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慢機扣下扳機的時候,瞄準器的鏡頭裏剛好出現郎戰那一雙狼一樣的眼睛。郎戰和快慢機之間此時的距離不過三十米,快慢機又有瞄準器輔助,所以他能非常清晰的看見郎戰那雙像狼一樣兇殘的眼睛還有他臉頰上那四道血淚痕跡。
郎戰剛被郎一刀收養的時候,身上狼性未脫,脾氣暴躁,攻擊力十足。因為一穿衣服身上就奇~癢無比,偏偏又打不過郎一刀,那個時候,他每天都要重複的事情便是將身上的衣服撕成一條條的,然後再和郎一刀打上一架。最終結果則是被郎一刀按在凳子上猛扇屁~股。
是的,郎戰的屁~股多災多難那是有傳統的,起點就在狼寨,而始作俑者則是郎一刀。從這一點來說,他的屁~股也算得上是久經考驗。
郎一刀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尉遲央最終選擇離開他回去她母親身邊,也應該和此有關。不過,現在回頭來看,不得不承認的是,他那一套純粹以暴制暴的教育方式,也許才是最適合郎戰的教育手段。
郎戰,作為一個被最兇殘也是最狡猾的孤寡母狼養大的野孩子,他的性格因子裏,自然難脫相關的屬性。如果郎一刀換做說教,且不說最終能否成功壓制郎戰身上的狼性,讓他得以融入正常人類社會。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郎戰近墨者黑,肯定也會在嘴皮子上下功夫,然後充分繼承母狼身上的狡猾屬性。不善言辭的郎一刀,總是用拳頭來制服和懲罰郎戰,堅持不懈的結果,便是不僅讓郎戰學會了忍耐和克制,而且還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力量才是決定最終結果的唯一評判標準。
當然,郎戰能夠完全脫離狼孩的身份,能夠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和尉遲央有莫大的關係。長姐如母,正是尉遲央的存在,讓他知道郎一刀打他也是為他好,讓他知道這個世上也有真正對自己好的人,讓他知道忍耐有的時候也是一種美德……
因為不想看到尉遲央因為他哭,所以在被郎一刀蒲扇大的手掌扇屁~股的時候,他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不想看到尉遲央被針扎到手指,哪怕皮膚上會起疹子,他也會咬牙堅持不去撕扯衣服;因為不想看到尉遲央誠惶誠恐的向老師和同學家長賠罪,他學會了在本來應該舉起拳頭的時候卻沉默以對……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桀驁不馴的狼孩,便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性格堅忍的小大人。從這個性格特點的角度,完全由野獸優良基因組合成的「亞當五號」,和他倒是天然契合。
應該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郎戰哪怕憤怒到頭都豎起來,他都能夠在心頭保持一絲清明。慢慢的,這就成了年少的他身上最優良的品質——每逢大事有靜氣——明明有一身強的武藝,卻能在憤怒的時候強行將拳頭塞進衣兜里,正是這樣的品行,讓他得到了「燕京霸虎」陳橋安的青睞並收為關門弟子。
陳橋安人稱「燕京霸虎」,從「霸虎」兩字可以想見,他其實是喜歡用拳頭講道理的。真~相當然不是這樣,如果陳橋安是一個喜歡用拳頭和人講道理的人,他便不可能講出下面這番睿智的話——「知道人和野獸最大的不同是什麼?智慧?思想?沒這麼複雜。人與野獸最大的不同在於,只要人願意,他就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控制!你也可以叫它意志。人有意志力,能夠通過意志力規範自己的行為。但是野獸不能,野獸靠的是什麼?本能……」
郎戰才剛剛踏入二十歲的門檻,他如此年輕,自然不會有興趣去思考與人類這種大命題有關的問題。不過他原本基礎就好,再加上陳橋安的潛移默化,他的意志力,卻要遠勝於常人。他能夠在熱血沖腦的時候還保持一份清明,能夠讓本能服從於自己的意志,應該正得益於此。
郎戰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失態了,當然,作為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他也不會刻意去記這種事情。蘿莉是為救他才遭難的,這是重點,至於他需不需要,聰睿冷靜如他,此時則直接忽略了這個問題。腦袋癟進去一塊的蘿莉,就好像一枚針一樣刺穿了他心頭最堅硬的地方——有破裂聲響起,一股戾氣破關而出,直接變成又一聲狼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好像活過來一樣開始自由呼吸,心臟裏面的血沸騰起來,熱氣直衝大腦,使得他的眼睛腫~脹酸澀,目光也帶上了一股熱氣——
