者,像陳林雨一樣,幹掉自己別掙扎,別有心理負擔。你們是什麼?兵,我是什麼?將種。我天生就是要當將軍的人,而你們要想當上將軍,我這一關,必須通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句話聽說過的吧?我給你們詳細解釋一下這句話,它的意思就是,甭管通過什麼手段,只要能當上將軍,那這兵就沒有白當。」
田擴的話說完,正為沒人站出來眉頭微微一蹙,就見隊伍的外圈,一個個子不高的上士舉手說:「擴少,我王新磊,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可以嗎?」田擴問。
「我需要一點時間。」
「五,一刻鐘夠不夠?」
「行。」
「時間空間我都給你,」田擴說着,看向某個方向,喊:「你們站起來,不是我不信任你們,但為了我們大家的安全,還是開誠佈公比較好。」
那裏,正是狙擊手和觀察手的位置。他們對視一眼,站了起來。其中,狙擊手站起來的時候,緩緩的把槍背在了身上。
「這才是聰明人,」田擴對王新磊說:「你可以考慮讓他們當你的副手。」說完,向山下走去。
他一動,他身邊的人立刻跟着動了。與他直接背對着王新磊等人不同,他們倒退着下山,中途,兩人都沒有收起背後的槍。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