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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抬眼四望,蒼茫山巒,白雪紛飛,天色已經開始昏暗,因為他們從東戴河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他們上山用了幾個小時。
旁邊是一個長的比鬼還難看的男人在埋墳,挖開了又埋上。
鐵鍬跟凍土撞擊的聲音讓人心裏禁不住覺得寒冷刺骨。
風更冷,雪更冷,人更冷。
天狼又看看站成一個旗杆的唐陽羽,19歲的唐陽羽,任何跟他接觸的人都會總是想起他的年紀,因為他的行為跟年紀完全搭不上。
他太過於成熟。
稚嫩卻又成熟。
他從小到大都被禁錮在那個南方的小島上,可是現在京城內外一切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要找人,天黑了,去哪裏找?
天黑別說找人他們就是下山都會很困難,風雪夜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有的只是黑漆漆的烏雲,壓着蒼茫的大地。一切都讓人感覺到很壓抑。
嗚哇嗚哇。
嗚哇嗚哇。
突然遠處傳來幾聲悲戚的烏鴉的叫聲,天狼的身子猛地一抖,但很快她就調整過來,因為她知道這是唐陽羽的烏鴉,是阿二。
哼。
好辦法,人在厲害也不會飛,鳥卻會飛,而且還是一隻擁有死神之眼的神鳥烏鴉。
唐陽羽看起來已經集齊天時地利人和,已經不可超越和對抗了。
她用力搖搖頭,烏鴉哇哇叫了兩聲就落在幹活的黃碧肩膀上,好像在看笑話。
死亡和死人烏鴉阿二見過很多,它完全不在乎,甚至會興奮。
「阿二,別光看熱鬧,過來幫忙!」黃碧忍不住叫了一聲。
烏鴉才不搭理他,而是轉過頭對着對面的唐老闆撒嬌。
唐陽羽微微皺眉,「你說是距離這裏10里地的地方?一個山坳,山坳里有一個天然山洞,那裏就是郭鐵匠的老巢,對麼?」
「我知道了,你一會前面帶路,黃碧,再給你10分鐘時間解決一切,然後我們就馬上出發。」
天狼深呼吸,「唐老闆,你早就放出阿二去尋找郭鐵匠的行蹤為什麼還要讓黃碧挖墳?這不道德!我剛才給你講的周禮白講了?周禮時候沒有人會挖墳,因為挖墳是一個人最惡劣的品質,沒有之一,一個挖別人墳墓的人不但會受到律法的嚴懲,還會受到周圍所有人的唾棄,生不如死!」
唐陽羽在抽第二根煙,剛才是第一根,天狼並不喜歡別人抽煙,尤其是對面這傢伙小小年紀,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抽煙的樣子很男人,很憂鬱,很吸引人。
男人最吸引人的時刻有兩個,一個是開車或者騎馬,一個則是抽煙。
喝酒不算。
因為天狼更加不喜歡酒鬼。
「阿二要先聞到墓室里屍骨的味道才能飛出去找到郭鐵匠的下落,因為這墳墓里埋的是郭鐵匠的小女兒。」唐陽羽聲音低沉。
天狼一愣,她本以為這傢伙根本不會給出任何解釋的,沒想到卻給了一個淒涼又無奈的理由。
「死者為大,我幫忙重新立碑。」天狼說着要動手,卻被唐陽羽抬手攔住。
「不用,這種活還是讓黃碧一個人來做,你的手不需要沾染冤魂。」唐陽羽的聲音更加低沉。
「等等,你說郭鐵匠的女兒是冤死的?你怎麼知道的?」天狼很驚奇。
「因為味道,骨頭的味道,冤死之人骨頭的味道跟正常或者疾病死亡之人的屍骨的味道完全不一樣。修復沒有那麼容易,尤其是修復的古物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古墳墓里發掘或者偷盜出來的,那麼修復的工匠必須對於古墳,對於棺槨,對於屍骨都十分熟悉才行。」唐陽羽在講專業。
天狼突然有些肅然起敬,「想不到做一個真正的修復工匠這麼不容易,活人死人都要打交道。之前是我錯怪你了。」
唐陽羽眼望西方,西方也沒有光亮,西方的烏雲更密更低更壓抑。
