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完畢,面露欣喜的鄺芷蘿小心翼翼的站到了程飲涅身側:「公子若是覺得芷蘿彈的還不錯,不妨在二公子面前為我美言幾句。更新最快若是他有興致聽曲兒的話,我隨時都願意為他效勞。」
思慮了片刻,縱使於眼神中閃過一絲拒絕之意,程飲涅終究還是點了個頭:「姑娘此言,在下自會帶到。至於免免會否來此找你……那便要由他自己做主了。」
&要公子不忘芷蘿囑託,他一定會來的。」
說這話時,鄺芷蘿的雙眼中佈滿了堅定之色,甚至於在程飲涅走後不久便收拾好了細軟與一些換洗衣物,一心只等着她的二公子來此接她。
&色漸暮,在下也該回去了,姑娘且安心等候吧!」
邁出鄺芷蘿的房門後,程飲涅突然開口道:多嘴提醒一句,凡事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為不是所有事都會按部就班的照着我們的指示進行。
一旦某件事沒有達到你心中的那份期許時,你就會莫名生出一種由高處跌落雲端的感覺,可能承受不起那份求而不得的失落之感。」
聞聽此話,鄺芷蘿險些沒將下唇咬出血來:「你們是親生兄弟,你覺得……他會來嗎?」
她顫抖的聲音中夾雜着幾縷悔意,程飲涅雖未回頭去看她的表情,卻也不難想像他的那份糾結不安。
對於鄺芷蘿的問話,程飲涅卻只是搖了搖頭:「我與免免雖是親生兄弟,可我對他確實不甚了解。」
程飲涅返回烈焰門時已是傍晚時分,當他將此事傳達給程免免時,他給出的所有回答都是否定的:「哥哥費心了,但我不想再去見任何人了……待到夢兒繼位大典結束,我便會回到無眠之城,以後應該也不會經常出來了罷。」
雖是盛夏時節,吹到停雲台里的風卻依舊冷冷的讓人生寒,兄弟倆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冷顫。
程飲涅不合時宜的咳嗽聲,登時便叫程免免將一顆心懸了起來,二話不說便卸下身上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哥哥身子不好,莫要留在長桓忍受這風吹雨淋了,隨我一同回家可好?」
死一般的沉寂過後,程飲涅猛然劈出一掌朝着程免免打去。一心記掛着兄長安危的程免免絲毫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襲擊自己,出於人的本能,他毫不猶豫的還了一掌。
雙掌相撞之間,強勁凌厲的掌風一下子便掀翻了桌案上的硯台,灑出來的墨水將程飲涅昨日寫好的書法盡數染黑,再看不出原來的字跡。
風平浪靜之後,程飲涅用既歡喜且擔憂的神色望向了他:「你我本是血脈相連的親生兄弟,你有何事不能與我這個做哥哥的說呢?」
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遲疑了一番後,程免免才試探性的問道:「哥哥是否從夢兒那裏聽說了什麼?」
聽完程免免的話,程飲涅毫不避諱的將心中所想全部吐了出來:「方才我那一掌足足使出了五成功力,一般人可是很難將其接住的!」
仔仔細細的繞着程免免轉了一圈後,程飲涅竟發出了一聲嗤笑:「身為哥哥,我竟然不知道我的親弟弟武功如此之高,一度把你認作一事無成的紈絝公子哥,當真是我的不對。」
事情既已敗露,程免免也便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了,但他用來解釋的言語還是十分急促的。
&真實的自己埋在面具後面生活了這麼多年來,我也倍感疲累……但倘若我不這麼做的話,父親又怎麼捨得將城主之位傳給哥哥呢!」
一聲略帶苦澀的笑聲結束後,程飲涅緊皺着眉頭捶了一下牆壁,發出「咚」的一聲:「你為何要這麼做?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才知道我的城主之位並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是我弟弟裝瘋賣傻讓給我的……」
