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入乾陽武宗的那一刻起,楚何就徹底消失在狂道人的視線里。
哪怕狂道人再三表示自己不會窺探他的行蹤,但是以楚何多疑的性子,還是選擇先行遁入「玄蛇空間」之中,再去做自己的事情。
在乾陽武宗內,楚何想要去見的人很多,但是考慮到自己不宜公開露面,剩下的人選就少了許多。
楚何最先去的是寶寧峰,他要去見陳祁玲。
雖說時過境遷,如今楚何已經入了魔門,身份上多了一重保障,但他卻沒有忘記陳祁玲身後的那神秘宗門,以及他們針對五神兵的謀劃。
丹陽神劍已經確定在葉塵身上,陳祁玲卻始終引而不發,這總讓楚何覺得對方還有一些事情瞞着他。
&麼?陳師姐不在?」
然而楚何怎麼也沒想到,當他趕到寶寧峰陳祁玲的住所時,卻被告知她人不在這邊。
&位師弟,那陳師姐是何時離開的?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楚何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又拉着他面前的那人問將起來。
那人苦着臉說道:「小弟哪裏能知道陳師姐的去向……師姐消失也不過就是這兩天的事情,而且走得很是着急,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是着急?」楚何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金雀峰,許家別院。
舒瑤自從楚何離開之後,便開始逐步藉助家族的力量與駱家和解,也不知舒家動用了何種手段,至少她現在已經敢公然露面,而不用擔心被人打上門來了。
與此同時,她也與許晚晴走得越來越近,這是來自家族的命令,她儼然成了舒家與許晚晴之間的聯絡人。
這一日,舒瑤又趁着閒暇的時間,來到了許晚晴的別院之中小坐。這事原先都是許穎最喜歡乾的,但是她現在忙於執法堂的事務,倒是沒這個心思了。
她來到小院中時,許晚晴正在練劍,渾身真氣似凝非凝,劍身上一抹夜色若隱若現,在日光的映射下顯得有些刺眼。
許晚晴察覺到舒瑤前來,便一劍斬落在她身側,正巧落在她的影子上。
舒瑤不明所以,不知許晚晴這有意斬歪的一劍有何深意,只是還未等她說話,她卻感覺一股力量在強行扭曲她的身體,頓時駭然後退。
許晚晴似是早就料到她的動作,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劍尖一晃,壓在了舒瑤的影子上。
舒瑤突然停住了動作,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小腹處正被冰冷的銳器頂住,稍有動彈就會是血濺當場的局面。
當然,舒瑤也不覺得許晚晴會對她下什麼殺手,只得苦笑一聲:「小姐的劍法又有精進了。」
許晚晴悠然一笑,緩緩收回了手中的劍。舒瑤說的沒有錯,她正是剛剛練成了這從影子裏殺人的一劍,才迫不及待找人試驗一下。
兩人這才坐定,閒聊了一陣之後,舒瑤卻又感慨道:「以方才那一劍的玄妙,只怕門中鍊氣期沒幾個人能接下來了……跟你們這些人生在同一時代,當真讓人氣惱!」
許晚晴輕輕抿了口茶,身上因練劍留下的熱意終於散去了些,隨即擺了擺手:「還早着呢,至少有一個人……」
&我說你能不提那個人嗎……每次跟他有關係的,總沒好事情!」還沒等她說完,舒瑤便忍不住抱怨,片刻後又道,「不過,你說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許晚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在雲州的時候,已經快要築基了,大概要等築基完成之後再回來吧。」
&基?!」舒瑤眼睛一瞪,不可思議地高聲道。
雖然兩人之前也談到過那個人的話題,但她確實是第一次得知,他竟然已經快要築基了。明明都是同時入門的人……他踏上修行之路才兩三年吧?