「郭鐵匠的小女兒是三年前死的,小女兒死後他就心灰意冷再也不鑄造刀劍了,而是封爐,埋葬了女兒然後躲進沒人能找到的山洞裏了此殘生。他很想報仇但是卻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報仇,於是只能自暴自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自從小女兒死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天狼覺得心臟有些不舒服,這註定是一個悲慘而恐怖的故事。
「那麼你知道郭鐵匠的小女兒到底是怎麼死的麼?」
唐陽羽低頭,扔掉煙頭,用腳尖踩滅,「是她的丈夫出軌然後被她發現,她原諒了他,因為她的丈夫是她父親一生最得意的徒弟,也是個鐵匠,本來是要繼承他的手藝的。可是她的丈夫非但沒有悔改相反還在掏空了郭鐵匠的錢以後直接將自己的結髮妻子毒死,然後逃之夭夭,跟着新歡投奔了實力遠在郭鐵匠之上的一個族群。」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天狼的眼睛一亮,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唐陽羽,「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這件事不可能是你爺爺告訴你的,難道還是王先生?」
唐陽羽搖頭,不再回應。
此刻已經麻利的把墳墓恢復原樣的黃碧幫着唐老闆開口了,「不是任何人跟爺說的,是爺自己的推斷,但是我敢說爺的這個推斷**不離十,跟事實不會有任何大的出入。」
「你別這麼看着我,我挖墳盜墓了幾十年要是這點事情還看不出來那豈不是白活了?」
黃碧說着眨着一雙小黃眼珠傲嬌起來。
看起來更加讓人作嘔。
「唐老闆,你剛才說的都是你猜的?真的麼?」天狼還得跟唐陽羽本人求證之後才肯相信。
「是推斷。」唐陽羽給出三個字的答案。
天狼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的武力已經達到神級,可是她的智力和經驗似乎相聚唐老闆太遠,越是近距離接觸她就越是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不相信事情就是你說的這樣,除非你事先知道真相,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來之前真的什麼都不清楚?」
唐陽羽沒有看她的眼睛,而是低頭往另一個山峰走去,黑暗中,皚皚白雪的山上一隻烏鴉悲戚的叫着,低空盤旋在前面帶路。
後面跟着兩男一女,唐陽羽在最前面開路,天狼緊隨,黃碧則扛着一把鐵鍬殿後。
這是一個基本的三人作戰隊形。
喪女之痛,不能報仇,不想見任何人,一個字都沒再說過的90歲的郭鐵匠,這樣的老人如何接觸?如何見面?如何溝通?如何勸慰?
天狼不知道,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在她生活的世界中唯一需要她勸解幾句的就只有羅琦一個,而羅琦又是那種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不需要勸解安慰的那種人。
「你找郭鐵匠是想要他出山幫你修復白龍刃麼?」天狼不得不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想多了,修復白龍刃有你做輔助就足夠。」唐陽羽的回答簡單而乾脆,不容置否的樣子。
「只是為了讓我親眼見證一下大師級別鐵匠的工作過程?你這個付出有點大吧?」天狼還是繼續質疑。
「付出雖然大了一點,但是值得,因為我要你心甘情願的跟我三年。」唐陽羽的回答仍然簡單而乾脆,仍然一副不可知否的樣子。
這一次天狼不再疑問,因為她被說服了。
就這麼簡單。
10里的山路別說下雪的晚上就是白天也極其難走,因為山里積雪時間久了全都硬化,下面是冰上面是雪,每走一步都可能滑倒或者滑落山底。
只是對於眼前這個三人一鳥的小隊來說,根本不在乎。
唯一有些麻煩的是唐陽羽這個海盜長大的並不擅長登山的19歲少年。
所以雖然有烏鴉在前面帶路,但是10里的山路他們足足走了2個小時才到達。
山洞?