生怕程飲涅會對他的話產生什麼無解,程免免趕忙補充道:「我知道哥哥胸有丘壑,只是咱們那位不稱職的父親沒有多多留意你罷了!可哥哥所有一切努力與付出,包括你從前受的那些委屈……我統統看在眼裏。
我承認,我對你好……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想要幫我母親償還欠你們母子的債。但你不是別人,你是我哥哥,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近的人。為了你,我什麼都能捨棄,莫說是區區一個城主之位……哪怕讓我為你去死,我也毫無怨言!」
望着程免免眸子中那一股堅定不移,程飲再不想去計較從前的那些是非恩怨,他只想用餘下的日子來珍惜身邊每一個他在乎的人。
於程免免的肩頭輕輕拂了一下後,程飲涅用十分輕快的口吻問道:「你若死了,我的以後誰也管呢?我可從未指望夢兒那丫頭在我床邊為我鞍前馬後。」
&哥這是不與我生氣了嗎?」程飲涅滿是欣喜的問道。
笑着搖了搖頭後,程飲涅忽然又陷入了極度的自責之中:「細細說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盡到為人兄長的義務……若非我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雲兒一人身上,又如何會察覺不到你的優秀與突出呢!」
又是一陣寒風颳過,程免免輕聲問道:「哥哥還是隨我回無眠之城吧!你為夢兒做的已經夠多了。不管你做什麼,她都會理解你的。」
程飲涅笑道:「何時歸家為兄自有定奪,弟弟不必為我憂心,我生於何處也當葉落於此。眼下……還是着手夢兒的事更為要緊。」
待到雲秋夢繼位成武林盟主的那一日,可謂是程飲涅有生以來所經歷的過的最為熱鬧紛繁的一天。
鑼鼓聲不絕於耳,整座烈焰門也從未向今日這般喜慶。儘管許多前來道喜之人並非心甘情願,總歸還是將所有的不服都埋在了心底,臉上依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萬想不到,我的小夢兒竟然一下子成了至高無上的武林盟主……若是爹爹和娘親在天有靈,應該也會高興吧!」
一大清早,雲秋夢便吩咐霍彪將柳雁雪和向陽接來此處,才一見面她便迫不及待的抱了上去:「今日這場面實在太盛大了,若是姐姐不在身邊陪伴,夢兒實在難以安心。」
不管雲秋夢身居何位,在柳雁雪面前都是那個喜歡撒嬌的妹妹,臉上永遠掛着天真純樸又伶俐無邪的笑容……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在一眾丫鬟的陪同下,手持金冠的程飲涅款步來至此處,與柳雁雪互相問好之後便徑直走到了雲秋夢跟前。
&日是妹妹的大日子,除了一身華服之外,為兄特地為你準備了這隻象徵着盟主高貴身份的金冠。」
閃爍着耀眼光華的金冠在那幾個小丫鬟看來當真是喜歡的不行,雲秋夢卻絲毫不將此物放在眼裏,並於心中思忖了起來。
&上這金冠,這身排場就更重了,我這小身子骨以後是有的受了。只怕那些前來道喜的掌門人和這群丫頭們個個都要誇我命好……卻不知這命是哥哥硬塞給我的。」
將金冠交到紫檀手中後,程飲涅指着紫兒三姐妹手中的衣裳笑道:「妹妹若是不介意,讓我來為你更衣可好?」
雲秋夢不假思索的答道:「能被無眠之城的城主伺候,比我當上武林盟主還要歡喜的多呢!」
說罷此話,略微猶豫了一小會兒後,雲秋夢才緩緩將手移至腰封處:「更衣之前也得先寬衣,哥哥若是不想出去……就留在這兒吧!」
輕笑一聲後,程飲涅及時用摺扇按住了她的手臂:「……讓我來。」
聞聽此話,柳雁雪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欲要取而代之時,動作敏捷的程飲涅已然依次卸下了雲秋夢的腰封、罩衣、擺裙等物。
當雲秋夢瘦弱的身上僅剩下窄袖裏衣與水褲時,柳雁雪急忙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程公子請住手!已經可以更換新衣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後退兩步的程飲涅瀟灑自如的將手置於紫兒三姐妹手中新衣之上。如此一來,倒顯得柳雁雪有些多事了一般。
