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白祭歌,山鷹背着林倩倩,我們兩個朝山下走去。
一個小時後,眼瞅着就要從山裏出來了,就在這時候,山鷹忽然間停了下來。
他面紅耳赤,額頭青筋暴起,眼眶之中佈滿了血絲,脖子裏一圈,有一道紅印,正越來越明顯,就好像是有一條繩子在勒着他一樣。
林倩倩醒了!
她的手腳仍然被捆着,也不知道用了什麼邪術。
林倩倩一臉殺氣,冷冰冰威脅道:「黃泉!你是在太卑鄙了。把我放了,否則,這個人,必死無疑!」
我愁壞了:「林倩倩,你別亂來,先鬆開山鷹。他……」
林倩倩:「住口!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他死!或者放了我!選一個吧!」
我:「你真的要先鬆開山鷹,他……」
林倩倩再次打斷我的話:「我不接受和談!」
山鷹白眼一翻,腳下一軟,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我們正下山,他站在一個斜坡上。摔倒之後,連連翻滾,朝着下面滾落十幾米遠。
他沒事!
可林倩倩卻慘了。
林倩倩本來是被山鷹背在後面,這山鷹一跌倒,她跟着往山下翻滾。
這女人懷胎八個多月,接近九個月了啊!
肚子大的已經挺起來,走路都要往後仰着腰……
這麼往下翻滾十幾米,當場摔的暈了過去。
我終於把憋在肚子裏的後面半截話說了出來:「山鷹他站在斜坡上啊……」
山鷹捂着脖子,咳嗽不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白祭歌已經醒了過來,關切幫他檢查。
山鷹真沒事。
林倩倩重新暈過去之後,她所用的邪術,已經化解開了。
山鷹嘟囔一句:「最毒婦人心,我背了這女人一個多小時,卻差點被她搞死,姑爺,你點個頭,我一刀捅死她算了。」
我倒是想點頭,然而,白祭歌卻是十世善人。
她來到林倩倩身邊,忽然間焦急喊道:「黃泉,快……快救她……她羊水破了……」
山鷹冷笑:「呵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人賤自有天收!」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了120.
半個小時後,我們來到西陽市第一人民醫院。
林倩倩在手術室中搶救,我和白祭歌坐在外面的長椅上。
忙活了好半天,手術室里走出一個醫生,行色匆匆,一臉焦急。
白祭歌連忙上前問道:「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問:「你們是病人的家屬?」
說句心裏話,我可不敢做林倩倩的家屬。瞅瞅她的親人,林老太太被她邪術控制,背了黑鍋。林傑被她坑死了,林鴻忠被她邪術控制自殺了,就連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沒出生,就已經開始惦記着拿來續命。
這女的六親不認,殺人放火,都是從自家人開始。
可白祭歌卻沒有半點猶豫,連連點頭。
醫生說:「孩子保住了,不過大人很麻煩。病人有非常嚴重的白血病,怎麼能讓她懷孕?還有,她失血過多,需要緊急輸血,病人是熊貓血,醫院裏根本不夠。」
白祭歌眼睛猛然間一亮。
我在心裏卻嘆了口氣。
我也希望林倩倩活下來。不錯,我有私心。她是十世惡人,死了一了百了,但活着,我才有機會從她身上得到十世惡人的慈悲。
但是,此時此刻,她心裏那點慈悲,如水中月夢中花,成為奢望。
她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想要她的慈悲,需要天長地久,我不是佛祖,一言點化,就能讓她大徹大悟。
所以,撇開感情因素,客觀的來說,林倩倩死了,是她的命。
她難產,大出血,危在旦夕。即便是今天救活了,她還得了很重的白血病,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白祭歌為什麼激動。
白祭歌第一次對我推心置腹說心裏話的時候,曾經說過這麼一件事:有人網上發帖子求人獻血,熊貓血救人。白祭歌去了,幾天後,那人打電話,把她罵的狗血淋頭,怪她為什麼不多獻一點,給了他希望,反而讓他更加絕望。那人甚至威脅白祭歌,等查出白祭歌的下落,就讓白祭歌不得好死……
白祭歌就是熊貓血!
這姑娘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笑的苦澀悲傷,眼神中儘是對這個世界的無奈和絕望。
不錯,她對這個世界,或許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絕望了。
但她心底,始終有慈悲,這份慈悲被我撩撥出希望,生生不息,永不停止。
她激動抓着醫生的手,說:「我!醫生,我是熊貓血,輸我的血!」
「你是熊貓血?」醫生皺起眉頭,道:「她是白血病晚期,這次搶救回來,恐怕也活不長了。」
白祭歌眼裏噙着淚水:「活着總有希望的,對嗎?醫生,求求你,救她。」
醫生猶豫一下,道:「好!你跟我來,配一下血型。」
我沒跟着,我望着白祭歌的背影,心中五味陳雜,說不出什麼滋味。但有一種我能分清,我對這個女孩,打心眼裏敬重和佩服。她的背影瘦瘦弱弱,此時此刻,卻在我眼中高大無比。
我聽過很多佛祖的故事,但從未見過真正的菩薩。
今天,我見到了!
天道不絕,這世上,無論人心多麼險惡,無論多麼深沉,總有那麼幾個人,出淤泥而不染,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看起來好傻。
她們不是白痴,不是愚蠢,只是這個世界上藏在燈紅酒綠,藏在權勢聲名背後的骯髒,從來都不配她們留戀半響。
白祭歌就是這個世界的希望。
配型很順利,手術也很順利。林倩倩活了下來。
我在醫院院子裏垃圾桶旁蹲了一宿,抽了一地的煙頭。
太陽升起來,驅散黑暗的時候,我起身,進了林倩倩的病房。
病房兩個床位,只有她一個人。
林倩倩躺在床上,很虛弱,閉着眼睛,我卻知道她已經醒了,沒有睡着。
我坐在床邊,良久,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林倩倩,我一晚上沒睡,在想一件事。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想是否要殺了你。不錯,白祭歌要救你,那是她慈悲,我要殺你,我覺得,那也是慈悲。你現在很虛弱,是唯一下手的機會。等你恢復了,你是《三清道經》的傳人,道行高深,你心中只有邪魔,你會害很多人,有時候,懲惡,即是揚善,除魔,即是救人。你覺得,我想的這些,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