根本看不見山洞的痕跡。
眼前三面懸崖,一面連着山脈。
山崖表面全都是冰柱,根本沒人能接近。
天狼努力向下看,因為她最擅長山地探險。
結果一無所獲。
「入口不在懸崖上,在那棵松樹下面,這是個天然的水洞,只是後來被郭鐵匠巧妙的改造過,就變成一個冬暖夏涼的活墳墓,他在裏面儲備了足夠多的糧食和木柴等生活用品,然後就是等死。何況他進入到一種修煉狀態以後,三四天只吃一頓飯就足夠了,而且不是最冷的日子也根本用不着生火。」
所以他至少能夠在裏面活個十年二十年的沒問題。
山洞裏面儲藏食物水木柴也完全沒有問題,根本就是個天然的通風的大冰箱。
「那我們怎麼進去?」天狼馬上來到唐陽羽說的那棵松樹跟前查看,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小孔,不過只有碗口那麼大的小孔,四周都已經被郭鐵匠用鐵板給焊接上了,鐵板深深的嵌入旁邊堅硬的岩石之中,鐵板的厚度至少有七八厘米。
別說是人就是導彈都炸不開。
所以郭鐵匠進去的時候就從來沒想過再出來。
那個碗口大的小孔是通風口也是透光口,根本不是求生和緊急逃生口。
「現在怎麼辦?用炸藥都沒用……」天狼笑了,看着淡定自若一點都不着急的唐老闆。
「你帶我來就是要我幫你打開入口的是不是?」天狼何其聰明馬上想到了對面那傢伙到現在還如此淡定的根源,因為她擁有神級武力,打開這個鋼鐵洞口並不是多難的事情。
「如果你願意可以,如果不願意我會自己來。我不是拉你來做苦力的,而是來學習如何做個合格的鐵匠的。」唐陽羽風輕雲淡,站在風雪當中。
「是麼?你用什麼方法?紫龍之氣?或者龍之權杖?」
「你如果把龍之權杖用在一個鐵匠身上,龍族那些人知道了會氣瘋的,說你褻瀆聖物!」
天狼笑了。
「所以算了,還是我來吧,但是在開洞之前不需要跟裏面的郭鐵匠打個招呼麼?」
唐陽羽抬手摸摸鼻子,「那犟老頭從來也不是個好客的主,不用問,直接打開!」
說完他跟黃碧後退了幾十米,並且找一棵松樹抓住,因為一會一定是地動山搖!
天狼的神級武力打出來絕對是排山倒海的氣勢。
此刻天狼正在觀察是直接打碎鐵板簡單還是打旁邊的岩石更好,岩石的質地堅硬,可是卻也沒那麼堅硬,至少比金剛石還差了不少。
轟轟轟!
三拳打出,地動山搖,震落了附近一片小松林松針上面所有的雪。
黃碧忍不住大喊,「爺,地震了,地震了!」
唐陽羽咬着牙死死抓住眼前那棵冰冷的松樹不放手。
然後嘩啦啦,哐當一聲,封住洞口的鐵板轟然落地,掉進了山洞之內。
可是裏面根本沒有人聲,一點反應都沒有。
沒有喊叫,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
什麼都沒有,就像是裏面根本沒有人一樣!
唐陽羽沒有着急進洞,而是走過來查看天狼的左手,她剛才用的是左手左拳,除了稍微紅腫了一點之外連一點破皮都沒有。
他忍不住打趣自己,「天賦就是天賦,天賦的差距這輩子永遠也無法追趕,所以我不學武功不修靈力是完全正確的,因為學修也沒用,永遠也達不到你這種手勁和高度。」
天狼一愣,她還是第一次聽這傢伙自己揶揄自己。
「喂,唐老闆,你這算是變相誇我麼?」
唐陽羽抬頭看着她美麗的眼睛,「不是誇你,是讚揚和羨慕。」
「你的手沒事吧?也沒受內傷吧?如果都沒有那我們就進洞了,去會會郭鐵匠。」
三人進洞。
山洞是斜坡形狀,角度大概有30度左右,斜着向下延伸,形成了天然形態的石頭樓梯,雖然稍微有點陡峭。
這次不是唐陽羽開路,也不是烏鴉,開路的是天狼。
本來應該是黃碧,可是天狼一瞪眼他就只能繼續殿後了。
黃碧也是無語無奈,現在唐門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厲害,本來他以為大黑二黑已經是女人中暴躁殺人狂的極致了,卻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大學生一樣的女人更加可怕。
三拳,三拳就把一座小山石頭山包給打碎了……
尼瑪!