程飲涅從未想過占雲秋夢半分便宜,她如今的穿着雖與寢衣相差無幾,卻依舊將周身包裹的極為嚴實。畢竟雲秋夢能成為武林盟主皆是他一手促成的,為她換上華服這最後一步……也該當由他來完成。
不過也委實怪不得柳雁雪反應激烈,程飲涅也是有弟弟的人,該是最為理解她這一番護妹之心。
六層之多的華服足足穿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直至紫檀有些吃力的將一人高的銅鏡端到雲秋夢面前時,一抹驚訝之色才由她臉上顯現出來,按耐不住的欣喜與自豪緊隨其後而至。
這套衣裳當真華貴至極,所有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瞧去,小小的屋子險些裝不下他們的讚美聲。
肉眼所能見的便是紅色白色交領擺衣以及純白色鑲紅邊的廣袖外衣,從腰間開始逐漸由純白過渡到大紅色,外罩正紅色長褂,長裙拖地足有一人身長,裙擺處繡着一隻展翅高飛的鳳凰,仿佛隨時都能從她的衣裳飛走般栩栩如生。
念及她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不願意她就此失了純真之心,程飲涅別具匠心的命人在腰封以及裙擺處掛了幾隻小鈴鐺,走起路來環佩作響,很是動聽。
親自將一條纏着白玉宮絛的紅色腰帶繫到她腰間時,雲秋夢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那腰帶再平常不過,上面卻用金線繡着好看的祥雲圖騰那是雲霆生前最喜歡的圖騰。
似是看出她心中疑慮,程飲涅淡淡的說道:「你兄長生前喜着白衣,所以在為你縫製衣裳時特地囑咐工人們添了一些白色,你可是還滿意?」
&哥有心了,夢兒很滿意。」雲秋夢使勁點了下頭。
&惜……再也見不到雲兒當初在練武場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模樣了。」
說完這句回憶中帶着傷感的話,程飲涅又像個沒事人是的單膝跪地,將一雙紅色白底小朝靴穿在了她的腳上,起身之際還不忘調侃道:「能得到無眠之城城主這般待遇,你算是不枉此生了。」
&謝哥哥。」此時此刻,除了道謝,雲秋夢實在想不出其他合適的字眼。
仔細的盯了一會兒雲秋夢額間的火焰後,程飲涅才有條不紊的將沉甸甸的金冠戴到了她的紅髮上,笑道:「人靠衣裝這句話說的果然不假,你再不是那個小丫頭片子了。」
恰逢此時,喜上眉梢的霍彪興沖沖的跑了進來,見到雲秋夢這副模樣時,心中之喜早已突破天際,絲毫不能用語言來描述。
怔怔的看了許久,他才拍着手掌稱讚道:「我從未想像過,紅色與白色搭配竟如此大氣,簡直華美富麗至極!端莊大氣至極!」
&謝阿彪誇讚,我也覺得自己美的就像一個仙女一樣!」
身上穿着雍容華貴的衣裙,臉上畫着精緻大氣的妝容,頭上戴着琳琅滿目的飾品,這樣的雲秋夢確實與往日不甚相同。
唯一可以與今日相媲美的裝束便只有兩次,一次是雲樹壽誕那日,一次是她成烈焰門掌門之際。
可與程飲涅送給她的這身排場相比,那兩次便都不能做數了。
眾人正商議着要帶她去繼位大典現場時,手捧錦盒的向陽便從容不迫的走了進來:「恭喜小宮主晉升為武林盟主!」
&陽姑娘,你怎麼這麼晚才來?信不信本盟主罰你喝光一罈子碧螺春!」雲秋夢笑吟吟的牽起了她的手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紫依三姐妹便迫不及待交頭接耳起來:「哪有人用罈子喝茶的,盟主懲罰人的方式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隨着紫檀一聲咳嗽響起,三人很識趣的閉上了嘴巴,畢竟主子的心意不是她們能隨意揣摩的。
將盒子打開後,一抹笑意自向陽臉上凸起:「我之所以晚到,乃是為了幫小宮主取賀禮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