頭狼和快慢機不知道郎戰身上生了這樣的變化,快慢機窺到郎戰的鋼盔時果斷開槍,他絕對不會想到這一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
郎戰滿身都是戾氣需要釋放,快慢機這個時候向他開槍,槍聲就是一個導流口,登時把郎戰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此時的郎戰,感覺器官敏銳得驚人——狼孩!狼人!在他忘記陳橋安關於意志力和本能的教誨時,被「亞當五號」滋養過的狼性在他身上開始復甦。
快慢機才扣下扳機,郎戰便看到了他——
這是一雙狼一樣兇殘的眼睛——快慢機腦子裏才產生這樣的概念,心中才隱隱慌,「轟」的一聲爆裂槍聲響起,他腦門寒,本能的想要往後倒。然而,他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滾燙的東西靠近了自己,還沒反映出來這究竟是什麼,眼前本來絢麗多彩的世界就變成了漆黑一片——
頭狼看到了郎戰開槍的過程,在他看來,郎戰出槍的度並不快,郎戰也沒有瞄準,不過,當「轟」聲響起來的時候,他的心臟莫名的一跳,他下意識的轉頭朝左邊望去,便看到了快慢機那像西瓜一樣炸裂的腦袋——
頭狼的眼睛先是立刻瞪成銅鈴,然後又馬上眯了起來。頭狼作為一個老傭兵,在他漫長的傭兵生涯中,並不是沒有遇到過比這更慘烈的景象,但也許僅僅因為快慢機是他的兄弟,此刻,他的心情卻與以往截然不同。他眼睛眯起來的時候腦袋已經轉了過來,而在碰到郎戰那雙狼一樣的目光時,他的槍也已經舉了起來並且射~出了連成線的子彈。「噠噠噠」的槍聲讓他心情稍寧,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一個問題:「快慢機剛才擊中加百列了嗎?」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怎麼就散了,趕緊聚焦看過去——
快慢機活在世上出的最後一顆子彈,不僅擊中了郎戰,而且還在郎戰臉上撕開了一道恐怖的傷口。
頭狼和郎戰之間的距離更近,所以他能夠清晰的看見郎戰臉上的傷口——他看到了郎戰臉上翻開的皮肉,甚至看到了皮肉中間有金屬的光澤;他還看到自己射~出去的子彈打在郎戰的鋼盔和護住眼睛的手上——他忽然嘶吼起來:「死,去死!給老子去死!」
即使後來頭狼矢口否認,真~相卻是,此時,他已經怕了。
快慢機使用的狙擊子彈,在有效射程內是能夠打穿三毫米的鋼板的。三十米的距離,郎戰臉上的皮肉都翻出來了,郎戰卻還站着,還知道用手護住眼睛——哪怕頭狼此時已經處於癲狂狀態,可是傭兵的經驗和強大的本能也會告訴他,單憑他手上的這支步槍和子彈,他根本殺不死郎戰。
「咔咔——」空擊聲連連響起,頭狼終於停止了毫無意義的嘶吼。
郎戰放下了左手,緩緩舉起了右手。他的嘴巴咧開,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猙獰笑容。這是郎戰第一次想要虐殺對手,**前所未有的強烈。
頭狼此時本正在掏摸彈夾,但是對上郎戰狼一樣的眼神,他的眼眸本能的再次一縮,下一瞬,臉上塗滿油彩的肌肉重疊,卻拼出了一個狡黠的充滿嘲諷的笑容。
「呿」的尖銳哨聲響起——頭狼果斷的拉響了求救棒。目睹紅黃兩股煙霧緩緩升騰開來,頭狼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看向對岸還舉槍對着自己的郎戰,他張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嘖嘖兩聲大聲說:「讓我猜猜,剛才幫你擋子彈的是誰?影武者?一定是那個一本小妞影武者。哈哈哈,你們是情侶關係吧?是不是還說過要做彼此的天使?」說到這裏他突然臉色一正,用很認真的口吻說:「加百列,要不要聽一個老傭兵的建議?!天使,那是天堂里才存在的生物。所以,你如果還想做對方的天使,就應該果斷的追隨她的腳步——去死!哈哈哈哈——」
郎戰並不是第一次聽到求救棒出的「呿」聲,但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他不知道的是,這聲「呿」乃是高科技的產物,具備安魂寧神的作用。單單為了這聲「呿」,傭兵聯合會就付出了多達三百萬歐的代價。「呿」聲尖刀一樣刺中他的耳膜,他大腦皮層某個部位的溫度便迅降了下來。受此影響,他身上狼的氣息正在迅消褪,相對應的,便是他手上本來已經對準頭狼腦袋的重狙的槍口,就好像被什麼重物牽引着一樣,一點一點的垂了下去。
這個秘密,頭狼顯然是知情的。看到郎戰垂下了槍口,他更篤定求救棒起到了效果,所以他才會在說出「去死」之後那麼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