反正他心裏瞬間又無數個漕尼瑪飛過,無數個無數個。
但是沒有任何異常,一切都很安靜,天狼手裏拿着強光手電很容易就找到了郭鐵匠所在的位置,他正在睡覺,他是日出而坐,不是耕作,而是打坐,日落而息,息是一樣的休息。
他躺在一片稻草從中,鋪的比較厚實,可是稻草聰下面就是石壁。
山洞裏雖然真的不冷,外面零下20度左右裏面至少能有零上四五度的樣子。
這在沒有任何取暖設施,每天日照又極其有限的情況下已經十分難得,可以算得上風水寶地,風水寶洞了。
強光手電照射過去郭鐵匠,鬚髮皆白的一身粗布衣衫的郭鐵匠依然在睡覺,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正眼睛都沒睜開。
看他的面目不像是九十歲的人,倒像是六十多歲。
氣色不錯。
一點也看不出喪女之痛和無能報仇的悲哀絕望。
有那麼一瞬間天狼在想是唐陽羽推斷錯了,人家躲在這裏是單純的為了修煉,世外高人。
可是當她看見他的手的時候她驚呆了,他的手上全是暗黑色的血,他的手指甲十個沒了七個,他每天都在痛苦的用雙手在堅硬的石壁上抓,撓。
山洞的石壁上到處都是一條條血漬,血跡。
猙獰,恐怖,陰森!
就像是到了人間煉獄。
「老先生,起來吧,這個人會幫你女兒報仇。」天狼當先開口,當先替唐陽羽給出一個承諾,報仇的承諾。
這話唐陽羽可從未說過,完全是天狼的決定。
唐陽羽站在她身後也不說話。
看着她如何處理。
天狼一步步走進老者,關了強光手電,抬手從黃碧手裏要酒,黃碧挖墳填墳的時候喝的燒刀子,用一個破舊的軍用水壺裝着。
黃碧很有經驗。
在這冰天雪地的極限環境之中一大壺燒刀子足以讓他活命,足以讓他存活至少半個月。
這都是經驗累積。
絕不是亂闖亂撞。
「這裏有烈酒,白酒,老先生,起來喝點吧。你的身子不冷,可是你的心冷。」
天狼說着把酒壺放在老者鼻子跟前,然後後退兩步,減少對老者的壓迫。
「我身後這個人替你女兒報仇,不是無償的,你需要重開爐灶演示一下你是如何煉鐵,如何鑄造刀劍的,只要一遍就好。」
「跟你學習的人是我。」
天狼直接把此行的目的說明。
她很有禮貌,有理有節。
只是郭鐵匠就好像已經死了好幾年一樣,依然眼睛也不睜的躺在那繼續睡覺。
黃碧有點忍不住了,但是沒有唐老闆的命令他不敢上前造次。
「興隆山中鐵度日,浮雲九天誰攬收?」唐陽羽突然沉聲念出兩句詩。
不像是名人所作,更像是他隨性所想。
奇蹟發生了,上一秒還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的郭鐵匠迅速翻身而起,雙目圓睜,「唐門後人?唐門有後人了?來取那柄鐵劍了?」
「過來過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郭鐵匠說這話的時候可不是慈祥溫柔柔和,而是寒意陰沉,殺氣升騰!
難道郭鐵匠跟唐家有仇?
唐陽羽這是羊入虎口?