在這個消息的衝擊下,舒瑤連繼續和許晚晴「聯絡感情」的心情都散了幾分,只在她這裏小坐片刻,便告辭離開了。
而許晚晴則靜靜地看着她離開,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舒瑤最近反覆前來她這邊的意思,許晚晴心中是最清楚不過了。舒家一直都是許家留在翼州的一枚棋子,許家甚至在舒家內部都有着驚人的掌控力,讓舒家不得不服軟。
然而想要馬兒跑,就要讓馬兒安心吃草。要驅使舒家做事,許家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
舒瑤與她的接觸,就是希望這種代價更多一些,也更溫和一些,讓兩家互相利用的同時,也不要淡了情分。
&是這種事,你又何必非要來找我……」許晚晴心中暗自搖頭。若是可以的話,她寧可將家族的事情盡數撇下,一心完成自己的修行。
可惜她身為許家大小姐,又怎麼可能真的丟下家族不管。
說起來,以那個人的身份,理應是與自己類似的處境才對,他為什麼就能擺出一副對家族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許晚晴一邊思索,一邊卻又無奈地搖着頭,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她驚愕地發現,那個她既盼望着對方快點出現,又沒想好如何面對的人,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楚何見她進來,便抬起手來揮了揮,咧嘴笑道。在寶寧峰沒能見到陳祁玲,他就乾脆回了金雀峰,順道來看看許晚晴。
許晚晴嘴角微抽,她大概能理解這是一種打招呼的方式,但她顯然不太能回應這種怪異的招呼。
&終於捨得回來了?」
這受氣小媳婦般的語氣讓楚何微微一愣,隨後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嗯」了一聲,微笑着又向許晚晴招了招手。
許晚晴也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語氣嚇了一跳,眼見楚何似乎沒什麼反應,這才按捺住了躁動的心情,依言在他面前坐下,然後怔怔地盯着那種熟悉又陌生的臉。
楚何張了張嘴,原本想詢問葉塵之事的他,卻發現這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只變成了一句:「我要去中州一趟。」
&多久?」
&年……」眼見許晚晴的表情驟然一沉,楚何連忙補救道,「也可能要不了那麼久。你知道,有些人總是不拿年歲當回事的。」
聽出了楚何話中的意思,許晚晴低着頭思索了一會兒,又突然抬頭道:「是家族裏的人?」
&是。」楚何很老實地回答道。
許晚晴逐漸沉默下來,她感覺楚何正越走越遠,走上了一條與她、與尋常世家子弟都不同的道路。這或許可以讓他走得更快更遠,卻與她從小所受的教育相悖。
一個合格的世家子弟,應該一切以家族利益為核心,自身力量的強大,也是為了更好地為家族服務。
而能否讓自身利益與家族利益良好地重疊,就是體現這個人能力的關鍵。
許久之後,許晚晴才深吸一口氣道:「那你今天來做什麼?」
&看看你啊……」楚何睜着眼睛說瞎話,「今日之後,我們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再相見之時,也不知會是何等的光景。」
許晚晴終究只是不到二十的花季少女,不是那些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也不是楚何這樣兩世為人的怪胎,驟然聽見這樣的話語,不免有些傷感。
&年……也不過十年而已。」她腦袋微垂,儘量不讓楚何看見自己的神色。
楚何卻在暗自搖頭。陳祁玲的意外失蹤,讓他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也越發堅定了乾陽武宗不宜久留的念頭。
現在楚煙嵐已經入了魔門,許晚晴大概是他在這裏唯一的牽掛。其他人的情分雖然也有一些,但終究交情淺了一個層次,只是普通朋友。
見許晚晴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楚何便站起身來,前者卻突然驚叫起來:「等等!」
&麼了?」楚何詫異地回過頭來。
許晚晴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開口道:「兩天前,嬸嬸和師尊來過我這一趟。他們問我你的去向,還說要是你出現的話……偷偷通知他們。」
楚何猛地眉毛一挑,背上頓時冒起了一身冷汗。
許晚晴見他這神情,像是明白了什麼,而說出那句話之後,更是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平靜又好奇地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我看他們那樣子,簡直是要抓你回去。」
楚何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卻沒有多少解釋的心情。
幸好許晚晴更顧忌許家的利益,反而對宗門不是很熱情,並沒有依照靈虛真人和許洛熙所說的去做……要不然自己這一頭扎進來,連跑都跑不掉。
也幸好自己為了瞞過狂道人的耳目,是從玄蛇空間裏進來的,否則剛一進門,就會被那幾位發現。
&真的得走了……」楚何沉着臉說道,「具體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了。我大概會消失很長一段時間,是徹底地消失……」
許晚晴張了張嘴,剛想問些什麼,卻見面前的人影驟然消失,只留下一句淡然的話語:「若你日後要來找我,就去找一個叫做孔森的人,他知道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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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晚晴愕然在原地呆了一會兒,隨即重重地將茶杯砸落在地,咬着牙哼聲道:「每次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